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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是自己的那束光

南法,教堂里的哭泣声

三毛曾说过:“一霎知心的朋友,是贵在于短暂,拖长了,那份契合总有枝节。”

三毛是个冷漠的人。回到台湾后的三毛,更是一个人困在屋子里面不断阅读,连父母都不想见。在她儿时,其他孩子在玩耍,她便拿出了张乐平先生的《三毛流浪记》阅读,往后便是《红楼梦》与《水浒传》。

三毛也是个热情的人。无论走到哪里,她都爱与当地人交流。她会说流利的英文,西班牙语的熟练程度接近母语,她在德国刻苦学习过德语,一年内就得到了德语教师资格证书,学习了那么多语言,便是为了与这个世界交流。

三毛本如同我们每个人一样,是复杂的多面体。

我自己也如此,人生每个阶段的性格是不同的,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初到澳门活蹦乱跳,到了荷兰留学遇到很多挫折,喜欢沉默不语,在爱尔兰换了个人一般,与各国朋友没有明天一般疯在一起,最后又到了巴塞罗那工作,时而嘻嘻哈哈没心没肺,时而低头沉默。

有时候,明明一切正常,身边一切安好,可我却会在某一刻突然看不懂身边人与事,或是觉得这个世界不懂自己,于是感到孤单,即使在一群人的派对里,仍觉得自己好似在寂寞的旋涡之中。

想不清楚的时候,就行走吧,离开原地。

去法国南部的那天,也是我大学毕业典礼的当天,我终究选择了自由,而不是“形式”。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看见雄伟而低调的教堂,四周只有安静的典型欧洲别墅,门口种植着美丽的花朵。中午的太阳很大,眼睛都睁不开,头顶的热度致使意识模糊。

教堂的门静静地开着。不知道被什么魔力吸引,我只是知道我一定要进去。

教堂内,有一股常年不被阳光抚摸的独特气味,也可能是那些木椅散发出来的。我被阴暗包围,热度骤减,体温下降,意识渐渐恢复了。我坐到了第二排,放下包,双手握住手肘靠在前面的栏杆上。

教堂里,除了我,还有一位修女。修女不瘦,但也不是特别的胖,她手里捧着白花,小心翼翼地从边门走到了中间的主教讲话台。她没有径直走去,而是停下脚步,鞠了个躬,然后缓缓地将花插到水瓶中,再认真摆置好,很轻很温柔。摆正后,她又对着中间点了一点头,好像一个暗号,接着又走回了边门里。这一切就是她一个人的仪式,没有人监督,似乎也没有必要,可修女还是在“固执”地进行着。

我一个人静静地看着这些,身边环绕着教堂里面播放的低沉音乐,男人的低吟,没有太大的起伏。

心安静了,彻底安静了。

手仍然搭在面前的栏杆上,但是头低下了。孤独感顿时油然而生,于是,眼泪大颗落下,没来由,我从小声哽咽到放声大哭。

我感到世界那么大,太多事情看不懂。我看不懂世界,世界也不懂我,没来由地感到孤单。全世界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坐标,而我却总是在游离。我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渺小,想要证明的实在太多,勇气太满,于是显得格格不入。

继而,我又感到孤独是一件太平凡的事情,许多事情要一个人做和面对:打针验血,再害怕,也没有人替代;生病发烧,还是需要自己吃药;虽然看牙医有母亲陪同,但是关上门,还是要自己面对可怕的“白大褂”……

太热闹就不能够成长,可能我是一无所有,可是我还有自己,我还拥有健康和年轻,地球也安好,这一切难道不值得庆祝吗?我想不停地往上走,仰望各种人生。人生太短,区区百年能够做的事情太少。

不要害怕做自己,不要走别人的路。我喜欢多面的自己,时而复杂,时而简单,时而快乐,时而悲伤,时而满足,时而孤单,时而倔强,时而脆弱……

恢复了意识哭得细声后,我看见修女走过,她忧心地看着我。她朝我走来,摸摸我的手,低声细语地讲了一堆法语。我擦擦泪,说不懂得。于是,修女慢慢地用英语说,她说她能否帮助我什么。我的心被温暖到了,在这个安静的地方修女的寂寞肯定比我多。我微笑对修女说:“能给我一张纸巾吗?”随后指了指哭红的双眼。修女立刻又走回了边门,几分钟后拿出了纸巾,走到我面前,递给我。她温柔地看着,摸摸我的手,就离开了。

我擦着眼泪,望向修女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其实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别人的生活里我只是个过客,而自己的人生,我依旧是主宰者。格格不入的丑小鸭也会有变成天鹅的一天,我怎么会在乎这一刻的孤寂呢?

就这样,我离开了教堂,没有再见到修女。我轻声说了一句法语的再见。再见,一霎知心的朋友。

南法的热风袭来,我觉得很舒服,世界很温暖,很可爱。我们何苦为了他人的阳光和指标过活?况且始终会遇见同类,或者仅是一个陌生人都能够在你最孤独的时候给予你最温暖的关怀。活得灿烂,活在当下,心存感激成为容易知足的人吧。

勇气满满,内心温暖,我遇见了真实的自己。

苏黎世,沿途风景胜过旅行目的地

巴塞罗那与上海往返没有直飞的航班,于是每次回家,我总选择瑞士航空。的确有更廉价的航空公司,但是在我看来,生命安全为第一,按时到家不被滞留为第二,这两点就是我偏爱它的原因。

算起来,已经是第五次乘坐瑞士航空了。从上海出发,在苏黎世转机,然后回巴塞罗那。转机往往六个小时,但我从未出过机场,原因是每次抵达苏黎世天总是灰蒙蒙的,令人毫无兴趣。

终于,这一回抵达时是突如其来的晴天,甚至比巴塞罗那还要灿烂,我决定要出去走走。

下了飞机,我看到一个中年的中国男人正看着转机屏幕,嘴里叨念着:“要去哪里呢?”不远处,有个小孩背着巴塞罗那球队的背包在奔跑着。看见男人还在那里,小孩喊:“爸爸,到哪里了?已经在西班牙了吗?”

男人摇了摇头,“我们在转机,好像要坐地铁,要怎么走我还不知道。”

我去了洗手间,再出来,看见他们仍然在。于是,我对小男孩说:“要去西班牙吗?”

小男孩看到我,有些羞涩,轻轻回答:“是的,你也要吗?”

我说:“让爸爸跟姐姐一起走吧。”

小男孩奔过去,拉起爸爸的手,说:“那边的阿姨说,可以跟她一起去。”

听到“阿姨”两个字,我瞬间崩溃了。

“你好,你知道怎么转机吗?”男人的普通话里有些上海话的味道,听着很亲切。

缓过劲来的我回答:“是啊,跟着我吧。”

“哈哈,你上海人?”男人问道。

“是啊,你也是吧?”

