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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海角天涯永相隔(下)

昆仑凌霄派。

南山子、慕容云、韩夫人、笙儿、宸轩、周通都聚在齐路遥房中,因为齐路遥刚刚醒来。他虽然已经醒转,却极其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南山子说道:

“无论如何,只要醒来就好,今晚我留在这照顾他,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宸轩紧锁着眉头说道:“南山子,你说只有三天的时间,你也已经回来三天了,那…”

南山子眉头紧锁着,摇了摇头,笙儿问道:“什么三天?宸轩,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师父回来…师父三天前只去过哥哥姐姐那,难道是哥哥姐姐的事?”

宸轩点点头,问南山子道:“南山子,你还不肯告诉他们吗?”

南山子叹了口气:“好…笙儿…我这就告诉你们…”

这时房门被推开,沧寰扶着傲雪走了进来,傲雪十分惊慌地说道:

“我…我突然感觉…感觉到…主人好像出事了!”

笙儿闻之震惊得站了起来:“什么!?傲雪,你是说姐姐…”

南山子站起来说道:“好了,你们先坐下吧,我来说给你们听。”

笙儿急切地问南山子道:“怎么回事?师父?你知道什么?”

南山子长叹一声,说道:“那日罗布泊一战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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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幸而有笙儿你注入了仙力的金缕玉衣,为雪儿挡下些许攻势,使她不至于…当场毙命…”

笙儿惊讶地忽闪着大眼睛问道:“那…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南山子继续说道:“雪儿身受重伤,气若游丝,随时可能丧命,但她却努力护着这最后一丝气息…”

笙儿流着泪说道:“那…定是为了哥哥…”

南山子点点头:“她虽然已经受了如此重伤,却仍在起儿面前装作无事,而且示意我不要说出她的伤势,我便以仙术暂时为她护住心脉。而后雪儿让起儿暂时离开,问我她的伤还有没有救,我如实回答,她痛哭片刻之后,让我把林中小阁借给她,让他们二人安静地生活几天,我答应了,并为她配制了一种续命的仙药,这药的效力…只有三天。”

笙儿猛地站了起来,身体不住地战栗着:“什么!?三…天?那…姐姐她…她现在…”

南山子闭上眼,痛苦地点点头,笙儿登时悄无声息地晕了过去,慕容云起身将她扶住,让她坐回椅子上,傲雪捂着嘴颤抖着说道:

“这…主人她…真的…”

宸轩起身猛地冲出门去,片刻,从后山传来一阵龙吟般凄厉悲怆的长啸;傲雪靠在韩夫人的怀里啜泣起来;南山子起身,紧锁着双眉摇了摇头,带着沧寰和慕容云默默走出房去;周通低下头,默默地流出了眼泪;齐钰趴在齐路遥身边低声问道:

“爹爹,干娘怎么了啊?”

齐路遥紧皱着眉头,吃力地说出几个字:“你干娘…和你娘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

午夜,海中孤岛,林中小阁。

韩如雪静静地躺在床上,她身边是正在熟睡的小慕容雪。慕容起坐在床边,握着韩如雪已经冰冷的小手,正面带着温柔的微笑,轻声向她诉说着:

“……,那时候啊,我见你穿着嫁衣,头上戴着轻纱,那倾国倾城的模样,让我的心都醉了,我在心中惊叹: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呢。呵,也只有我才能配得上你这么好的女孩子吧…你知道吗,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从我在太平镇的时候开始啊,我的理想就不是做什么大侠、什么英雄,我的梦想就是娶到一个你这样美丽、善良、温柔、体贴、淡泊、天真,却又不失调皮可爱的女孩做妻子,然后一生不问世事,二人相伴,或是行走江湖,或是结庐隐居,就这样虚度一生。呵…那时候我一边幻想着,一边还在骂自己:世间哪有这样完美的女孩,就是有,也轮不到你头上啊。可是我怎么知道…上天真的把你赐给了我…”

慕容起温柔地笑着,轻轻地抚摸着韩如雪冰冷的脸庞,却没发现自己眼中的泪水像断线珍珠般不住地滑落:

“雪儿,我第一次抱你,是在魑魅堂的密室里,那时候…我身中无数种剧毒,坚信自己必死无疑了…其实我那时候已经深深喜欢上你了…但是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拒绝我…当然…我更怕的是你答应我…因为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照顾你了…我所能做的…只有尽我最后的一丝力气,让你不受伤害。我其实也想过…想过不要救你…让你与我一同死去…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可是我不忍心…我宁愿看到你忘记我、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开心快乐地在一起,也不愿看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因为我的心已经完全在你身上了…你受到伤害,我的心就会撕裂一般的痛,所以我决定救你…抛开想要占有你的私欲,让你快乐地活下去。呵,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慕容起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韩如雪的额头:“我的雪儿…就像成亲那天你所说的,我这几年,就像是一场梦…最美丽、最让人不忍醒来的梦…自从有了你…我再不需要在梦里追求其它的什么…我感觉…能拥你在怀中、看你在自己怀里撒娇的我,是天下最幸福、最富有的人…你知道吗,在临安城外的山顶,你向我表白的时候,我真想踹自己一脚,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是我没有,我害怕自己会突然醒来,发现那真的是一场梦;我更害怕的是…就连与你的相遇都是在梦中。若是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还睡在迎客楼的伙计房里,那…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甚至不知自己该如何活下去…幸好…那不是梦。雪儿…若那真的是梦,我宁愿承受比魑魅堂的毒还要猛烈上十倍百倍的痛苦,只要那样能让我得到你,我愿意…”

