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驾车的刀卫心内就有些发苦了。
虽然马车是用两匹马拉着,可加上车厢的重量和车轮行进时与地面的摩擦,马车奔驰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追的上骏马。
驾车的刀卫心内有些焦急,车厢里的萧靖更是受了大罪。
冬天草原的路面,被一片枯黄的草叶覆盖了个结实,看起来倒是平坦,可真正在上面行进,却是坎坷不平。
飞驰的马车颠簸的十分剧烈,坐在车厢里的萧靖被颠的来回乱晃,有好几次甚至脑袋都撞在了车厢板壁上。
整整颠簸了一天,马车才稍稍的放缓了些速度,已经被颠的七荤八素的萧靖,这才感觉到好受了些。
“停!”随着折维信一声“停”,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处于半昏迷中的萧靖,隐约听到了一阵“轰轰”的水响。
“萧兄弟,到黄河了!”萧靖正靠着马车板壁喘粗气,折维信在外面敲了敲马车的车厢,对他喊了一声。
“嗯!”在折维信敲过车厢之后,萧靖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挣扎着朝车门蹭了过去。
用全身的力气搡开车门,萧靖身子一歪,从车厢里一跟头栽了出去。
“萧兄弟,你怎么了?”听见萧靖摔在地上时发出的响声,折维信连忙跑到他跟前,伸手把他扶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的问了一声。
萧靖朝折维信摆了摆手,对他说道:“不妨事,只是颠的厉害,头有点晕,一时没能掌好平衡。”
“是我有些心焦了!”折维信把萧靖扶了起来,有些内疚的问道:“你没摔到哪吧?”
“没事,我还不是泥捏的,摔一下就散了!呵呵!”萧靖强忍着被摔伤的疼痛,朝折维信露出了个笑容,对他说道:“我想到黄河边上,看看夕阳下的黄河!”
由于心里有着几分内疚,对萧靖的请求,折维信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他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萧靖,朝着黄河岸边走了过去。
这里的黄河,与萧靖在府州看见的黄河不同。
府州的黄河是在峡谷中间流过,坐在峡谷上看黄河,虽然也能感受到波涛汹涌的气势,却终究因为距离远,而要逊色了一些。
此处的黄河两岸,是平坦的沙滩,虽然河水流动的速度不像府州那里的黄河一般湍急,却能给人一种博大的感觉。
到了黄河边上,在折维信的搀扶下,萧靖找到了一块平坦光滑的礁石坐了下来。
残霞给黄河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整条河流,就像是流淌着黄金的汁液,显得尤其华丽、富贵,好似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人,正不急不缓的自西而东慢慢的踱着步子。
折维信走到黄河边,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弯腰在河里灌起水来。
“水那么混,能喝吗?”见折维信灌水,萧靖歪着脑袋,有些不解的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折维信没有回答他的话,在灌好水之后,把水囊提了起来,静静的等了一会,才又从腰间解下了另一个水囊。
把第一个水囊里的水倒进第二个水囊,等见有黄沙出来,他赶紧停下倒水的动作,把里面有着黄沙的水囊倒提着,将里面的黄沙倒了出来。
如此来回倒腾了一会,他才提着那只装着水的水囊,笑意吟吟的走到萧靖身边,把水囊递给萧靖说道:“喝吧,这里的水可甜着呢!”
萧靖接过水囊,有些狐疑的看了折维信一眼,见折维信脸上始终挂着吟吟的笑意,他才半信半疑的把嘴唇凑到水囊的口上,慢慢的舔了一下。
舔了这一下,他的两只眼睛顿时睁的溜圆,又朝折维信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不无惊愕的说道:“嗯,这水果然是舔的!如此浑浊的黄河,为何会有这么好喝的水?”
“这段黄河与别处有些不同!”折维信笑了笑,对萧靖说道:“我也只知道这里的水略带着些甜味,可为什么会是甜的,却是真不晓得!”
尝出水带着甜味之后,萧靖咕咚咕咚的把水囊里的水喝了个精光,才抹了抹嘴,向折维信问道:“这里河床如此宽,我们怎样才能渡过去?”
折维信仰头朝天空看了看,夕阳已经完全落到了地平线以下,天空仅仅残留着些许的黄光,他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说道:“今天天色已经晚了,摆渡的船只也多半不会出来,明日一早,他们应该会来!”
萧靖回过头,朝不远处的马车和骏马看了一眼,向折维信问道:“摆渡的船只能够载的下马车吗?”
“当然能!”折维信微微一笑,眼睛看向黄河河床,对萧靖说道:“只要过了黄河,再走上两天,我们就能到达岚谷了!不过那些劫军粮的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踪,想必眼下正在筹措着要用各种方法阻拦我们。”
“对!”萧靖点了点头,接着折维信的话说道:“如果他们在我们渡过黄河的过程里动手,我们很可能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是!”折维信毫不隐晦的对萧靖说道:“我和那两个刀卫都不会游泳,不知萧兄弟会不会游泳?”