“浙江的。”

一路上我们聊了起来。

“在西班牙生活?”我问道。不知为何,自从开始一个人生活就变得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发现有时候自己友好了,对方也同样会报以善意的微笑,就会很开心,而且每个人都是很有意思的。

“是啊,在马德里做生意。”男人回答。

“哈哈,你儿子也在西班牙生活?”

“是啊,临走前和西班牙小朋友们哭得像什么似的,这次回来一趟再见见大家。”小男孩听到我们在说他,耳朵好似竖起来一样听着。

“啊?他要回国了?”

“嗯,之前一直在马德里和我生活。现在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了,他不会写中文,我和他妈急啊,干脆带他回国读书。”

过了安检,我们到了地铁站。苏黎世的机场很大,而且设计人性化,每五分钟就有一班地铁一样,大家都能上去,而且两分钟抵达。为了不让乘客无聊,还特地设计了有瑞士少女美丽笑容的投影,和草原上的牛声,令人幻想那田园的宁静生活。

在候机厅,我们找了一个地方坐定。我突然问小男孩:“以后想当什么?”

“足球运动员,像梅西一样。”

“你在西班牙看过球?”虽然这个问题我知道,但是还是问了。在巴塞罗那马德里两座城市,足球就像吃饭一样,是生活大事。

“爸爸带我看过一次!”男孩眼里放着光。

“怎么不让他去足球学校?”我问男人。

“那里学不了中文,我们中国人,连中文都不会,不懂中华文化,就忘本了。还是回家乡吧。”男人看着儿子到处奔跑,叹了口气,说道。

“你呢?”男人问我。

“我啊!在巴塞罗那工作,也学习西班牙语。”

这时候,我突然看了看时间,还有五个小时。“我决定去苏黎世走走。”我对男人说道。

“好,我们在这里继续等。”见我拿着一个大行李袋,一个箱子,他又说,“我们的航班没差多久,我帮你看着吧!你回来了找我们。”

“那行李就拜托你了!”

当我走出机场,一股新鲜的空气扑鼻而来,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苏黎世了。我还没有和布鲁萨说自己会路过这里,但想必他正在上班吧,所以干脆就不找他了。

这里和荷兰史基普机场很像,机场连着火车站,到市中心的班次密集,而且十分钟就抵达,这里也有商场,还有麦当劳等的餐厅,另一边是停车场。瑞士的人性化,体现在每个细节上。

我一个人行走在这座城市,天气很好。我沿着市中心的河一路走,那河水万分清澈,倒影里的建筑像是一幅油画,看着令人心旷神怡。

街旁是一间间店铺。也许在荷兰生活久了,发现这里和荷兰有很多相似处:有低档的鞋店,也有高档的精品屋。可能苏黎世的人在坏天气下生活久了,遇到好天气就立马全部出动,湖边有人坐着聊天,一个个背影看起来很美好。

我拿着相机,对着湖边的少女拍照。这时一只海鸟飞过,不偏不倚,在我裙子上留下了“罪证”。“谢谢你!苏黎世!”我对着天空喊了一声。想到上一次,和树在荷兰的乡村里骑着马,结果啪的一下,在我们肩膀各自都有了一点鸟屎,还挺痛,看着对方狼狈样子,我们都笑了起来。能够在苏黎世遇到这种事还真是好运。用纸巾擦去后,我抱着一股拥有幸运的好心情继续上路。

一路上,我看见了漂亮的摩登女人推着婴儿车,西装革履的男人开着名贵的车子,小孩子们在湖边晒太阳,人们惬意地坐在酒吧里,一杯饮料,享受午后的闲适时光……

一走就是两个小时。我回到中心火车站,准备回机场去了。在火车上,我给布鲁萨发了短信:“苏黎世比想象中更美丽,湖水清澈,今天天气真好,祝你也能够享受到。”

他立刻回了电话,劈头盖脸一顿指责:“什么!你在开玩笑吗?怎么突然来苏黎世了也不告诉我!”

我解释了只是转机,而且只有几个小时。

他又在电话那头喊道:“我恰好今天休息!”

“嗯,下次啦!”

“你回去注意安全!下次记得告诉我,我就算上班也可以出来的。”

在火车上,看着一路美丽的街道和楼层,我默默说着:再见了,苏黎世。

回到了机场,找到男人还有他的儿子,聊了一会儿,他们就登上了去马德里的航程。而我,继续等我的航班,没想到一等就等到了半夜。原来飞机延误了。

屏幕上只写了“延误”两个字,没说原因和起飞时间。过后广播响起,但说的却是德语,众人纷纷离去,直到最后一遍用英文播放,我才得知说的是:“巴塞罗那大雾,很抱歉让大家等待了,飞机需要再等待,十二点给大家消息。”

此刻已经十一点,我给布鲁萨发了条消息:“巴塞罗那居然大雾,我的天!我还在机场。”

他立刻回复:“你在安检外面?”

“不是,在里面登机口。”

“出来吧!带你吃晚餐,你还没吃东西吧?”

“十二点就会公布消息!”

“我先开车过来,到时候在外面等你消息。”

到了十二点,被告知今晚飞不了,瑞士航空安排给每个乘客一间酒店客房,还安排了大巴前去,因为去酒店需要四十分钟车程。

“布鲁萨,我出来了。我们今晚要在这过夜。”

真有意思!当我坐在苏黎世的火车上还轻轻告别了这里,没想到还是留了下来。和布鲁萨说下次有机会再见,可现在马上就要见面了。

“你好,你也是中国人?”当我走到转机口凭机票领取酒店的住宿券时,一个女孩前来和我说话。

“是的。”我点点头。

“我也去巴塞罗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女孩问道。

“因为巴塞罗那有大雾,很不可思议,在巴塞罗那生活那么久从没见到过雾天。所以,今晚去那里的所有航班都暂停,要在这里住一夜了。瑞士航空公司的安排很体贴。”我解释道。

“好啊,我和你一起去酒店吧。”

“你是哪里人呀?”听她口音,有些奇怪。

“台湾。”

“怪不得呀,来苏黎世旅行吗?”我见她一个人。

“参加手表展会。然后我决定临走前去一次巴塞罗那,和一个朋友碰面。”

我们边排队边聊起来。到了转机口处,被告知没有单人房了,于是我们说:“好,没关系,那我们住双人间吧!”

我想这就是在路上最有意思的事情,你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都有着怎样的人生。和世界交朋友,从一声“你好”就可以开始了。

“不过,我不和你坐大巴,我的好朋友来接我,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我到时候回酒店找你,不会很晚的。”我解释道,生怕给她带来麻烦。

我们拖着行李从B区走出来。远远地,我就看到了高大的布鲁萨,朝他挥手。他看到我一旁的女孩,疑惑地看着我。

“哦!是新交的朋友,等一下会一起住在航空公司安排的酒店里。先把她送上大巴吧!”我和布鲁萨找到大巴,布鲁萨用德语向司机确认是去那间酒店的,于是我们把女孩送上车。

“晚上见!”留下了彼此联系方式后,我对那女孩说道。

和布鲁萨走回机场,起初我们都不说话,一旦眼神交会,就停下脚步,一个劲儿地傻笑。

“真是奇妙!是不是上帝的安排?”我问道。

“哈哈,一定是,你看你不找我,上帝就让巴塞罗那下大雾了。”布鲁萨忍不住笑,“你知道今天多奇妙吗?我早上被突然告知家里要紧急检修,所以我没上班。巴塞罗那碰巧大雾,一切都太巧了!”

