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青玄宗的山门内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古怪的鸟鸣,更为这般夜色增添了几分幽寂。
从上至下不论长老还是弟子,都在忙活着自己的事。比如,那悬浮在半空的山峰上的恢宏大殿中,两个眉须微白的老道正相对着盘膝而坐。在他们周身,两股出于同源的晦涩波动隐隐闪现,令得他们的身形都是有些若隐若现,模糊不清。他们的头顶,皆是有着一朵略有些虚幻的淡青色莲花,花瓣时而收缩,时而绽放,端的是神妙非凡……
另一处,一座刚刚高出云海三五丈,相对于四周来说略有些低矮的山头上,正矗立着一尊一丈方圆,造型古朴,充斥着一股子玄妙韵味的大鼎。鼎身有三个风口,此刻正往外喷着一股股温度高得吓人的气浪。而那鼎的上空,凭空悬浮着一个盘膝而坐,身着大红色道袍,眉毛胡须竟然都呈现出火红之色的老道。
随着这个老道的呼吸吐纳,他周身的空气不断地颤动,时不时有着一朵朵细小的火苗凭空窜出,而后一闪即逝。
虽然闭着双目,但他的双手却在飞快地结出一个又一个复杂的印结。每一道印结成型后,皆是会有一道肉眼可见的淡红色气团飞出,没入了身下那大鼎之中。
没过多久,鼎身猛然一震,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响。与此同时,那火红老道双眼骤然睁圆,胸腔内一颤,顿时喷出一大团近乎化为实质火焰的雄厚真元,融入了鼎身之中。旋即,老道舒展开身子,一掌拍到了鼎身之侧。只听一声轰鸣,鼎盖应声而起,从里面的熊熊大火中,竟然绽放出九道七彩霞光,飘出一股股醉人的清香。
老道面露喜色,双手再度快速变幻,结出一道奇异的灵印,那霞光便被一股无形的牵引力给吸引了过来,化为九颗龙眼大小,通体晶莹剔透的药丸,一股脑被老道收到了宽大的袖袍中去……
再有,青玄宗主峰的后山之上,位于摩云坪下方的千丈崖中部,一方唤作“月儿洞”的洞府当中,一身粗布道袍的灵岩子同样在潜心苦修。让人觉得有些怪异的是,这里的灵气本来就够浓郁的了,可灵岩子竟然在他周围又布置了一个小的聚灵阵法,一道道晦涩的波动不断传出,从那青玄宗所有聚灵阵法联系在一块的核心内抽调来大量精纯的灵气。
大量天地灵气被灵岩子仿佛鲸吞一般不要命地吸入身体,这般做法所带来的后果便是,以月儿洞为中心,方圆数里之内竟然产生了一个无形的灵气漩涡。隐隐间,有种仿佛引动了天地之势的浩然气息散逸而出,令得天上的星辰都是有些黯淡无光。
摩云坪上,一个正在呼呼大睡的五寸小童猛然被这股气息惊醒,他眨巴着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愁眉苦脸地喃喃自语道:“呜呜……看这声势,肯定是灵岩子那个该死的臭道士在寻求突破了,整个老窝里就他修炼时懒得遮掩气势。完了完了,这一下子,我就更打不过他了,该怎么办呢?呜呜……哎,对啊,我可以去找灵通小道士帮忙啊!嘿嘿,该死的臭灵岩子每次和灵通子比试,从来都没赢过。这一次,就算他比以前厉害了,可一定也打不过灵通小道士。嘎嘎,真是个好主意,我就去找灵通子帮忙。”
他兴奋地手舞足蹈,撒开短小且肉呼呼的双腿一通乱跑,闹腾了好一阵子,方才带着一脸的傻笑睡去了。
月儿洞内,若是道行到了一定的境界后就会发现,那大量的天地灵气在经过灵岩子的凝练转化下,变成了一种犹如液体般粘稠异常的氤氲紫气,融入了丹田中一颗圆溜溜的金丹中。气海中心,一簇簇金色火苗围绕着那颗金丹,不断地对其炙烤炼化。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本来尚还有些不够凝练的金丹,缓缓变得愈加圆润晶莹,甚至呈现出一丝丝的紫金之色。而灵岩子的道行修为,就这么不断往上攀升着……
一座与兮阳所居无甚差别的木屋中,雪东篱****着身子,脸朝下趴在床上,身下压着一条卷起来的软乎乎的被子。而他的身子,居然不停地在被子上磨蹭着,耸动着……良久,他才停下了动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果真是不如二八处子那般令人销魂。该死的东西,连半点效果都没有,早知道就不这样干了,娘的,空落得一场憋得难受。”
他托着腮帮,陷入了沉思:“话说门派中倒也是有好几个姿色不错的姑娘,凭我雪东篱的才智以及容貌,定可将他们的芳心牢牢俘获。可惜啊,又是那该死的门规禁令,说什么筑基之前,女子不可破了身子,男子不可强行泄露元阳。我他么就奇了怪了,莫非半夜里他自己泄露了一丝半点,对修炼进境就没有坏处么?古怪,古怪。”
盯着窗外好一阵子,雪东篱终于倍感无聊,实在想不起来除了睡觉以外还有什么可以解闷的。于是,他闷闷不乐地盘膝坐好,进入了修炼状态。只是,他修炼时的景象霎时诡异,吸纳的天地灵气总有一种想要脱离他心神控制的意味。浑身真气运行间,也有一种拖拖拉拉不愿前进的感觉。这就不可避免地导致了他修炼的速度大大下降,凝练后的真气能量也总有一种虚浮不稳的意味。
也许他自己不知道这是何种缘故,但换做那些筑基境以上的修道者定会看出,这是由于雪东篱的心念不够强大,无法自由地控制体内能量。换句话说,就是他的境界有点不足以支撑他继续凝练炼化真气。
