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到柜台边上点了几个菜,吩咐掌柜过会再端上来,这才回到桌边,挨着萧靖坐了下来。
在她坐下来之后,刚才被他们救了的姑娘一直低着头,不时的会偷眼看她一下,不过每看她一次,那姑娘的脸就会红上几分。
老汉侧身坐在长条凳上,听萧靖问起被刘大官人缠上的经过,微微躬着身子对萧靖说道:“小老儿本家姓陈,老伴身患重疾,如今瘫痪在家,一家人就靠着我与小女兰儿在外面卖唱混几个小钱度日,本就余不下几个钱,今天在这里看官们打赏的稍稍多些,原以为日子会过的好些,没想到那刘大官人看到小女,却起了歹念,赖说老汉将小女许配给了他,还收了他定亲的银子。官人试想,老汉夫妇把小女养活到十七岁,难道会一吊钱就给贱卖了?”
“说的也是!”听了老汉的话后,萧靖点了点头,随后又向折青说道:“兄弟,若是身上有闲钱,帮衬他们几个,让他们父女做些小生意,也强过在这卖唱,还要受那些泼皮的闲气。”
折青朝萧靖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牵,并没多说什么,伸手从怀里又摸出一锭银子递给了他。
萧靖把银子放在手里颠了颠,对老汉说道:“陈老丈,这锭银子虽然不多,也有将近十两,你拿去与你家闺女做个本钱,做点小营生,应该是足够了!”
见萧靖要送他们这么大一锭银子,陈老汉哪里敢收,连忙摆着手说道:“方才二位公子替我父女解围,已是恩重如山,如何还敢收恩公的银子!这银子是万万要不得的!”
陈老汉不愿收银子,萧靖抓过他的手,把银子往他手里一塞对他说道:“银子你只管拿去,将来生意好了再连本带利还于我们便是!最不济,每次我哥俩到你那里去,你和兰儿专门为我们唱上一曲解解烦闷,也就是了!”
听他这么一说,陈老汉才千恩万谢的接了银子,带着兰儿走了。
等陈老汉父女离开之后,店小二才把折青点的菜送了上来。
菜上来之后,折青又要了壶酒,给萧靖和自己分别倒上了一盏。
“你会喝酒?”见折青倒酒,萧靖有些纳闷的问道:“是不是你们府上的人都能喝上几杯?”
折青摇了摇头,对萧靖说道:“平日里我是不饮酒的,只是今日见了这种事,心中不免有些烦闷,所以才想喝上一杯!”
“其实我也不会喝酒,但我心情很好,所以也要喝上一杯!”萧靖回了折青个笑容,捎带着撒了个弥天大谎。
若是在他过去生活的时代,他说不会喝酒,那些狐朋狗友一定齐齐朝他竖起中指,而且还是指尖朝下的那种。
在朋友圈里,萧靖是出了名的酒量好,号称一瓶两瓶不倒、三瓶四瓶正正好的就是他了,当然这一瓶两瓶可不是啤酒,而是白酒。
端起折青为他倒了那杯酒,萧靖闻了闻,摇了下头对折青说道:“你们府州人做生意可不厚道,这酒里兑的水可不少!”
他这么一说,折青也端起酒杯闻了闻,闻了之后,她眉头皱了起来,向店小二喊了一声:“小二,你过来!”
听他喊声里多带着些不善的味道,店小二不敢耽搁,连忙跑了过来。
“你们这水里是不是滴了酒进去,怎么有些子酒味?”小二刚到桌边,折青提着酒坛子朝他面前一放,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问了句。
“客官,这就是酒啊?”听折青这么一问,店小二脸上陪着笑,对她说道:“这种酒可是小店特别酿制的,怎么能说是水呢?”
“确实不是水。”萧靖一手端着酒杯,又闻了一下对店小二说道:“不过兑的水可不少,别在这里聒噪了,给我们换一坛子,要没兑过水的,别拿这种垃圾玩意来忽悠我们!”
店小二知道来了行家,没敢再多聒噪,连忙拿起酒坛,把折青和萧靖杯里的酒倒回坛子里,抱到了柜台边上和掌柜耳语了几句。
掌柜点了点头,朝柜台后面的货架上指了下,店小二这才从货架上取了一坛酒给二人送了过来。
这一次酒坛刚打开,萧靖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酒香,他深深吸了口气,提起坛子给折青倒了一杯说道:“这才叫酒,亏你也是个饮酒的人,刚才那坛子里兑了水都闻不出来。”
“还说不会饮酒?”看着正在倒酒的萧靖,折青没好气的说道:“跟你出来一趟,还没做什么,可就花了不少银子了!”
“呵呵,心疼啊?”萧靖倒好酒之后,端起酒杯对折青说道:“你是用银子做了好事,那叫花得其所!”
“可那是我一个月的月例钱!”折青白了萧靖一眼,嘴里咕哝着说道:“本来是想要用那些银子买些好缎子,做两身衣服的,这下倒好,衣服算是做不成了!”