开车上路,离开了繁华地区,路的两边是一排排的树。

“你就是到处捡朋友,对你来说那些延误啊,小灾祸啊,就是你最期待发生的事情了。哈哈!”布鲁萨边开车边说着。

“那么容易被看穿!不过,还真有意思啊!”

“今天的苏黎世天气很好,很难得那么好。”布鲁萨感慨。

吃完晚饭回来,布鲁萨把我送到了酒店,我们又在附近一家酒吧坐了一会儿。布鲁萨知道我喜欢新鲜,特意给我点了一杯苏黎世的啤酒。分手时刻,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夜幕里,我突然觉得不在计划中发生的故事更有意思。

当我回到旅店,女孩还没有睡。洗漱过后,我们聊了一会儿工作、学习和将来,才各自睡去。第二天七点集合后,大巴准时开动。看着窗外的日出,远处的树林外是一片田野,小农屋冒着炊烟。太阳用温柔的金黄色光芒抚摸着大地,这样的宁静景象令人感动。原来就像爱上一个人一样,爱上一个地方,只需要一秒钟。

我们顺利到达巴塞罗那,分开后,和那女孩相约第二天再碰头见面。

不曾想,第二天早晨我收到了那女孩的短信:“我朋友的包被抢了,里面还有证件。我们现在在去马德里的路上,很抱歉,不能见面吃饭了。”

“快去吧。第一时间去办,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旅行时发生的那些故事,有时是相当惊心动魄的,我相信那个女孩和她朋友会一直记得在巴塞罗那的这个故事。

只要活着,故事总是令人向往的。

土耳其,甘愿天真

长大以后,很少会有人把“天真”当作一个好字眼。用“天真”去形容一个人,往往带有一些贬义的性质,大体就是那个人未经世事,傻到很好骗。三毛的母亲曾说过:“在我这个做母亲的眼中,她非常平凡,不过是我的孩子而已。三毛是个纯真的人,在她的世界里,不能忍受虚假,或许就是这点求真的个性,使她踏踏实实地活着。也许她的生活,她的遭遇不够完美,但是我们却确知:她没有逃避她的命运,她勇敢地面对人生。”而我一直也希望无愧于自己,能够保持一颗纯真的心。

小时候过暑假寒假,我们就被锁在家里,父母交代千遍万遍,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更不要开门,接到找父母的电话,直接挂了别多说!弄得我们长大以后,太过羞涩,甚至有人善意地搭话也不自觉地想要逃走,以为别人在打坏主意。

十几岁的表弟,到现在还没有自己上过学,更没有自己出过门。我家门口有个小学,一到放学时间就满是接送孩子的家长,导致交通瘫痪,一辆辆私家车横在路边。问是为何?美其名曰:小孩子回家不安全啊!

太过自以为是的聪明,反而使自己和想要保护的人更容易受伤。

大大小小的旅行中,我遇见过很多人,偶尔回忆起来,第一个浮现在眼前的,并非浪漫的法国人、高挑的瑞典美女,而是叙利亚边境小镇的那群孩子们。这群孩子和我未曾有过太多的交谈,但是我深深记得他们眼里的那束光芒。

当我在鹿特丹取签证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护照本,里面还夹着居留证,还有信用卡。我立刻急了。就在我快要掉下眼泪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土耳其男人。

他递给我我的护照本,用并不流利的英文说:“是不是你的?前面有个人给我,他说他必须马上离开了,叫我在这里等你。”

土耳其人眼神里闪烁出纯真与友好,我开始迫不及待想要飞到那个充满天真的地方去。

我去的小镇位于土耳其与叙利亚交界处,选择去那里是因为中东神秘的风情深深吸引着我,而且越是荒僻,越能令我满心欢喜。这里靠近叙利亚、伊拉克,真让人着迷。想来也是,三毛也曾四处旅行,周游过欧洲大部分城市,但是留下的故事却是关于荒僻沙漠的。

抵达中东的时候,心跳着实加速。

乘机从伊斯坦布尔出发,土耳其航空飞机很舒服,很小,因为目的地是一个很小的地方所以很少有人去,飞机上全是阿拉伯人模样的。快要着陆的时候,飞机穿过云层,我突然恐慌起来,眼前是荒芜的山、红土,没有一点人烟!

就在这样一处荒凉的小机场,飞机降落了。我在惊慌中下了飞机,一下飞机,迎面而来的就是接近赤道的热度,即便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

因为去厕所错过了去往市中心的唯一一班大巴。之前对此地没有一点了解,这里每天只有一个航班,一旦飞机飞走了,这家飞机场就关门了。正当我毫无办法的时候,看到迎面走来了一位工作人员,于是上前用英文问道:“请问怎么去市中心?”可是我的“希望之神”居然不懂英文。眼见唯一的希望要泡汤,突然他做了一个手势,要我留在原地,于是找来了另外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七十里拉,我上了他的车。静静看着窗外,一路的风景都很相似,山,山,还是山。没有看见市区的踪影,没有看见一栋楼房,也没有看见耕地,我又开始恐慌了起来。

一个多小时后,渐渐看见了一些耕地和树林,看见了破烂的白色楼房,一些小店铺,还看见了一家学校,街上还有一些裹得非常严实的土耳其人,很少看见女人。一群男生调皮地互相捉弄着,谈笑着。我在车窗里面,静静看着这一切。

开车的男人问我要了青年旅社地址,穿过一个小巷拐弯,拐弯,再拐弯,终于找到了。对,他是在小巷里开车!

