是夜,一轮弯月孤傲地悬挂在漆黑的天空上。犹如细丝般的浮云飘荡在月腰处,浮现出些许的阴影,却是更衬托出月光的悠远皎洁。
一道道肉眼难见的月华之力悄然洒下,宛若流水般无声无息地融入天地灵气当中,被这深山中的生灵贪婪地汲取,壮大自身的生命力量。
凉风习习,摩云坪上一处竹林的枝叶在夜风的吹拂下纷纷晃动,发出了仿佛直透人心的沙沙声。这些竹子通体翠金,在淡白色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神秘庄严的紫金色光泽。一丝丝犹如牛奶般的雾气在稀疏的竹林中缓缓流动,充斥着一种宁静深远的仙家味道。
竹林边上,一条宽不过丈许,水深尺许的溪流缓缓流淌而过。夜风吹来,那水面上便荡漾起道道波纹。透过水面,可以清晰地看到成群的小鱼依偎在水中的石头旁边,或是碧绿的水草中,尾巴轻轻摇动,嘴角吐出一个个微小的泡泡。
溪水边,露天摆放着七张竹椅,一方精致的竹案。那竹案上,十几卷竹简和道书胡乱摊开放置,显示着这里的主人似乎并没有多么细致。
那七张竹椅上,分别坐着七个容貌各异的道人。他们有的仰头望月,有的闭目养神,有的皱眉沉思。在这月光之下,他们仿佛融入了周围的景色之中,难分彼此。
就好像一幅水墨画,将这里的人与景完美地融入其中,形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一切的一切,都犹如世外仙境,逍遥、自在、清净、祥和。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月亮在天空中已经走了老大的一段路程。这七个道人仍旧一声不吭地保持着各自的那副模样,不见一丝言语动作。
“啊……”
一个稚嫩的哈欠声从竹案底下传来,只见一个身长五寸,模样生得极为怪异,浑身上下就穿了一件红色肚兜的小童从竹案下面晃晃悠悠地走出。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而后走到一个道人的脚边,拽着那道人的长袍吃力地爬到了他的头顶,撅起屁股用力一跃,踉踉跄跄跳到了那张竹案之上。
这小童弯下腰,吭哧吭哧喘了几口粗气,而后伸出精巧地手掌,摸了摸下巴上长出的几根淡黄色胡须,得意地笑了起来:“哈哈哈,这桌子再高又如何,还不是让我给爬上来了?喂,你们几个老道士,千万不要因为我的体型就忽视了我的力量啊!”
身体斜靠在椅背上,正在闭目养神的灵岩子睁开双眼,嘿嘿笑了两声,两根手指夹着那小童的细腰,轻而易举地将其提溜到了自己眼前。
“你个小屁孩,有什么不可忽视的力量?莫非你指的是自己这一身细嫩的肥肉不成?”
一只手夹着小童,另一只手在他的屁股蛋上用力弹了两下,那小童顿时吃痛地惨叫出声,挣扎着身子想要挣脱这恐怖的束缚。
灵岩子哈哈一笑,随手将那小童扔到了竹案上一本摊开的书卷中央。那小童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滚,终于勉强稳住了身子。他哼哼唧唧地爬起身来,轻轻揉搓着自己暴露在外的屁股蛋,满脸的委屈之色,一边痛苦呻吟着,一边气呼呼地放声直呼:“灵岩子,你个该死的老道士,看你家参爷爷没你个大,你不要脸地欺负我啊你,你怎么不去找其他几个老道士的晦气?”
灵岩子撇嘴道:“你家爷爷我就是喜欢欺负你,你又能怎地?哈哈,想要报仇,你就亲手打过道士我啊!”
屈指一弹,一道细小的水元匹练从指间射出,轻轻打在了那小童身上。那小童一个措手不及,结结实实摔了一个跟头。他气恼地哇哇大叫,却是不敢继续跟灵岩子对着干,慌里慌张地跑到灵尘子那边,满心不忿地对着灵岩子做了个鬼脸。
“喂喂,灵尘子老道士,你倒是管教管教这个不要脸的坏家伙啊,你看看我都被他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呵呵笑了两声,算是回应了小童的抱怨,灵尘子把目光从弯月上收了回来,放到了竹案上的书卷中。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低沉的吟诵声从灵尘子口中发出,他的眉心处,一抹白光咻然闪过,那件用于窥视天机推演天机的法宝“窥天镜”缓缓浮现而出。
“然也,然也,在这弯月之下,与竹林溪水相伴,倒也别有一番意味。”
长眉白须的灵真子抚掌轻笑:“如此清净自在,与世无争,那所谓的仙人,也不过如此了罢。”
灵岩子从竹椅上站起身来,狠狠伸了个与他的身份极不相符的懒腰,懒散地说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两个,就别在这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有什么事情,你们就直说吧。”
灵玉子、灵松子、灵丘子、灵通子这四个老道士同时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灵尘子,其中的韵味不言而喻。
灵尘子沉吟一声,淡淡地道:“四师弟,七师弟,这次与金莲宗玄鼎派联手的行动,你们有什么看法?”
灵岩子淡笑道:“还能有什么看法?六个金丹境的修士去对付一个小小的魔道门派,自然是手到擒来。怎么,莫非师兄还在为这事担心不成?”
盯着悬浮在面前的古朴镜子,灵尘子悠悠地道:“如果只是你们二人出外行走,我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这次可不仅仅是你们两个人。三十几个弟子随你们一同出山,老道我怎能放下心来?”
不等灵岩子开口,灵尘子接着道:“你们二人的法力和手段,我都是很清楚的。然而,魔道之修阴险狡诈,就怕你们一时不查,祸及那些尚未成熟的弟子啊!”
“若非一味地生活在宗门的庇佑之下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老道我才不忍让这些孩子们早早经历这样的事情。唉,奈何修道界人心复杂,不经历这样的磨练,怎能找到真正的‘道路’?”
灵岩子与灵松子面色一正,不约而同作辑道:“师兄之心,我等理解。此次出山,我二人会尽心尽力,护得那些小家伙们的安全。”
灵尘子点了点头:“也不要太过细致了,毕竟这是一场对他们的历练。”
言毕,灵尘子忽然张口吐出一道清气,裹着那窥天镜移动到竹案正上方。点点白光从镜面之上飘出,散发着让人心神宁静的气息。
灵参小童趴在一卷道书旁边,摇头晃脑地盯着那道镜子。镜子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它浑身都充满了一种舒适之感,他忍不住想要与这镜子多亲近几分。
灵尘子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淡淡地说道:“我曾用这窥天镜推演过这次行动的结果,然而在耗费了近乎一半的法力后,仍是没有推算出丝毫。这,让道士我很是奇怪。”
“窥天镜,乃是师傅他老人家留下来的至宝,蕴含一丝莫大的灵性。道士我以一半法力将其催动,即便是无法算出详细的情况,也至少能够预知个吉凶祸福。”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灵尘子深深地看了六个师弟一眼,接着道:“如此说来,这次事情,恐怕在冥冥中还存在着别的变化。天机难测,道士我这次,可真是无能为力了。”
“所以,你们二人,一定要谨慎万分!”
灵松子与灵岩子心中一颤,眉头间皆是爬上一丝凝重之色。
月光如水,倾洒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