慕容起一直没有起身,而是一直俯着身,近近地看着韩如雪完美无瑕却苍白冰冷的脸,他的泪水落在她的脸庞,又轻轻地滑落在枕边。

“雪儿,你知道吗,有多少男人都在羡慕我,可是我却并不为此庆幸,因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拥有了你感觉很累…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你太完美,同时,多愁善感的你却又太脆弱,最重要的…你太依赖我…我不忍心让你受一点点伤害…我总是尽力保护着你…却总感觉自己做得不够…我痛恨自己没有通天彻地的能力…我要那力量不为称霸天下,只是为保护好你…我也知道…呵,虽然这话由我说出来有点自夸的嫌疑,但我确实知道,许多女人也在羡慕你…她们说我体贴、温柔,宠着你、什么事都让着你,而且永远以你为重…但…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做的那些其实都没什么…因为你是我妻子…你对我毫无顾忌地信任,无怨无悔地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我,我要为你的幸福和快乐负责,我觉得只有我拼尽全力,只为你一个人…才对得起你对我的信任…对我的爱…”

此时岛上还在下着雨,但风已经停了,雷已经止了,雨也变得温柔,轻轻落在竹阁上,又如同泪水一般缓缓地流淌下来。

“雪儿,我恨你,你知道为什么吗?不知道吧…好,我告诉你…我原本是很坚强的…我小的时候…还有在迎客楼的时候,只要那些和周通一样与我共患难的兄弟朋友们有难,我就是拼了性命也没有过一丝恐惧。可是自从遇到你之后…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变得越来越畏首畏尾、越来越懦弱…我怕突然失去你,所以拼命地保护你…我又怕自己死去之后雪儿你会没有依靠,所以我又想方设法保护自己…我还害怕许多事…这都是遇到你之前从没有过的…今天…你离我而去了…我才发现…我的心早已经被自己掏空,里面满满的都是你…你离开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包括活下去的勇气…你一直说你脆弱、我坚强,是我一直支持着你…你错了…我也错了…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支持着你,不放心让再你独自一人生活…但那些其实都是我为掩饰自己依赖你而找的借口…冠冕堂皇的借口…你是世间最坚强的女孩子…而你的一个笑容,就能完全支撑起我空虚脆弱的心…没有了你…我就只能沦落成一个将死的废物…”

小阁外,虽然只剩下淅沥的小雨,但天空依旧阴云密布,星月的光辉丝毫无法穿透,让整个世界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看不到一丝光亮。小阁中,慕容起依然望着韩如雪的脸,他眼中满溢着悲伤,脸上带着血红色的泪,面容枯黄憔悴,鬓角的发丝竟有一些斑白了。

“呵,雪儿…你可害苦了我…这几年…我俩相依相伴、形影不离…你开心,我也快乐…可是你突然就抛下我独自离开了…留我在这苍白冰冷的人间…只要我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几年来你刻在我眼中和心中的音容笑貌,可当我睁开眼发现这些都已经无法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破碎的心就又一次被狠狠地撕扯一遍…现在我只要深吸一口气,就会触痛我碎裂的心…我可不想就这么活着…我答应过你的…不论你去哪里…我都要随你去,现在…也是时候兑现了…”

慕容起凄凉地笑笑,抬起手,手中凝聚一团黯淡的银色仙力,闭上眼,向自己头上击去。就在此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慕容起举起的手,慕容起回头看去,原来是慕容云。慕容起悲凉地笑道:

“爹…雪儿…不在了…”

慕容云痛苦地点点头:“我知道…”

慕容起突然爆发,将手猛地从慕容云手中抽回,怒吼道:“那你就让我去死!让我去陪雪儿!没有我她会孤独!没有我她会害怕!没有她…我就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了…爹…对不起…起儿只能来世再到您膝前尽孝了…”

慕容云紧锁着眉头,刚要开口,床上韩如雪身边的小慕容雪被慕容起的吼声惊醒,忽然哭了起来。于此同时,从屋外走进两个人,是南山子和沧寰。南山子走上前说道:

“起儿,我们有办法救如雪的命。”

慕容起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师父…你不必骗我了…若是有办法…雪儿她也不会死了…没有雪儿,我说什么也不会独活的,你们就不要费心编出理由欺骗我了。”

慕容云抱起床上的小慕容雪,温柔地安抚着。南山子对慕容起摇了摇头说道:

“起儿,我没有骗你,我也说过,找齐所有神兵就能救人性命,我说的那个人就是如雪,因为我和宸轩早已从星象中看出此劫,不然我怎么会让你们去找那些传说一般存在着的神兵呢。你可以去问宸轩,他是属于你的神兽,你所问他的问题,他不敢、也不可以说谎。至于为什么不早些使用这个方法…这些神兵都是你去找来的,所以你也该清楚,这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慕容起将信将疑地抬起头:“我…确实听长孙康说过…神兵汇聚一处可以逆转天道,可是真的能使死去的人复生吗?”