旅社一旁就是一所当地的小学。第一天的时候开始,每当我走过,就有孩子们对我兴奋地说Hello,到了放学时候,我走在街头,他们就成群结队跟着我,唧唧喳喳地喊Hello,howareyou,我奔放地回复一句Hello,他们都不敢看我,躲到一边,对着同伴笑了起来。

被追随最严重的时候,是第二天。我在街市用很便宜的钱,买到了一条宝蓝色的连衣裙,很喜欢,简单的设计。路过那所学校,孩子们见到我非常兴奋,一个劲儿地喊:“Hello!”回到旅社,老板奥卡先生那张一向冰冷的脸,却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咦?怎么回事呀,今天大家见了我都特别开心?”我问道。

“哈哈,你哪里买到的裙子?”他看着我,饶有兴致地问。

“就在拐角的市场,那个卖瓜子的摊位旁。二十里拉。”

“这是我们土耳其小学生的校服。”

为了证实,我跑到小学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和我穿着一模一样蓝裙的大眼睛姑娘。这时候,还没回家正在操场奔跑的孩子都望向我这边,一个个好奇地看着我。见我拿起了相机,孩子们都抢在我面前让我拍照。

这群孩子根本不怕陌生人,他们长得格外好看,目光温暖。善良的人,眼神里有阳光般的温暖。

去石头镇子的时候,也有一群当地小孩围过来,后来他们被奥卡赶走了。倒有个男孩子,黑黑头发亮亮眼睛,深蓝色的汗衫,一直跟着我们。他不说话,只是跟着,好像确认我们平安一样。

我是喜欢善良的人。善良的人,眼睛里有阳光。

夜晚走在马路上,这些天我早已习惯了在这里当明星,吃饭也好,逛集市也好,这里人对于我这张亚洲脸格外热情。一个个陌生的路人跑过来找我合影,卖土耳其特色茶杯具还有银汤匙的老板给我了优惠的折扣。一个女孩匆匆跑来,拍了拍我后背,我一转身,她就在我脖子扣上一圈白色领子,原来是她绣的。我竖了竖大拇指,表示很漂亮。刚想拆下来还给她,她指了指我,意思是送给我。

在这座小镇里,我似乎成了大明星。

这里的餐厅绝大部分是露天的摊位,坐着吃饭也不能闲着,不时乘凉的人就会看看我这个中国人,眼里没有一点厌恶,都是善意友好。常有些当地人,会一点点英文,就跑过来特地和我打招呼。

我开始喜欢茶余饭饱后在街上行走,伴随着清真寺祷告的音乐。很快,这一切成了我的习惯。

对棉花堡,我是慕名而去的,凌晨到达。我洗了个澡,就准备出去玩。旅店老板介绍了一个当地大学生给我做导游。棉花堡顾名思义,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河流还有石头,白色池水很烫,这股奇观,是大自然最美的馈赠。我们还参观了当地的温泉游泳池,古罗马时候留下的城墙和斗兽场。当地日韩游客很多,所以很多餐厅门口的招牌都是日语的,还有很多日本餐馆。

乱走的时候,遇到一家小店,我想我应该会永远记住它的。

门口那块深蓝色的那布料,我看了好久,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裁缝店,只有一个中年的女人在那里踩着缝纫机。看见我进来后一直在看那块布,她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帮我把挂着的布拿了下来。我拿着在身上比画着,真的很漂亮,可惜是一块布,如果是一条裙子一定特别美。女人看出了我的疑虑,用土耳其语说了很多,我没有听懂,只见她伸出了大拇指,原来她也觉很漂亮。我看见桌上有纸,就画了一件衣服的草图。她给我量完尺寸后,我就坐在一边,看着她忙碌着。伴随着缝纫机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件梦想中的衣服完成了,还有一条腰带,多出来的布头还做成了头饰。

当我穿上它的时候,连店主都惊讶了,真的很漂亮,她只收了一小笔布料的钱。这是我第一次设计衣服,这件衣服不是名牌不是奢侈品,可是它背后的故事我会一直记得。穿着它,我在棉花堡过了一整天。

和伊凡碰头,是在蓝色清真寺底下,大雨中。

许久不见,上次还是在爱尔兰派对里,这一回竟然就在如此历史建筑下,两人甚为惊喜。伊凡对着我又拥又抱,“太好了!你终于来到你喜欢的土耳其了!感觉怎么样?”

伊凡和我是在爱尔兰做交换生时认识的,她来自土耳其,在伊斯坦布尔旁边我念不出名字的小镇长大,现在在安卡拉的大学学习机械。我们是在一次一起去Kerryring徒步中认识的,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其余的交换生,得知是土耳其一群人要去暴走,我就加入了。倒不是对于景色多向往,虽然景色的确很美,而是我知道土耳其人的友好,并且对他们喜爱。

土耳其人未必说一口流利的英文,但是他们非常好客。一路上唧唧喳喳、说机械、说土耳其、说爱尔兰、说派对、说美食,给我做土耳其的番茄炒蛋。在荷兰,第一次见到土耳其人,是两个女孩子,她们也是交换生。她们送了我一瓶酒,透明的,加水就会成为白色,非常烈。

本就对土耳其文化感兴趣,越是和土耳其的朋友在一起,我就越爱这个国家。而且,他们个个都很爱自己国家,当我来到这里,看见每家每户都在外面挂国旗,本以为是国庆,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都挂着。

在荷兰时,我常常去找伊凡吃饭,伊凡就做和中餐差不多的番茄炒蛋,但是加上了土耳其的香料。这一回在伊斯坦布尔相见是夜晚,伊凡连夜赶来,大雨滂沱,我们去喝啤酒,在酒吧街里谈着生活还有未来。

“这次你都买了些什么?下次再来我要和你一起!”伊凡突然说道。

“好呀,可是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连机票都可以讨价还价的,可惜我没有和你一起。在土耳其什么都可以讲价格。”

之后,我们依依不舍地分手,不知道何时再见。

成长于大城市,但我并不喜欢大城市。那次见到了土耳其驻广州的总领事,他问我:“你讲了那么多土耳其那些连我都没去过的小城镇的故事,怎么不说说首府伊斯坦布尔呢?”我摇了摇头,“去过以后,就像很多大城市那样都忘记了。只是在一个计划表上打钩,嗯,去过了。如此而已。”

我是从叙利亚边境来到伊斯坦布尔的,圣鲁尔法小村庄的阿拉伯风情,走在街上和热情村民手舞足蹈的对话,以及露天餐馆不断要来合照的小孩们,在那有当明星的感觉,与伊斯坦布尔大城市的“平凡”境遇截然相反。抵达伊斯坦布尔的清晨,有轨电车里挤满了上学上班表情麻木的人,和任何一座大城市的早晨毫无差异;中午去了世界第一的大集市,周边的小吃饭店都是开给游客的,英文大字无处不在,生怕大家不知道这里卖的是“土耳其特色美食”;傍晚寻找青年旅社,店员趾高气昂,翻了翻我的护照,不耐烦地甩了句“没订房就走吧,都满了”,就下了逐客令。

兴许是我期待太高,伊斯坦布尔即便是大城市,但是它的地理位置非常独特,位于欧洲和亚洲的中间点,这里更有一座大桥连接欧亚大陆。其实,伊斯坦布尔除了几个所谓的世界著名景点,其余都是大城市的风格。因为政府大力发展旅游业,借着“欧洲文化中心”之名推广,满大街拿着相机和地图的游客,像极了伦敦,要问路的时候,拦下来的人十有八九也是游人。

这是一座立刻被人遗忘、过度开发的旅游城市。在奥尔罕的《伊斯坦布尔》一书中,常常提到“东方特点”与“西方事物”这两个字眼,足可见伊斯坦布尔也对于自己的身份充满了疑惑。

