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萧靖这番话,刘继蝶回过头,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他,说话的时候语调已经稍微的有些走了音:“你是在逼着我杀你?”
“就算我不逼你杀我,你会手软吗?”萧靖提着酒坛灌了一大口,这时候他体内的酒精已经开始作用于大脑,他站起身,仰头一阵哈哈狂笑,对刘继蝶说道:“两坛酒下去,我已经不会感觉到多少疼痛,要杀只管来杀!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一个疤!我可不想什么十八年后还是好汉,如果我有选择,我宁愿下辈子做块河底的大石头,整天趴在那里,翻着眼睛朝水面上看,等待着这人世彻底的消亡!”
“你果然与众不同!”刘继蝶微微一笑,叹了一声,返身坐到床边,对萧靖说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以在这屋内找寻任何一件兵器对我进攻,若是你能伤的了我,我便放你走!”
萧靖嘴角微微撇了撇,根本不去朝房间其他地方看,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刘继蝶,语调平淡的对她说道:“我不要你的机会,你想在我临死之前羞辱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一个弱女子,手无寸铁,又如何会是你的对手?”刘继蝶微微一笑,把视线再次转向窗外,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要动手你就快些吧!”
“如果那天是我在客栈里,我是没有办法那么快的从窗口逃走!”萧靖幽幽的叹了口气,仰着脖子把剩下的酒喝干后,对刘继蝶说道:“我知道真的要打,我肯定打不过你,与其被你羞辱,还不如让你杀的干脆!”
刘继蝶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对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随着她的喊声落音,一个武士从外面走了出来。
“送萧公子上路!”刘继蝶扭过身,朝那武士摆了摆手。
在武士押着萧靖朝门口走的时候,她突然又扭过身,用一种近乎凄婉的语气对萧靖说道:“你是我佩服的对手,我真不希望你死!我会一辈子记住你的!”
“那就给我立个长生牌坊吧!”萧靖朝刘继蝶微微一笑,扭头走出了房间。
刘继蝶站在房内,脸上的表情竟透着无尽的凄楚,一双灵秀的大眼睛好似也没了神采。
她望着房门,嘴里喃喃的说了一句:“萧靖,我一定会记住你的!”
从刘继蝶的房间出来,喝的醉醺醺的萧靖一步三摇的朝最外面的院子走去。
到了院子里,先前押他过来的那四个戴斗笠的汉子从武士手中接过他,其中一个汉子将他推到院子的一角,猛的朝他腿弯跺了一脚。
腿弯受力,萧靖“噗嗵”一声跪倒在地上。
他咬着牙,忍着腿部传来的疼痛,强撑着站了起来。
“跪下!”他刚强撑着站了起来,那汉子再次朝他腿弯踹了一脚,将他踹跪在地上,怒喝了一声。
萧靖好像根本没听到那汉子怒喝似的,他再次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那汉子正想再上去踹萧靖一脚,带萧靖出来的武士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公主好像很欣赏他,不要让他太受苦,他要站着死,就让他站着死吧!”
站在小院的墙角,等待着颈子挨上一刀,一股悲怆自萧靖心底涌出,他仰头哈哈大笑了一阵,高声念起了南宋词人辛弃疾的一首词:“此生自断天休问,独倚危楼。独倚危楼,不信人间别有愁。君来正是眠时节,君且归休。君且归休,说与西风一任秋。”
这首词念罢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淡淡的对身后已经举起直刀的汉子说道:“来吧,下手利索点!”
“呀!”那汉子一声暴喝,手中直刀猛的朝着萧靖的颈子劈了下去。
“慢着!”直刀刚劈下去,门口传来了一声娇叱。
汉子手中的直刀在距离萧靖颈子只有一寸多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扭过头满脸惊愕的看着从屋内走出的刘继蝶,怯怯的说道:“公主,这……”
“你们下去吧!”刘继蝶朝那汉子摆了摆手,汉子退下后,她站到萧靖背后对他说道:“我终究还是个女人,不忍心杀你,你走吧!”
萧靖回过头,一脸惊愕的看着刘继蝶,眉头微微皱了皱,向她问道:“你真的要放我走?你就不怕我带人来抓你?”
“我在这里等着你来抓!”刘继蝶凄苦的一笑,对萧靖说道:“如果你是那种不念放你生路之恩的人,尽管来抓我好了!”
“好吧,你赢了!”萧靖苦笑着摇了摇头,对刘继蝶说道:“大宋拥有江山,是天命所归,不要再试图光复北汉了,否则我们将来还会成为对头!”
“你不怕跟我说太多,我会后悔不杀你吗?”刘继蝶微微一笑,对萧靖说道:“快走吧,将来是不是对头,将来再说,现在你该做的,就是赶紧从这里离开,先留下性命!”
