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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还似昔年旧音容(下)

慕容起在雪玉洞只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焦躁不已,他第一次发觉半个时辰原来是这么长。他一路走回洞口,又从洞口走回洞室,本想散步消遣,脚步却不由得越来越快,似乎这样时间便可更快过去。慕容起再次走向洞口,刻意放慢脚步,并仔细观察甬道内的石壁,随后又一次用这个速度走回洞室。

这样来回两次后,慕容起也没发现这雪玉洞有其它通道或洞室。但慕容起自然也没有指望会找到,这些年这雪玉洞慕容起几乎每日必到,如果是那么容易便发现,他不可能没有印象。而且即便现在被他找到,他也绝不敢贸然闯入,若自身阳气伤了韩如雪的魂魄,他便是百死也难饶恕自己的罪过。

回到洞室后,慕容起又抚摸着石壁围着洞室转了两圈,洞室墙角的每一簇银色的结晶慕容起也都抚摸了一遍。最后,他还是回到石台上,在冰棺旁凝望着韩如雪坐了许久之后,回到了慕容雪身边,侧卧在她身旁静静地看她可爱的睡脸。

南山子到时,慕容起感觉已过了好多年,见南山子走进洞室,慕容起一跃而起迎上前去。南山子笑道:

“哈哈,去见如雪恐怕是这世间唯一能让起儿你如此迫切心焦的事了。”

“呵,那是当然。”

“你去小魔女身边躺下吧,离魂咒生效后,肉身会留下,就如熟睡一般,这丫头怕黑,醒来时看见你也就不会害怕了。”

“嗯,好。”

慕容起又躺回慕容雪身边,轻轻把她的头从玉枕上移到他的臂弯里。

准备好之后,南山子捻诀施咒,慕容起闭上眼后,只觉一阵恍惚,肉体的重量瞬间消失,如当初在轮回镜中一样,顿时轻盈了起来。

再睁开眼时,慕容起发觉自己在一条甬道之中,只是四周一切都如梦境一般朦胧。除他面前唯一一条通路外,背后及两侧皆是石壁,不知是从何处入得此地。慕容起没有细想,径直沿唯一的道路前行,此处无论洞壁上的结晶,还是构造都和雪玉洞很像,也是只有一条甬道通向洞室。

甬道尽头,已可望见洞室中结晶聚集而发出的微光,慕容起不由得加快脚步,几乎是冲进了洞室。

洞室中,仍是只有一块宽敞的石台,和遍地的晶石。石台正中,一把木椅,一张香案,香案上摆放着古琴“绿绮”。

香案后的女子,一袭淡粉色长裙,长发如瀑,眉若细柳,双眸如星,肌肤细如凝脂,粉白如雪。慕容起还未冲进洞室,她已从古琴后站起身来。

慕容起望着她,千言万语萦绕心间,最后,却只剩下一句:

“雪儿…我来了…”

韩如雪飞奔到慕容起身边,扑到他的怀里。慕容起将她紧紧抱住,享受这无比熟悉却又有些虚幻的触感。

“我的雪儿…我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抱着你了…”

韩如雪用额头轻轻地撞了撞慕容起的胸口:“嗯。”

“雪儿…我好想你…”

“嗯。”

“雪儿…从这一刻起…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嗯。”

慕容起温柔地抚摸韩如雪的脸颊,梳理她的秀发,享受她每一根发丝滑过指间的触感。

“慕容大哥…”

“嗯?”

“继续像刚刚那样唤雪儿的名字。”

“好…雪儿…”

“嗯。”

“雪儿。”

“嗯。”

慕容起就这样抱着韩如雪,轻轻地叫她的名字,也不知抱了多久,也不知唤了多少遍,两人却丝毫也不厌倦,也许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这样再简单不过的事,却饱含了多少情意、多少期盼、多少痛苦、多少辛酸。

慕容起抱起韩如雪,在石台上坐了下来,韩如雪坐在慕容起腿上,紧紧地抱着他的脖颈,片刻也不愿放开。

慕容起拢起韩如雪垂在地上的秀发,连同她一起抱在怀里,在她耳畔轻声唤道:

“雪儿…”

“嗯。”

“雪儿…你还像当年一样美…我却老了…”

韩如雪轻吻慕容起的脸颊,轻抚他的白发:“才没有…慕容大哥永远都是雪儿最喜欢的样子,从来没有改变过。”

“呵…傻丫头…”

“慕容大哥。”

“嗯?”