当一座城与一个人对自身定位非常疑惑时,按照众人口味去发展并不是一个好方法。我有很多内向的朋友,不敢与人打招呼,并为此而感到自卑,但内向并非坏事,有时候沉默的人说出来的话更有分量,和他们之间的友谊也往往是深刻的。怕就怕找不到自己,譬如分明内向,却拼了命以不舒服的姿态出现在别人面前,即便热络也令人感到不舒服、不真诚。

比起伊斯坦布尔,我更喜欢的是未必被众人知道的圣鲁尔法,他们卖的那些东西,那些小超市,那个无人光顾的羊奶摊位,那些孩子眼里的光芒,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纯粹、天真。

我愿意是个天真的人。和拒绝长大没有关系,长大后,我仍然是我自己。天真的人,不代表没有见过世界的黑暗,恰恰因为见到过,才知道天真的好。真善美的东西,总是令人动容的。

天真善良的人眼里,都有一抹闪着光芒的土耳其蓝。

土耳其的天真,但愿你也拥有。

一个温暖的人未必活在温暖的世界

在上海有一个壮观的城市街景:街上往往有收废品的,蹬着辆小小的三轮车,身后居然可以堆出比车子还要高五倍的纸箱子、塑料瓶等。

有天和友人搭出租车,爱摄影的我从窗口探出头,发现车后有人骑着如此“壮观”的小三轮车,当我将镜头对准他们的时候,才发现车上有两个人,女人是坐在后面东西上面的,而男人则大汗淋淋卖力地蹬着车子。

发现我拍照,原以为他们会训斥我,可男人居然笑意满满地指指我,对女人大声说:“看,有人在拍我们!笑一个!”

我喜欢这些人。他们的存在,让我觉得温暖,让我想努力成为一个温暖平凡的人。

其实,我不喜欢在大城市给人拍照,那些人总有戒备心,发现我镜头对向他们,总会想方设法逃离或者扭过头去。在大城市也很难和人说话,打一个招呼对方就疑神疑鬼你是否在使诈或要推销什么,很难交朋友。

但是乡村小镇的人就不同,他们的门和心都是不上锁的。拥有太多,就容易恐慌吧!

一次从广州出发去厦门旅行,飞机因为天气恶劣已经延误了四个小时,窗外的电闪雷鸣看得我惊心动魄。因为等待了太久也没有新的消息,有人说那架飞机今晚是不会来广州了,我们要在机场过夜;也有人说飞机还在半空,暴雨一停止飞机来了,就可以出发了。一群等不及的乘客情绪激动地跑去前台闹事。

正在一旁角落里看书的我,被唧唧喳喳的争吵声分散了注意力,我把书收回包里,走到了落地窗前。这时,我看见一个外国人,一动不动地正握着小卡片相机,拍着窗外的“景致”,神情悠然,甚至好似在欣赏艺术品。

“你也喜欢看打雷下雨吗?”我抬起头问这位白发外国男人。

“我……拍了……很多照片,你……看。”他的英文并不好,和我说话有些艰难,他把相机递过来,给我看相机里的照片。

“你是哪里人?”我问。

“丹麦。”他腼腆地笑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乘客在前台聚集闹事,可这个北欧老人只是好奇地瞥一眼提示屏幕和前台,就继续享受他的雨夜机场了。

哥本哈根,我曾经去过。我心里在想,你不是就来自鬼天气的地方,看见打雷怎么能够像个小孩一样欣喜那么久?

第一次,我在欧洲乘瑞安廉价航班。

看着网站上比去餐馆吃一顿饭还便宜的机票,我心动了。从德国一座名为杜塞尔多夫城市出发去挪威的机票含税只需要十欧元,我立刻就订了下来。

从荷兰坐火车到了杜塞尔多夫,辗转了很久,我才抵达瑞安专用的小机场。

在登记处,我递过去网络机票打印件和荷兰临时居民证。

对方突然说:“请给我护照。”

我问:“这些不够吗?”

他说:“亚洲乘客一定要护照的。”

我急了起来,“可是我没有带来!”昨天晚上整理行李时,因为听说过在欧盟境内乘飞机旅行是不需要护照的,也害怕护照和居民证同时弄丢,所以特地把护照留在抽屉里。

于是,我就坐在机场门口,看着一个个乘客上飞机,看着那架自己本应该坐上去的航班起飞消失在德国阴云密布的天空。

我只能又一路辗转回到了杜塞尔多夫中心火车站。坐在地上,看着人来人往,我在心里暗暗说:“我一定要去北欧,就是大巴也要过去。”

第二天,我带上了一颗任性的心,坐上了Eurolines大巴。

从海牙乘坐大巴去哥本哈根,一路往北,接近十七个小时的车程。那是我头一回乘坐大巴跨越三个国家。途中路过德国汉堡时已经是半夜,司机打开了大巴的灯,睡着的乘客纷纷被吵醒,喇叭里司机说着荷兰语,但我一句也没有听懂。见大家一个个走出去,我也跟着提起行李出去了。

走出去后,才发现这里是大巴的中转站,放眼望去满是一辆辆大巴,上面贴着不同城市的名字,有去伦敦的,有去罗马的,有去马德里的……尽管我睡眼惺忪,但是风一吹,并且看到这么多去往不同地方的大巴,还是令人振奋的。我就有世界就在这些大巴轮胎下的感觉。

在漆黑中走过了一辆辆大巴,我终于看到已经坐满乘客、上面电子屏显示着“哥本哈根”的大巴。上了车后没多久,大巴就开动了,在颠簸和耳机里的音乐中,我沉沉地睡去了。

清晨被叫醒,缓过来,又发现大家纷纷下车了。难道又要转其他大巴?可是这里是个码头。司机将车往一艘大船的方向开去,而其他乘客都成群结队地往轮船那里走去。这时候,天微微亮了点儿,依然如半夜一般寒冷。

上了船,我才知道原来这段路要用轮渡,需要四十分钟。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甲板看北欧的大海!深邃的蓝色,留下一路雪白的浪花,天空乌云密布,海风凛冽,几乎没有游客选择走出开着暖气的室内。

下船又行驶了两个小时,大巴终于在中午抵达了哥本哈根市中心火车站。在司机的广播声中,我有些迷茫地睁开了眼睛,背上行囊。这次的旅程,随着下车时兴奋的一跳开始了。

首先欢迎我的是北欧十二月凉凉的却非常清新的空气,作为一个不怎么爱冬天的人,在那一刻却是享受的。我拿出相机很激动地四处拍照,已经是将近中午的光景,却仍然像是在凌晨,天空下着小雨,远处办公楼灯火通明,它似乎在自我介绍:我是一座冷静而沉稳的城市。

这里就是北欧了,当时我对自己激动地说。这里天空很大气,即使一直阴天,却掩饰不住它独特动人的美,这里的街道很宽敞却不见人影,行走其中,有一种无比孤单的感觉。

这里是童话作家安徒生的故乡。小时候,我是听着安徒生童话长大的。家里也有一个白色的陶瓷美人鱼,我敲碎过家里很多东西,但很奇怪这个不起眼的小雕像,居然一直“活”到现在。

当我终于见到真正的美人鱼雕像的时候,有些失望,那是一座类似布鲁塞尔小童那样的小雕塑,并且是在海港不起眼的角落里。

从海港再次走回市中心,当我看着那宽敞冷清的街道,置身于寒冷的冬日时,心里不禁疑惑:当年安徒生抽着烟,走在这条街上寻找童话灵感的时候,会有怎样的感慨呢?为什么他能写出如此美好温暖的童话?