就好比拿瓶子装水,瓶子的空间只有那么大,当你装满了之后,还要硬是往里装,那么水必定是会溢出的。想要改变这一点,必须先扩充盛装水的容器的容积,也就是必须先把道心境界提升上去。
说到底,对于雪东篱来说,出现这种情况还真没有什么稀奇的。就凭他那除了正经念头没有,其他什么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东西都有的脑子,他会有很高深的道心境界才怪。能够修炼到凝气中期,全靠他有着一副不错的资质。这可真是老天爷瞎了眼……
好罢,即便是有着如此热闹的一幕幕景象,但青玄宗的气氛大抵还是极为幽静的,正像那将杂乱的念头甩到一边,心神宁静下来的兮阳。
由于修为低弱的缘故,兮阳修炼时引起的动静就没那么引人注目。此刻,控制他体内真气运转方式的,是青玄宗的入门炼气法诀。
老老实实地按着注明标示的经脉窍穴,兮阳小心翼翼控制着真气按照周天运行。对于这个法诀,兮阳可没有对青虚归元诀那般熟悉,初次修炼起来,自然达不到那种行云流水般的流畅自如之感。因此,小心谨慎一点总没坏处。
有着修炼的底子,兮阳对那入门法诀的领悟也是飞快。两个时辰后,兮阳将真气搬运完九个大周天后,便完成了心法的第一步,算是初步领会到了它的玄妙之处。但距离真正的掌握,尚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琢磨。
在这个过程中,兮阳愈加感觉到,青玄宗的入门法诀与青虚归元诀的入门法诀,实在是有种模糊的相通之处,要不然,即便是他本身有着底子,怕是也不可能做到修炼地如此之快。
“当初在村子里时,东头张大婶家有一对孪生婴儿,无论是相貌还是体型,几乎上都一模一样,但性格上一个调皮捣蛋,一个温和怯弱,却是有着不小的差别。这两种心法,会不会也如此这般,有着相通之处,也有迥异之处,但追溯本源,其实是同出一脉呢?”
兮阳被自己忽然生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旋即仔细思索,愈加觉得不无可能。
“两般心法同出一脉,相互之间有着相同之处,也有着独自鲜明的特性。或者说……一部心法一分为二,各自继承了一部分特性后,化为两种新的法门。而爷爷与青玄宗很可能是有着极深渊源的,那么此事,便极有可能!”
兮阳思索再三,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那么,两种法门,能否一同修炼呢?”
好似个难以抓到的跳蚤在兮阳心里跳来跳去,弄得他痒痒无比。他十分地想尝试一下那样去做,但又恐怕万一一个不慎,惹来一些诸如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等等不妙的后果,那可就不美了。
“不如,有机会询问一下灵岩子师叔?”
然而,毕竟是少年心性,没有那么大的耐心等候。兮阳心里一横,生出一个再不反悔的念头:“罢了,爷爷说过,我等修道之人,若总是这般瞻前顾后畏手畏脚,必将无法成就仙道。若是真有不妙的后果,那也是活该我没有仙缘,注定无法成仙,却也没甚么可后悔的。”
心念已定,说干就干。
回想着青虚归元诀入门凝气篇的心法,那些兮阳早已熟悉的特定经络窍穴浮现在脑海中,形成一幅奇特的图画。而后,兮阳深吸口气,心念一动,体内真气便按照着青玄宗入门心法的路子运行起来。
行至胸部某一处的窍穴,兮阳便停了下来。这个地方,与青虚归元诀入门心法有着想通之处。兮阳便是打算,从这个地方,尝试一下中途变幻运行方式,看看得到的结果会是如何。
“青者,命也。以命入虚,无视魂魄之不足,无视灵根之缺陷,引灵入体,炼灵归元,通灵天地,是为青虚归元……”
古老晦涩的话语宛若钟声般悠然回荡。在兮阳的控制下,体内一缕真气终于毅然进入了与青玄宗入门心法完全无关的一条经络中。
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一切都平平淡淡,但冥冥之中却又似乎有着一种豁然开朗的古怪意味。兮阳的身体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旋即变得犹如雕刻般巍然不动。
第一步,反应正常!
确定了这一答案,兮阳控制着真气,继续运行。下一个相通的地方,再度转换路线。反应……正常!
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第十三步……正常!正常!全部正常!无任何不良效果!
一缕真气犹如游鱼般,灵巧地穿梭在各处经络窍穴间,而它本身也被逐渐地提纯凝练,返回的能量便融入到了兮阳浑身的气血肌肉中,强化着他的肉体力量。
一炷香后,这缕真气在两种法门连接起来的运行路线中成功运行一个周天,完成了同时修炼两种心法的创举。
感受着比起单炼一种法门要强大了至少一倍的效果,兮阳忍不住有点激动兴奋。他猜测的果真没错,这两种心法,绝对颇有渊源。
“这样,是不是把两种法门给融合到一起了呢?应该差不多吧……”兮阳从修炼状态中清醒过来,口中喃喃自语。
“哎,管他呢,反正按照这般修炼,速度比之前要快了许多,倒是一件出乎意料的收获。嘿嘿……也许,用不上一年的光景,我就能接触到凝气中期?”
窗外,一缕微弱的阳光刺破了夜的黑暗。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