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中,属于兮阳的那座小木屋旁边,多出一方新搭成的石桌。此刻,兮阳与雪东篱二人便围着石桌相对而坐。
桌面上,放置着一尊紫砂茶壶、两个茶杯。茶壶的盖子放在一边,隐约可以见到,几片翠绿色的叶子漂浮在晶莹的水面上,仿佛湖面泛舟。
水是山涧中流淌的清水,茶是从一片灵竹林中随意摘下的叶子。东西虽然简陋,却都不是凡俗之物。在青玄宗的山门内,任何事物俱都整日受到浓郁灵气的洗刷,本身便沾染了一丝灵性。这盏看似普通的茶水,蕴含了一丝天地自然灵气,修道者喝了或许只能解解渴,但放在凡间,却足以清心败火,延年益寿,堪称极品仙茶。
一阵微凉的山风吹来,林子间的树叶沙沙作响。
这时,就见到雪东篱双手变幻结印,口中念念有词。而后,兮阳便敏锐地感觉到,周身的天地灵气似乎被某种力量给牵引,加速运转起来。
瞧得兮阳的表情,雪东篱嘿嘿一笑,轻喝一声,一缕火苗在他指尖处赫然凝聚成形。旋即,他屈指一弹,那火苗便迎风变大了一圈,飞向了桌面上的茶壶,围着壶身呼呼燃烧起来。
不多时,壶中的清水便发出了沸腾时的尖锐声响,那几片叶子在水中上下翻滚,从先前的湖面泛舟变成了游鱼相逐,颇有一种自然的灵性。一缕清香伴随着白烟袅袅升起,传入二人鼻中,顿觉心旷神怡。
火焰散去,雪东篱大手大脚地提起茶壶,给面前的两个杯子中胡乱倒满了茶水,向兮阳道了一声请,也不怕烫,自顾自地将一盏一饮而尽。
“哈,师弟见笑了,这煮茶的功夫,还是当年上山之后闲来无事,自己弄着玩,用来消遣打发时间的。若放在上山之前,谁有兴趣来费工夫喝这东西。”
兮阳将茶盏递到唇边,轻嗅着那股草木清香,缓缓将茶水咽入喉咙,一股微弱的灵气自体内弥漫开来。
“唔,师兄真是好手艺,平日里真是看不出来啊!”兮阳毫不吝啬地大声赞叹。虽说他对那所谓的茶道也是完全不懂,但这茶饮入腹中,的确有一种奇妙舒畅的感觉,想来至少是坏不到哪里去罢。
“哈哈,师弟说的不错,师兄我在这玩意儿上,的确很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哈哈一笑,雪东篱毫不客气地将兮阳的赞叹收入到囊中。
“要说这茶,他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无非是所选用的材料,以及对火候的把握。这灵竹之叶,虽说是普遍无奇,但相对于凡间的茶树,好歹蕴含了那么一丝自然灵气。还有那水,也是经历了灵气洗刷的山涧灵溪。二者结合,用来煮茶却是再好不过了。”
雪东篱再度向两个杯子中倒满茶水,盯着水面上漂浮的一片叶子,感慨道:“这火候么……凡尘中人精通茶道者,对于火候的掌控,就在于一个‘熟’字。所谓熟能生巧,大抵便是如此。而我等修道之人,对茶叶变化的感知自然了然于心,火候的大小以及停止的时间,都能把握地恰好,因此煮出的茶自然也是极品。并且凡尘中人煮茶用的是柴木之火,而我们所用的则是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灵火。其中差距,却是不必多说。”
“哎,师兄我刚才所说的极品,只是限制于这种相对于修道界最普通的茶叶。那些真正爱好茶道的道人,煮茶所选的茶叶比这不知妙上多少倍!比如,我曾经见识过掌门大人饮用过的茶水,水么倒是与这一般无二,而那茶叶,竟是来自摩云坪绝壁之上生长着的一棵猴儿树,那树梢之上整日受到山川精华洗礼的嫩叶尖牙儿,唤作隐雾云尖,一个甲子的岁月,方才能收获三五两的一丁点。那家伙用来煮茶,茶水中蕴含的灵气简直超乎想象,怕不是堪比一粒玄级一品灵丹了!”
兮阳感叹一声:“修道界之物,果真妙不可言。”
“那是自然。”雪东篱洋洋得意地吹嘘着。
品尝着茶水中那醉人的清香,兮阳心中忽然微微一动,开口道:“师兄方才所言,茶道一说,与烹饪之火有着莫大关联,那么师兄所用的火,想必便是天地间的五行之火罢?”
雪东篱点头:“师弟所言甚是。此火,乃以自身真气为引,配合着御火灵诀及手印,引动灵气中的五行之火元力,令其凝聚成形,按自身心意而动,便是方才师弟见到的火焰。也就是所谓的道家‘法术’。”
说到此处,雪东篱忽然眼前一亮,略有些兴奋地道:“师弟啊,我见你整日打坐炼气,对于法术灵诀之类却是没怎么接触的吧?”
兮阳老老实实回应道:“是。师弟初来宗门,对于修道之事不甚了解,也不曾听说过何处可习五行法术。平日里只顾凝练真气,却是忽略了法术之事。”
雪东篱笑道:“道法道法,道与法相连。我等虽修的是道,法与术却也是必修之课。宗门内对这些没什么要求,凡是想要学习法术者,都可以到藏经阁参悟道书,自行感悟,或是到长老处解疑问惑,十分自由。”
兮阳讶异,道:“宗门对此竟如此宽松?”
“呵,很奇怪是吧,明明身处一方门派,却在修炼之上不受什么管教。其实,我青玄宗与别的门派有些不同,当年开山老祖有言,道法自然。对于众多弟子,只须在行为举止上多加看管,防止出现品行恶劣之徒;在修炼上,却是无需特意教导。毕竟,修道,修的是缘法,看得是本心。岂不闻: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么。”
兮阳恍然:“原来如此。修道,看得是本心。如果没有问道之心,即便再怎么教导,也没有什么好的结果;若问道之心经久不灭,自然无需教导。”
“唔,正是如此。”雪东篱微笑道。只是,他心中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似乎兮阳说的,就是在指向他雪东篱……
使劲摇了摇头,将这古怪的想法甩出脑海,雪东篱开口道:“师弟可有兴趣学习那奇妙的道家法术?正好师兄我闲来无事,可以与师弟你相互参借,一同学习么。”
兮阳喜道:“那便依师兄所言,师弟先谢过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