“雪儿好想你…”

“呵,傻丫头…你不是说过了吗。”

“雪儿好想你…”

“嗯…我的雪儿…我也好想你…”

“呵…雪儿变得好奇怪是吧…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就算不说,也一定能传达到慕容大哥心里,却还是想一遍一遍地说给慕容大哥听。”

“傻雪儿,这有什么奇怪,慕容大哥全都明白,这么多年的孤单和思念,又怎是短短几个字诉得尽的呢。我的雪儿,你尽管对我说,慕容大哥喜欢听。”

“呵…傻哥哥…你不要这么温柔啊…这样的话…雪儿…会哭出来的…”

“傻丫头…哭吧…在我的怀里…雪儿不需要坚强…”

韩如雪的泪水终于决堤,就如当年离别时一样,两人相拥而泣,用泪水宣泄这些年的一切悲苦。那些辛酸的往事,此刻都已不再重要,从这一刻起,他们将会忘记除彼此以外的一切。相守在一起,是他们唯一的目的,无论生死,都不再分离。

————————————————

凌霄派山门及玉霄殿所在的主平台位于玉虚峰顶,在凌霄派诸峰的众多平台中最为广阔。此刻凌霄派修为已至天师以上的弟子都与长老们一同在此列阵,此时尚无异状,众弟子皆在原地盘膝打坐,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雪玉峰顶,南山子仰望天际,宸轩来到他身边:

“怎么样?有把握吗?”

“事到如今,有没有把握已不重要了,总之能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如今势在必行,成败就只能仰仗天意了。”

“哼…你就这么点能耐吗…”

“呵…是啊…人生在世,岂有事事皆如人意的道理。”

宸轩也不再指望从南山子那听到什么令人振奋的话了,抱着臂膀坐了下来。南山子依然望着星空,轻声说道:

“说来也巧,定在今日复活如雪,是因今日气运符合如雪命格,再想复得这样一个日子,不知要再等多少年。而今日碰巧是无月之夜,没有月亮的阴灵之气,对如雪更为有利,她命格属水、光、火,身具三种属性,除四灵外极其罕见。她的命数与体质极阳极正,若是寒月的幽光太盛,不知要给我们添多少麻烦。”

“这么说…情况对我们有利,也就是姐姐能够复生的机会更大了,是吗?”

“可以如此理解。”

“啊…希望这真的是吉兆…”

宸轩来到傲雪和沧寰身边,他们正并肩坐在一块山岩旁,宸轩扬起嘴角:

“鸟人,这次若是能成功让我主母复生,我就把傲雪姐姐送给你,怎么样?”

沧寰笑道:“好啊。”

傲雪嗔怒道:“宸轩,不要胡说。”

“哎?果然傲雪姐姐还是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我为什么一定要在你们两个里选呢?”

宸轩捂住嘴露出很惊讶的样子:“难道你喜欢那瘟猴子?”说着,还偷眼看了看远处站在齐路遥背后的上冥。

傲雪白了宸轩一眼:“不想理你…”

“嘻嘻…”

宸轩凑到傲雪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听说是傲雪姐姐带主母姐姐的魂魄回来的,那姐姐她现在在哪啊?”

“就在雪玉洞中。”

“啊?雪玉洞与外界有甬道相通,以魂识之态能在洞里久留吗?”

“雪玉洞中自有秘境,南山子只是为保护姐姐才没有透露而已。”

“啊?秘境?这么说…难道姐姐一直在这凌霄派之中,从未离开?”

“没错。”

“这老不死的…不过也是…这事的确不该透露…”

“没错,慕容哥哥就算知道,也不会擅闯,唯有徒增烦恼而已。”

“唉…没错…那或许比浑然不觉更加痛苦…那主人现在是不是也以魂识之态进入秘境了?”

“你怎么知道?”

“嘿嘿,唯有这个我是知道的,我们的魂印是刻在命魂上的啊。”

“啊…是啊…好多年没有感应…都已经忘了…”

“姐姐既然能借魂印进入你的体内,那证明你们主仆关系未断,怎么会没有感应。”

“我几乎一直陪着姐姐,就算偶有离开,若非是去见南山子或缨络大人,便是来帮慕容哥哥取神兵。这种时候姐姐为免打扰到我,从不会主动召唤我。”

“姐姐真是体贴…那,主人见到姐姐一定很开心吧。”

“那是自然…”

“姐姐她也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傲雪点点头:“嗯…这么多年来,姐姐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姐姐在我体内第一眼见到慕容哥哥的时候,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心中有多么激动,这些年又有多么委屈…”

“哦,他们见面的时候还没有进入秘境吗?主人当时很诧异吧?他说什么了?”