听她这么一说,萧靖也不再耽搁,双手抱拳朝她拱了拱说了声:“多谢!扭头走出了小院。”
在萧靖离开小院之后,先前他见过的那个矮胖男人从屋内走了出来,小声对刘继蝶说道:“公主殿下,你放了萧靖,若是被周大人知道,是不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离开刘继蝶居住的小院,萧靖一路快走,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快要被杀的时候,他是在绝望中触发了胸中的那点豪情,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才表现出了无惧无畏。
可刚一出小院,他就感到两腿一阵发软,浑身乏力,冷汗呼呼直冒,只是片刻工夫,后脊梁上就冒出了一片白毛汗。
一路快走,出了小巷,走到大街上,萧靖才长长的吁了口气。
这一次,他再也不敢走小巷子了,沿着大街快奔,一直奔到知军府大门口,才躬着腰,站在大门口直喘粗气。
两个守门的兵士见他这般模样,其中一个人颇为诧异的走上前,歪头看着他问道:“萧公子,为何惧怕成这个样子?莫不是见鬼了?”
萧靖躬着腰,一边朝那个兵士摆着手,吞咽了两下口水,才对那兵士说道:“别说,我还真见了鬼了!”
听他这么一说,两个兵士愣了愣,都疑惑的看着他。
“先前啊,我想从后面小路,经后门进府。可走到小路里,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萧靖舔了舔嘴唇,脸上还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向两个兵士问了一句。
两个兵士相互看了看,茫然的摇了摇头。
鬼,他们听说的多了,可真正见到,还没有机会。
见那两个兵士脸上露出一丝微微的恐惧,萧靖知道,他说的话这两个兵士已经相信了二三分,于是呼了两口气,对那两个兵士说道:“一个女人,穿着白色单衣的女人蹲在巷道里。”
他这句话刚一说出口,那两个兵士又满脸惊愕的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才向他问道:“萧公子有没有见到她长什么样?”
刘继蝶放了他,萧靖自然不会出卖她,至少这一次他不会说出刘继蝶藏身的地方,至于将来还有没有机会抓住她,或是被她抓住,那就交给命运来掌控了。
“怎么没见到!”萧靖眨巴了两下眼睛,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了一个他听过的鬼故事,于是对那两个兵士说道:“我看见她在那蹲着,就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问她‘姑娘,大中午的,你在这小巷里蹲着干嘛呢?’她低着头对我说‘公子,我迷路了,找不到家了’。”
心里打定了主意,萧靖决定给这两个兵士说个鬼故事,反正这个时代的人对自然科学了解不多,对鬼神都抱着盲目信仰的态度,想来用这个理由说明刚才心有余悸的模样比较合适。
听着萧靖的鬼故事,两个兵士眼睛圆睁着,脸上带着一抹害怕的表情,吞咽两下唾沫,其中一个人向还喘着大气的萧靖问道:“萧公子,接下来呢!”
见这两个兵士有四五分信了,萧靖等把气息喘匀了些,又对他们说道:“你们都知道我的,我是个多好的人啊!看到有人遇见困难,尤其这个人还是女孩子,我能不管吗?”
“对,萧公子人确实不错!”两个兵士点着头,虽然跟萧靖不熟,可为了把故事听完,也随声附和着。
“别人有困难,我就要帮,也是我好心偏逢怪!”萧靖叹了一声,对两个兵士说道:“一听说她找不到家,我就让她站起来,说要带她去找家。可她却告诉我,若是她扭过头,我会被吓坏的!”
故事听到这里,那两个兵士已经感到脊背上渗出了一层层的白毛汗,虽然眼巴巴的希望萧靖继续说下去,却没敢追问接下来怎么样!
两个兵士没追问,萧靖这个关子卖的就有点索然无味了,他心里有些郁闷的对那两个兵士说道:“我是个大男人,就算她是很丑的女人,又怎能吓着我?你们说是吧!”
他这么一问,那两个兵士连忙点头,于是萧靖抓紧机会,对他们说道:“我就跟她说,我不怕,要她一定站起来。可好,她还真听话,不仅站起来了,还转身面向着我,所以你们才会看到我这么惊慌的跑了回来!”
话说道这里,萧靖脸上露出一丝后怕的神情,浑身还在微微发着抖。
两个兵士并不知道,他浑身发抖,是因为刚才差点被刘继蝶手下的人把他的脑袋砍了去,虽然已经离开了那个小院,可他想起来还是一阵阵的后怕,和他说的故事却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萧公子,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能令你如此惊慌?”萧靖停下讲述故事,没再接着说下去,其中一个兵士怯怯的向他问了一声。
“她根本没有脸,她前面的脸和后脑一样,都是披散着头发!”说这句话的时候,萧靖两手握拳,双眼圆睁一副被吓的失了魂的模样,怪叫了一声,一头蹿进了知军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