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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秋天,我想念庄子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在南方的麻涌小镇,这儿的天气等到十月份才开始慢慢转凉。清晨起来,看见庭院前的落叶在风中潇潇而下,落至地面后似乎心中仍有不甘,时而随风前行,时而静伏草上。“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诸崖之间,不辩牛马。”庄子笔下的秋水携着薄暮时分的梦境直直地闯进我的内心。秋水遵循时令降临人间,世间所有孤独的小河都灌注到奔腾的黄河之中,水势浩荡,卷起天际的尘埃,朦朦洒洒,无论我站在河的两岸还是边上的小洲,都不能清晰地分辨出远处牛马的样子。“春秋不变,水旱不知。”北海神若不因个体的视野局限而否定万物的变化,世上无不变之事物,也无不变之是非,河水随着季节的变化而潮起潮落,是非善恶随着时势因素变化而区分变换。

轻轻地倚在石椅上,看高天流云,听一些鸟儿在风中的呢喃,感觉距离庄子很近,很近。我视线的远端有一缕流云,流云下面有一方大海,海上有一条大鱼。“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北方的大海上有一条鱼,他的名字叫做鲲。鲲是如此地大,无法知道他究竟有几千里。渐渐深秋,我愈发想念庄子。或许老人的脸慢慢被秋风氧化,如同凋零的枯叶,原本年轻青春、娇妍花容怎奈岁月蹉跎;或许锦瑟年华都祭了光阴,只留下枯萎躯壳,但我感觉,庄子就在秋风里,庄子就在秋水里,庄子就在阵阵秋声里。

秋天或许是树木衰老的伊始,驻步于庭院前,只觉风吹过有几分幽冷。每一句秋声都打在心头,彼声,是浅黄色的,掬在手心里,更像是从眼中滑落的泪滴,凝结了秋的故事,是一种极易被忽略的微妙。想起前阵子看过的《大鱼海棠》,大多数人心里为鲲、椿、湫三人的感情周折感动,但细心的观众肯定能够发现从故事情节的缝隙里溢出的庄子文化。

《大鱼海棠》用中国传统元素创造了一个充满想象力的世界,凭空架设起一个宏大神秘的全新世界观。影片最初的灵感,来自于《庄子·逍遥游》。椿为了要复活为救自己而死的鲲,哪怕违反族规天条颠覆世界,也要将死后的灵魂之鱼――鲲养大送回人间。片中主要角色椿和湫的名字也取自《逍遥游》——“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上古的时代,有一棵大椿树,以八千年为一个春季,以八千年为一个秋季,这即是大年。这里暗暗隐含着椿以一半寿命为筹码换回鲲的重生的代价是不可估量的信息。情节慢慢地上演,然而此时我们的心里仿佛有一颗石子落入静谧的湖面,泛起了圈圈涟漪。

从来没有哪部国产动画电影让人对庄子如此浮想联翩,从《逍遥游》绝对精神的自由引申到永恒的爱,就如同《大鱼海棠》片尾台词所言:“你相信奇迹吗?生命是一场旅程,我们等了多少个轮回,才有机会去享受这一次旅程。这短短的一生我们最终都会失去,你不妨大胆一些,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是的,不妨大胆一些,很多事我都不了解,很多问题也没有答案,但我相信,上天给我们生命,一定是为了让我们创造奇迹的!”的确,有些人有些事有些爱,在见到的第一次,就注定要羁绊一生,就注定要像一条鱼一样,生长在心之海上,生生世世,无论怎么分离,终会在这个世界相遇。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鲲,为了转世重生,在南冥天池鼓翅御风,向南方通天的渊池飞去。春去秋来,海棠花开。秋天,我想念庄子,想念自由的大海,想念秋水桨过勾出的涟漪,想念海棠花上曾经停留过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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