“他…”傲雪沉默了片刻,“其实那个时候我的意识是沉睡着的,那时我不知南山子有办法送慕容哥哥进入里洞天,我想姐姐和慕容哥哥难得相会,这样也免得打扰到姐姐。”

“哦…是吗…”

傲雪抱着腿,把头埋在双膝上,宸轩也不再问了,双手枕在脑后,靠在了山岩上闭目养神。沧寰看着身边傲雪泛着红晕的侧脸,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起身到南山子身边去了。

山顶另一边,六位天神都聚在齐路遥身边,灵神句芒轻轻拍着齐路遥的肩笑道:

“没想到青帝竟留下了后嗣,他此行虽违神界戒律,但就现在的情况看来,这可是最让我们振奋的消息了。”

太阳神羲和微闭着双眼看着齐路遥:“你似乎并未完全继承青帝的神力,而且也只激发了一成不到…这幅样子,别说接替神帝之位了,恐怕这黑白二帝之乱你都挺不过去。”

齐路遥道:“我的确没有修习神法的天资,我岳母…嗯…缨络大人指导我的时候便已告诉过我了。而且我也已有后嗣,所以看似没有完全继承祖父的神力,是因为我的神力也在流失吧…”

“哦?是吗,那今日之后,你便随我们回神界吧,看天帝有无阻止你神力流失之法,也让他点拨一下你,看你到底能激发多少神力。”

“这…我…我见过天帝了,可是我在人间还有事未了,天帝也让我解决以后再回神界…而且我现在的师父也同意了。”

“师父?谁?”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也是来自神界的天神。”

“天帝怎么从未提起过?若是黄青赤三帝麾下的天神,不会私自教导你而不告知天帝的。他是黑白二帝的部下?”

“不会,南山子前辈认得他,他说我师父并不是黑白二帝的部下,似乎是一个散…散神…嗯…一个不属于五帝管辖的天神…而且他只指导我激发神力,从不提神界之事。”

“还有这等天神存在?”

水神共工笑道:“你掌管太阳,几乎从不回承天殿,所以不知。我倒是略有耳闻,这些天神天帝的确从来不会提起,但只要不危害三界,天帝自己也不加干预,毕竟要所有天神臣服于五位天帝,并不现实。”

“哼…像你当年一样?”

“呃…哈哈哈哈,那是玩笑,玩笑而已。”

“神界天神尽自己的职责便是,有人族的思维只会引出无穷祸患,此次黑白二帝叛乱,就是因此而起。而且他们竟然能够煽动他们麾下所有天神发动叛乱,证明神界中起了私欲的远不止他们两个而已。简直比几万年前神界一片混乱之时更加可恶,那时你还只是只身反叛…”

共工叹了口气:“不要提这个了…我知人界洪水后,便用浛海盂收回了不是吗…你也说是当年了…那时天界无序,谁又知道含枢纽有没有统御三界的能力啊…都过去了…我们现在不是在谈青帝后嗣的事吗…”

“哼…”

月神望舒来到齐路遥面前:“我似乎想到你师父是谁了…”

齐路遥很是惊讶:“哦?是吗?您怎么知道的?他是谁?”

“他助你激发神力后,教你什么了吗?”

“嗯…教给我一些招式…应该说是武功吧…比起我在人间学的,要精妙得多,有些更是在人界根本无法做到的。而且…”齐路遥手中金光亮起,待金光闪过,手中出现一杆青绿色的槊,“他把这个交给我,说是我祖父青帝的遗物。”

句芒见此槊很是意外:“这杆槊在青帝阵亡时就遗失了,没想到竟被你师父拾去了,这到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啊。”

望舒点了点头:“果然是他…”

羲和问道:“谁?他既然不参与五帝之争,怎么会出现在青帝阵亡之处?”

望舒没有回答,只是向齐路遥伸出了手,手中金光一闪而过,转瞬之间便出现一颗散发着近乎纯白色光芒的夜明珠:

“此珠名月华,神族持此珠,每到入夜之时,便可汲取神界神力,我将它送给你,应可助你修行,也可减缓你体内神力流失。”

羲和道:“你要送他?你自己呢?”

“我几乎从不离神界,早已不需要此物了。”

齐路遥犹豫道:“这…此物一定十分贵重吧…我…”

望舒的手丝毫未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收下。”

“啊…好,那就多谢月神了…”

齐路遥接下月华宝珠,月神收回手,再不言语。句芒笑道:

“此物岂止贵重啊,三界仅此一颗,原本神界一天人界一年,可在人界持此珠,每日便都可引神界灵力修炼,一年下来,岂不是比在神界快了千倍。”

齐路遥闻听此言,极为惊讶:“这…”

水神笑道:“哪有那么大的效果,若是如此,望舒妹妹还不早就横行三界了。”

“呵,这倒是,且不说此珠汲取的神力比之神界还是弱了不少,再说神族修行,自身神力几乎不会增长,只是激发的程度不同而已。每个神族自身具备的神力强弱不一,激发的比例更是高低各异,是以才有了强与弱的分别。要说此物最大的效果,也就是加快你激发神力的进度,而且还可略微提高神力激发的比例。好在现在的你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齐路遥点点头:“哦…没错,的确如此,多谢几位天神,我一定会承青帝之志,返回神界平息黑白二帝的叛乱。”

“好。”

羲和道:“你想做到这个,就给我早点了结在人界的琐事。”

“是,我一定尽力。其实我…又何尝不想早一日找到她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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