在这里,我安静地度过了新年。钟声敲响,人们在广场载歌载舞,孤独的异乡人,背着包,静静地穿越了哥本哈根最长最热闹的商业街。我和这个北欧的城市,只是各自独立的存在,互不相干地对视着。

走着走着,一个人看着周围的一切,心里有点孤寂。对于这些风景,我只是一个过客而已,它们再美丽,而我始终只是一个并不重要的旁观者。这样的天气,这样冷清的气质,我的笔下文字也会是冰凉的。

可安徒生是怎么做到的呢?他笔下的童话故事温暖了多少人的心啊。

可能每每当他落笔时就解开一个心结,内心的挣扎可能因为那个故事就找到了方向,找到了解决的方案。

我曾问过一个未必温暖的人:“为什么会成为如今的你?”对方恶狠狠地说:“因为我要报仇,我恨他们这样对我,所以也要这样对待他们。”

后来因为写文章,我在网络上被一些朋友恶言相向,我按捺不住,把心中这股郁闷告诉了一位朋友。对方的回答并不是令我觉得“听似有理”,而是令我万分确定自己今后要走的路。他说:“别人这样对我是别人的事,我依然会帮助对我心怀不善的人,正是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

一个真正温暖的人,必须是有脊梁骨的,不然这样的温暖只是软趴趴没有力量的懦弱。一个真正天真的人,必定早已见过人世的复杂和阴暗,不然,这样的天真不过是一时的无知。谢谢这五年来一个人在外那些至今回想起来仍然觉得可怕的经历,它们令我更清楚自己到底想要成为怎样的人,善良,真实,勇敢,就这些。

一个温暖的人,未必活在一个非常温暖的世界,正因为世界冷酷,所以才要温暖周围的人,哪怕一点点微热的光芒都可以。远离世界并不能改变一切。

安徒生行走在哥本哈根阴冷的街道上,依然能写出温暖一代代人心的故事,我们这群活在温暖下、整天吹着暖气的人,为什么不能更快乐一点,去温暖别人呢?

我不由得想起李敖批评三毛“始终跨不出她的小圈子”来。

可是,作家本就各自有各自的风格。时评学者需要的才是纵观万象,谈古论今。一个感情细腻的女人,在旅途中遇见不同民族不同肤色的人,于是思绪如同泉涌,她写的不过是她的生活。

三毛并不热衷于成为一个作家。青少年时期,因为在课堂内被老师当众羞辱,她休学在家学习美术,但是恩师发掘了她细腻的文学才华,于是鼓励其发表第一篇文章《惑》,居然一投即中。文章发表后,这个曾经对生命绝望割腕自杀的少女有了自我肯定,她发现了自己的才华,即使那才华不过是一抹星光,却照亮了她整个黑暗凄冷的心头。

之后,随着她去了欧洲留学,就再也没有新文了,而后令她走红的是《中国大饭店》。在那之前,她经历了与德国未婚夫生离死别,回西班牙重新见到六年后的“弟弟荷西”,并且被他的真挚情感感动。荷西总是愿意满足她的那些“任性”的愿望,两人远走撒哈拉,自此过上了“素人渔夫”的生活。

在一系列文章里,三毛以幽默的口吻,讲述了在沙漠里的生活。其实,后来人们才得知,沙漠不过是一片茫茫的荒地,生活在那里根本没有那么有趣,连天花板都没有,更不用说床了,而三毛就是有那么股任性劲儿,她让贫瘠的荒漠变成了浪漫的藏宝地。

她和荷西用被丢弃的棺材板搭成了桌子,她在垃圾堆里捡来废弃的轮胎,铺上小地毯竟然成为了舒服的座椅,她用带来的药物一举成为撒哈拉人神圣的医生,她好奇撒哈拉的女人是如何洗澡的,竟然跑去悬崖边“偷窥”……

她把这些故事写了下来,最初不过是写给父母看,令他们安心,也令他们看见这个任性女儿在沙漠里过起了家庭妇女的生活。没想到会出版,更没想到一出版就令台湾民众沸腾了,三毛作为历史上踏入撒哈拉的第一个中国女人,成为了一道亮丽的光芒。

可是她却说“写文章不过是蛋糕上的点缀”,是啊,遇见了荷西以后,她更在意生活,更在意爱人、朋友,甚至一面之交的好人。

到底什么才是小圈子?是困在家中,是相夫教子,是关注个人小情感,还是只顾着活在当下?这些不过是个人的选择罢了,三毛不过是个平常女人,她没有那么伟大,她的文章能让我们比沙漠还要匮乏的内心世界如此丰盛,这已经足够了。

想起滚滚红尘里登船的一刻,她把他用力一推,就这样留了下来。那汹涌的人潮,就好像是时光,一刻不停往前走。人世如同茫茫沙漠,前路看不清楚,人那么渺小,让我们伟大的就是那颗心。

三毛只是随意写了《橄榄树》,没有想到就突然流传起来。比起最经典的“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更喜欢“为了山间清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我总是很喜欢和对我说“我老家有一块田,小时候我就在那里自由自在长大”的人做朋友,相反,每当听到“你知道他们家最新款限量包在香港买得到吗”,总是不自觉想要结束对话。幸福,是来自心内的温暖,而不是手里握的、身上穿的、嘴里嚷的。

一个温暖的人,未必活在温暖的世界;一个享受生活的人,未必一定要走遍世界。

Aachen,国境只是一条线

三毛擅长和不同国籍的人交朋友,却没有在书中写出她的秘诀。我在这段旅程的一开始,就隐约找到了一个答案:国境只是一条线。

刚刚到美国的留学生曾告诉我说:“看着身边的白人表情冷漠,心里挺害怕的,就不敢和他们说话了。”

在巴塞罗那的好友,十六岁的女孩瑶瑶也对我说:“刚刚来到西班牙,就被送到了当地中学。语言都不通,爸妈以为我会很快跟上,可是那些人长得都差不多,大大眼睛彩色头发,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克服了恐惧和他们说话,但是一句都不懂,两年来都是在猜,都是在用手比画的。有次我动作做得很大,表示‘我真的听不懂’,他们就都远离我了,因为他们以为我说的是‘我讨厌他们’。真无奈!”