“你用一个月的月例钱,救了一家人,不觉得很划算吗?”萧靖抿了口酒,点了点头赞道:“果然是好酒!”
“可那几个破落户,总不就让他们这么讹了银子!”折青也抿了口酒,皱着眉头说道:“得要让他们受点惩罚才行!”
“你打算如何让他们受到惩罚?”萧靖夹了筷子菜,放在面前的小碗里,歪着头很是好奇的看着折青。
折青铁青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把这件事告诉叔父,让官府把他们抓了!”
“他们不过是讹诈了人而已!”萧靖撇了撇嘴,不以为意的对折青说道:“像这样的事,就算是把他们抓了起来,也用不了几天就得放人,你认为跟官府说有用吗?”
“那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们逍遥法外?”折青歪着头,对萧靖说道:“有些恶人就是被你这样的人给娇惯出来的,他们做了恶事不受惩治,日子久了,自然更加蛮横!”
“贱种是天生的!”萧靖朝折青露出了个玩味的笑容说道:“像这样的人,品性从娘胎里就带来了,无论你后天如何教育、如何用强制手段打压他们,他们就是这样的品性!除非他们死了,否则从官府里出来,只会变本加厉,你有把握能让他们死在大狱里面吗?”
被萧靖这么一问,折青眨巴了两下眼睛,张了张嘴竟没能找到反驳的话。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一个穿着青色短衫的中年人走到他们桌边,向他们抱了抱拳说道:“二位公子,小可从远方来到府州,不想遇见了贼人,把身上银两盗了个干净,如今腹中饥饿,可否求二位公子施舍些饭菜?”
对乞丐,萧靖从来都没什么好感。
听到旁边有人说想要他们施舍些饭菜,萧靖拧起眉头朝一旁站着的中年横了一眼。
不过这一眼横过以后,他脸上的表情立刻又有了些改变。
站在他们桌边的中年,一身青色长衫虽然并不是用多好的面料制成,但浆洗的十分干净,并不像是个以乞讨为生的人。
见有人在桌边乞讨,店小二走了过来,朝那中年摆了摆手说道:“去去去,到别家乞讨去,别在这里捣乱!”
被店小二驱赶的时候,中年人脸上露出了一抹羞愤的神色,他转过身,扭头就朝酒馆门外走。
就在他刚转身的时候,萧靖站了起来,对他说道:“这位仁兄想来是落了难,如果不嫌弃我二人,请仁兄坐下喝上一杯如何?”
他这么一说,店小二自觉有些无趣,耸了耸肩膀,到一旁去了。
听了萧靖招呼,中年人有心不回头,却又忍不住腹中饥饿,摇头叹了一声,折了回来,朝萧靖和折青拱了拱手说了声:“叨扰”坐下之后,不再吭声,只是望着桌上的酒菜,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先生仪表不俗,如何会落魄如此?”中年人坐下之后,萧靖为他斟了杯酒,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在下也没什么好招待先生的,这顿酒菜权且算作一番心意吧。”
“敢问公子名姓,将来若有机会,在下必定重报!”听萧靖这么一说,中年人心中才坦然了些,向他拱了拱手问了一声。
“在下姓萧名靖!”萧靖朝中年人拱了拱手,回了一礼对他说道:“这位是我的兄弟折青,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唉!”中年人叹了一声,满面羞愧的说道:“在下乃是落魄之人,如何敢对公子言明姓名,萧公子这顿饭,在下记得便是了!只是萧氏乃是大辽姓氏,公子莫非是辽人?”
萧靖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先生莫要误会,在下并非辽人,而是实实在在的大宋子民。”
“哦!”中年人应了一声,虽然心里还有些疑惑,却并没有追问下去。
这餐饭,折青吃的是异常烦闷。
她本想与萧靖一同吃了饭好去黄河边上,没想到半道中不知从哪冒出了个中年人,蹭饭不说,还与萧靖聊的不亦乐乎,反倒显得她有些不重要了。
吃完饭,在萧靖的一味推让下,中年人包了十多块饼离开酒馆之后,萧靖抹了抹嘴,很是满足的对折青说道:“这里的鱼确实新鲜,味儿很好,只是不知这会去黄河,还来得及不!”
“来得及!”折青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的说道:“自从出来,你就不停的在管闲事,那中年人与你我素不相识,你却要招待他吃饭,真弄不明白你心中在想些什么!”
听折青语气里带着几分怨怪的味道,萧靖满脸带笑的对她说道:“你没发现他谈吐不俗,跟他说话,很能长些见识吗?”
“骗子的谈吐都是不俗!”折青白了他一眼,扭头朝城南门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快些吧,已经过了晌午,到了黄河边上,也是呆不了多久就要回来!”
感觉到折青有些烦闷的萧靖,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跟在她身后,朝城南门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