萧靖摇了摇头,对折维信说道:“游泳我是不会,不过我会几下狗刨,可在这么宽的河床上,确实是没有把握能够刨的到岸上!”
“那明天等摆渡的船只过来,我就一剑将船夫给劈了,我们自己划船过去!”折维信走到萧靖身旁,伸手把他搀了起来,对他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萧兄弟还是早些回马车上歇息吧,等过了河,我不再催促着快行,你也好将养两天!”
萧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了笑,在折维信的搀扶下,朝着马车走了过去。
折维信说要在摆渡的船夫来接他们这票生意时,将船夫一剑劈翻,萧靖并没有感觉到多么反感。
如今形势不同寻常,若是摆渡的船夫真的想要害他们,一时的心慈手软,很可能造成他们自己被人杀死的后果。
虽然萧靖不想杀人,可他更不想被人杀。
来到这个世界,举目无亲,好不容易才和一些遇见的人打成了一片,建立起活下去的基础,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那才真是亏的大了!
这一晚,萧靖是听着黄河水流动时发出的“哗哗”声进入梦乡的。
睡到天蒙蒙亮,被摔伤的疼痛,把他从梦境中揪了出来。
把堵着车窗的衣服扯下,朝窗外看了一眼。
折维信和两个刀卫的帐篷静悄悄的,他们还没有起身。
萧靖靠在车厢板壁上,长长的叹了口气,仰脸看着昏蒙光线下,隐约浮现出轮廓的车厢顶端。
就在他望着车顶发呆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嘹亮的歌声,从依稀可辨的歌词中,萧靖听出那是一首摆渡人爱唱的小调。
听到小调的不只是萧靖,还有折维信等人。
当渡船到达黄河岸边的时候,折维信从帐篷里钻了出来,领着一个刀卫向河边走了过去。
他们到河边的时候,一个船夫刚从船上跳上沙滩,正弯着腰,将牵着渡船的绳索钉在岸边。
“船家,渡我们几个人过河,需要多少银子!”走到船夫身后,折维信朝着他弯腰拴船的背影说道:“我们总共一辆马车,四匹马,外加四个人。”
船夫把船拴好后,回过头给折维信回了一礼说道:“公子的生意,小人可不敢接!”
“为什么?”折维信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跟船夫商谈好价格,他就上前一刀将这船夫劈了,由两名刀卫把船给划到河对岸,可在听了船夫的回答后,他顿时迷茫了。
还从来没见过不接生意的船夫!
即便真的是寻常船夫,一定也愿意接他们这单生意。
在黄河上摆渡,渡几个人过去,是赚不到多少银子的,若是有马车和马匹也需要过河,那就是船夫们宰雇主的好由头了。
渡船靠岸之前,折维信设想过好几种场景,可所有的场景都是以他提剑砍翻船夫,他们自己登船为结尾的,唯独没有船夫拒绝渡他们过河的场景。
“此处河滩平缓,水流中若是暗藏些什么,想来公子也是发现不了!”船夫笑了笑,双手叉腰看着河面对折维信说道:“这渡船可是我一家老小吃饭的本钱,为赚公子的银子,若是将船给折损在这里,想来不太划算!”
说着话,他摇了摇头,对折维信摆了摆手说道:“公子还是另找别家吧,我这船渡不得你们!”
船夫话中有话,折维信听了之后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却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向刚从马车上跳下来的萧靖走了过去。
“怎么样?”见折维信朝他这边走了过来,萧靖连忙迎了上去,劈头就问:“那船家有什么古怪没有?”
“很是古怪!”折维信摇了摇头,对萧靖说道:“我刚要上前与他商谈价格,他便跟我说河中若是潜伏着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不愿渡我们过河!”
“哦?”听折维信这么一说,萧靖拧起了眉头,暗忖了一会之后,他眼睛猛然一睁,对折维信小声说道:“不好!快把船抢了,我们赶紧过河!”
“为何?”听萧靖这么一说,折维信有些纳闷起来,他挠了挠头,满脸不解的对萧靖说道:“这船家不愿渡我们过河,莫非他与那些想要阻止我们前去岚谷的人有什么勾结不成?”
“他是在拖延我们!”给折维信做解释的时候,萧靖脸上流露出几分焦急的神色:“如果我没猜错,要阻止我们去岚谷的人,必然是在河对岸设下的埋伏。此处河床虽然平缓,但河水浑浊,看不清水面下的情况,并不适宜藏人!这船夫定是他们派来拖延我们的人,他不仅不会此刻渡我们过河,就连后面过来的船夫,定然也都会遭到他的威胁,不愿渡我们过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