南山子说道:“逆转天道是不可能的,天道无极,任何人也无法窥探其全貌,更不要说更改、乃至逆转了。不过仅是想要救人…或许还是可以的。”

慕容起转回头看着韩如雪的脸说道:“可是…”

南山子说道:“起儿,为了如雪,你一定要振作,哪怕是暂时的…如雪的尸身你尽可放心,在凌霄派地域最西侧有一座峰,名为雪玉峰,因其中的雪玉洞而得名,雪玉洞深处终年阴寒,更有一口极北苦寒之地冥海所产的一万三千年玄冰制成的冰棺,是我早些年亲手所制。将如雪放进那雪玉洞内冰棺之中可保身体千万年不坏。”

慕容起闻言,低下头轻轻吻了吻韩如雪的额头:“雪儿…你说呢…我已无心力再去做其它的事了…可是只要你愿意等…我一定会坚持…”

慕容起说完,抬起头来对南山子和慕容云说道:“师父,爹,你们给我一夜的时间,我想考虑一下。”

南山子和慕容云都点点头,慕容云说道:“好,起儿,不论你如何决定,爹都支持你。”

南山子也说道:“没错,你与如雪心灵相通,你的意愿便是如雪的意愿,我们绝不阻拦。”

“谢谢爹,谢谢师父。”

————————————————

南山子和慕容云带着沧寰到隔壁房间休息。慕容起轻轻地抚摸着韩如雪的脸:

“雪儿,你若在天有灵,就来指引我该如何选择吧…”

心力交瘁的慕容起说完,便躺在韩如雪身边,拥抱着她冰冷的身体沉沉睡去。

不多时,慕容起隐约听见耳边有人呼唤自己:

“慕容大哥…傻哥哥…夫君!”

世间再无第二个女孩子这样叫慕容起,慕容起一惊,急忙坐了起来,向身边看去,只见韩如雪正站在床边,面带美丽的笑容望着他。慕容起兴奋地笑道:

“雪儿,你…你回来了?”

韩如雪笑笑:“傻哥哥…雪儿已经…死了啊…”

“雪儿回来是想来带我一起走吗?”

韩如雪摇摇头笑道:“不是的,雪儿…希望慕容大哥活下去…雪儿知道…慕容大哥没了雪儿,是绝不会独自活下去的,雪儿也不忍心看慕容大哥独自受苦痛的折磨…不过现在不同,慕容大哥有机会救雪儿,只要把雪儿救活,我们就又能在一起了,而且是永远在一起…慕容大哥,你也一定明白,就算你陪雪儿一起死去,也绝没有可能再和雪儿在一起了,所以慕容大哥若是还想要雪儿,想让雪儿回到你的怀里撒娇,就坚强地活下去吧…呵,不过你要是不想要雪儿了,就随便你怎么样,你若真的那么绝情,那你就是去死,我也不管了。”

慕容起笑笑:“你这丫头…”慕容起说着,起身下床,轻轻抱住韩如雪的身体,“我答应你就是…雪儿…你能不能多陪我一会?”

韩如雪一双美眸中满噙着泪,轻轻依偎在慕容起胸口说道:

“雪儿…雪儿也想啊…可是…天已经亮了…你…也该醒转了…”

慕容起刚要开口说什么,突然眼前一阵模糊,睁开眼猛地坐了起来。他四下看了看,只见韩如雪仍然躺在他的身边,天已经微亮,屋外清风拂树,鹿鸣呦呦,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慕容起紧锁眉头,闭上眼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低下头,轻轻摸了摸韩如雪的脸:

“雪儿,刚刚那是你吗?你真的希望我…”

慕容起刚说到这,突然一惊,轻轻地摸了摸韩如雪的眼角,韩如雪的眼角竟然还挂着泪痕,慕容起兴奋地说道:

“雪儿!真的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这…既然如此…好,雪儿,我答应你,一定要取回所有的神兵,让你回到我的身边,我们永远也不再分开。”

————————————————

不多时,慕容云走进房中,看到慕容起之后,先是猛地一怔,随后定了定心神,走上前来说道:

“起儿…你…决定了吗?”

慕容起点点头:“嗯,雪儿希望我去找神兵,救她回来。”

慕容云闻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啊…那就好…那我们走吧,回凌霄派去。”

慕容起摇摇头说道:“再等等吧…我还想跟雪儿说些话,我准备好了就去找您和师父。”

慕容云点头答应,叹了口气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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