我不由得想到第一天到澳门时的心情。那里的女生比起上海的同龄人更为成熟,打扮得更时尚,一直只穿校服对穿衣毫无概念的我,永远是汗衫、牛仔裤、运动鞋和双肩包的打扮。我们读的是酒店管理专业,班级里面基本上全是美女,男生在班级里是稀罕生物。和那些棕色头发大大眼睛的中葡混血美女在一起做功课,我都会紧张。

还记得经过漫长的飞行,第一天抵达欧洲时候,我走出机场还不敢相信自己在国外了。看着一群高大的荷兰人在面前走过,我从心底里赞叹他们的高大,不停地感慨“怎么那么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啊”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看我的眼神里也有好奇和新鲜感。转念一想,到了这里,我才是名副其实的“外国人”。

未曾走出家乡的时候,我们常会想,到了外面人生地不熟的,真是可怕!但经过这几年的不停行走,“出国”这两个字对我来说不再充满神秘感了。

在荷兰读书的时候,德国同学每周末回家一次。听说如果学校在荷兰东边的城市,更是有德国人每天乘坐跨境火车去上学,也就是每天早晨要出国读书,到了晚上就回国吃饭睡觉。作为一个中国人,我看得目瞪口呆,也非常羡慕。

从广州到上海的火车,要坐一晚上,但如果是在欧洲,一晚上可能早已途径五六个国家。来自大国的人,一开始都无法适应,怎么这个国家还没有我们一座城市大呢?

在外面生活久了,走的路多了,自然对于国境有了全新的领悟,甚至当我站在三国边境的高台上,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同。

选择来到这里,只是一时之间的决定。买了一张荷兰境内的火车通票,一天内只要乐意,随便从最北边坐到最南边,但来过荷兰的人都知道,几乎每座小镇都是一个样子:商业街必定有Hema,AH,市中心一定有一座古老的教堂,郊外肯定是一大片平坦的农场,黑白相间的奶牛惬意地躺在地上嚼着草。

摊开地图,眼睛如同雷达一般扫描了一下,定格在最南边。在荷兰、德国、比利时三国交界的地方,居然有个规模还不小的城市:亚琛(Aachen)。第一眼看到这个地名,我就叫它阿陈了。

作为一个沉溺于自己幻想世界中的人,对于我未曾去过、未曾听说的地方充满向往,总觉得自己去了,就是第一个发现的人。特别是阿陈,孤陋寡闻的我根本不曾知晓德国有这样一座城市。

火车一路往南开,中途换了一辆德国火车,继续前行。我并未觉得一切有什么不一样,只是依稀看到地势终于有了起伏。到了阿陈,走在城市里,才意识到欧洲的星期天还是寂静的,阿陈也如此。一间间商店紧紧地关着门,宽敞的街道几乎空无一人,连公车都很少。

当我终于站在三国交界中心的高台上,并未觉得有何不同,但往远处眺望的话,可以看到三个不一样的世界:有山丘和茂密树林的是比利时,有工厂冒着白烟的是德国,有一望无际的大片大片田野和巨大白色风车的就是荷兰。

其实,我去边境小镇已经是第二次了。

在荷兰读书时,大部分时间很悠闲,有时候甚至悠闲到令人恐慌。大片大片的农田,懒洋洋吃草的牛羊,平到一眼就能望向远方的大地,看久了是会疲惫的。可怕的是一个月不到,我已经疲惫了。于是周末一清早,我买了通票,就坐到芬洛(Venlo),与德国接壤的边境小镇,位于荷兰的西部。

下了火车站,才发现这里其实和任何荷兰小镇没差别。沿着铁轨一直走,渐渐地心里有了起伏,我激动地想:这里就是荷兰最高处了吧?(因为还在荷兰的境内)。两旁有两个人在商店里聊天。

走着走着,已经不太像荷兰了,旁边的人也开始讲起了德语。我看到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欢迎来到德国”。周围的环境没有一点儿差别,人也都一样。

咦?这样就出国了?原来,国境只是一条线。那是来到欧洲的第一个月,我对出国有了新的认识。

和许多外国人成为朋友以后,我也发现没有本质的区别,国境只是一条线而已。我们会哭,会笑,会为了同一件事而感动。

我们相处在一起,往往就是简单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一次和一个希腊女孩做功课,我们聊起了民族文化之间的差异。她说道:“天啊!我们一起相处那么久,一起做功课,一起去派对,我有时候根本忘记了你是中国人,甚至也忘掉了自己是希腊人这件事。”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也会聊谁和谁分手了,什么衣服好看,去派对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但又很奇怪的,分开以后每当看到瑞典,我就会想起安迪;看到荷兰,就会想起梅丽莎;看到希腊,就会想起这个一同做功课的女孩。相处在一起是不意识到文化差异的,但是分开后却深深记得:“其实希腊人友好热情”,“荷兰人啊!果真非常守时,出言直爽”,“瑞典人传统而老实”!

友好热情、守时、传统老实,这些民族特性,其实也是人类的通性。

聊得来,志同道合,管你什么国籍。

瑞典,纯真的心

我突然想起许多年前,一个女孩的一张惊讶的脸。

那是个初夏的傍晚,上海的天还是亮的,空气里有一股即将自由的甜味。小学两年级,读书没有那么多压力,上课就好像只是参加集体生活。一个周五,我们要在放学前写一篇作文,忘记了是什么题目,只记得我想写的东西太多,下课铃响了以后,大家一个个站起身,桌椅摩擦地面发出尖尖的声响,女生们一个个温柔地亲手交给语文课代表,而男生则是远距离将本子甩向她,随后一群人勾肩搭背奔向周末。

我仍然坐在座位上,低头写作文。当我落笔的时候,抬起头,只有四个值日生在教室里。

“语文课代表呢?”我慌张地问。

“刚走了。”

我立刻背起书包,手里抓着作文本就冲出了学校。语文课代表家住得离我家不远,我一直跑,直到小巷,远远地我看到了她的背影,马尾因为走路而一甩一甩的。喘着气,我开心地继续跑向她。

总算追上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喊她,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女孩转过身,看着我,我却仍然因为喘气说不出话来,手里捏着的作文本已经成为一团了。站定,我将手里的作文本在膝盖上展开,用力抚了一下,递了过去给她。

“对不起!应该一打铃就给你的,但是写着写着就停不下来。”我说道。

女孩瞪大了眼睛,表情很诧异。她接过了作业本,呢喃道:“没关系的,下星期也可以啊。”

那时候,我无法理解女孩的惊讶。

英文中有句短语是:walkthetalk,talkthewalk,言行一致的意思。可是长大以后,我渐渐发现,越长大越长高,我们的嘴巴和脚的距离就越拉越大,终于有天发现很多人的嘴巴和脚是分开的。

谈恋爱的时候说了很多誓言,结果什么都没有做到;小时候的梦想,一点点瓦解,最后想不起当初到底想要成为怎样的人;和朋友分开时候说着要经常联系,结果忙着忙着,什么都没有安排,许多年后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来到哥德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在巴塞罗那早晨明媚的阳光下出发,一路从南欧往北走,探望在瑞典读书的女友们。

走出机场,加入大巴排队的人群。五分钟后,大巴缓缓开来,人们一个个有秩序地走了进去。随便找一个座位,我就坐下了,头靠着窗,看着外面暖黄色的灯。现在是下午三点,但此时冬天的北欧已经如同深夜般漆黑一片。车厢内,几乎坐满了人。

汽车缓缓开动,我正想着要戴上耳机,这时候开始广播了。司机先说了一遍瑞典语,我什么都没懂,第二遍是英文,“先生们女士们,欢迎乘坐我们的机场大巴,很抱歉的是我比预计时间晚到了半个小时,所以让大家久等了。因为过来的时候有一个路口的红绿灯坏了,我在路口等那个坏了的红绿灯半个小时,我不想乱穿马路。”

听到这里,我不禁笑了出来,真是个老实的北欧人!

司机继续说着:“但是因为这是机场大巴,很多人在等待,所以我就闯了一次红灯,大家不要这么做啊!”

我扑哧一下,几乎要笑出声,也很想给司机鼓掌,但周围没有人笑,更没人鼓掌,大家都只是听着,似乎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米粒在哈姆的小火车站等我,远远地就看到了这个可爱的人儿。一下了火车,我立刻飞奔过去,两人抱作一团。她把准备好的手套给我,再用围巾包住我的脖子,“终于来啦!”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是许久之前了。如今在异国他乡见到旧友,实在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一路上,我把哥德堡司机的故事和她说了一遍。她习以为常地说:“这事在这儿太正常不过了。”

“真老实啊!”我感慨。

“我的钱包在学校丢了,找了几天没找到,可是突然有同学交给我,说是有人捡到了,但不知道失主是谁,于是就传来传去,后来她看到认了出来,就给我拿过来了。”米粒说。

下午六点钟,漆黑的夜里风雨交加。不喜欢阴冷天气的我,这次倒没有丝毫的厌恶感。

我有个女友叫琼斯,是个典型的上海女人。有次我们吃着饭,她突然说:“安迪,那个傻傻的瑞典男孩,我在学校看到他了,你离开的那阵子他挺难过的。”在她眼里,全世界的人都是傻的,不懂算计,不懂拐弯思考。

安迪的确是个单纯的瑞典男孩。想起他的样子,我就会记起那个冷到牙齿都在发抖的十二月。我们一群人玩得很开心,迪莎说要去派对,但我已经疲惫,于是说要早回去。安迪为了我的安全也没有去派对,戴上了他那副大大的黑手套,陪我走回家。

走着走着,路灯下,突然一点点白色的细颗粒从天空飘下,这白色雪花越来越大片,下得越来越猛烈。我们惊喜地发现,原来下雪了。

“安迪,你看,雪!”我指了指天空,兴奋地在空旷的地面奔跑。有轨电车的轨道已经被雪掩盖。

“呵呵,是啊!”他用脚在一边画起了画。

“你的肩上,头发上,哈哈,我们都成了雪人。”我再抬起头看他,大雪把他包裹成一个白色的雪人。

回到了家,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和脸是冷冰冰的,但在雪中激动的时候,却一点知觉都没有。从窗口望去,安迪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无人的街道,雪依然在下着。

安迪在英国读书,也是来荷兰交换的,我们这群人常聚集在他家打牌跳舞。他来自瑞典的马尔默,在认识他之前,我去过那座小城。

有一天,我问安迪:“你的梦想是什么?”

他笑着回答:“我想当个父亲。”

我愣了一下,“父亲?那么容易的事情,难道是指‘神父’吗?你又不信教!”

“不是那个意思,是当个好爸爸。”

“啊?为什么?”

“从小,我爸妈就离婚了,我不常见到父亲,但是我想看着我的孩子长大。”

我的瑞典朋友很多都来自离异家庭,瑞典女性地位高,所以离婚率也很高。安迪常常和妈妈打电话,报告这报告那的。

后来在巴塞罗那时候,我又认识了一个瑞典女孩,莱拉。第一回见面,她就大大咧咧地摸了摸我的裙子,“这个有型!”她和每个瑞典人一样,讲一口流利的英文。她之前在洛杉矶生活,做喜欢的工作——时尚编辑。

我,她,还有马来卡——一个帅气的比利时女孩,常常一起去吃饭。莱拉是主角,而她的主题常常是,“最近我去看了话剧,认识了一个意大利演员,他约我出去。”我和马来卡两人聊的话题只是去看吉他演奏会或艺术展,每次有莱拉在,我们就像是听故事一样。

有一次我问莱拉:“你想要当什么?”

她说:“要当一个大明星,要结婚当一个好妈妈。”

原来,莱拉也来自一个破碎的“典型”瑞典家庭,而她也在一直努力成为一个独立却传统的人。

意大利,乱走是我旅行的方式

从巴塞罗那飞往意大利罗马,仅需一个半小时。抵达后出门,在航站楼找到了苏黎世到达厅。

远远地,我在众人之中看到这个高高大大的德国男人——布鲁萨。他一转头,也立刻看到了我,脸上笑容满满。

见面后亲吻左右脸颊,我精神满满地说道:“早!去坐机场大巴吧,旅行开始了。”

“早!”布鲁萨这一回穿着汗衫和牛仔裤,背了一个登山包,和平日里出差的样子很不一样。这个三十三岁的德国男人,在一家国际公司的瑞士总部担任部门经理,经常会满世界跑,常常是西装领带,手提电脑和黑色商务小箱。

“大巴要坐多久?”他问。

“我也不知道。要提前上厕所吗?”我正拖着自己的行李箱,问。和他不同,我只有这么一个箱子,十七岁旅行时买的,那时哪里会在乎那么多,看到是卡通图案觉着可爱就扛了回来。于是这些年来,它一直陪伴我走了世界很多地方,已经褪了色,箱子的边边角角也已磨破。每次想到这些,我都暗自庆幸,幸亏父母没有在我两岁的时候问我想要给自己取什么名字,估计我会给自己取个“糖糖”或者“鸭鸭”之类的。

“不是啦,只是想知道。”布鲁萨回答道。

“哦,这些都无关紧要!不回答你了,事事谨慎的德国人。”我笑了出来,他总是任何事情都要提前安排好。

“拉儿童箱子的!”布鲁萨知道我在和他开玩笑,立刻还击,脸上仍然笑容满满的。对于我的出言不逊,他早已习惯了,也因为交情深,彼此都无所谓。

我们找到了车,罗马的“豪华”大巴并不豪华,电视机上贴了一张破烂的纸,歪歪扭扭写着“outoforder”。上车坐定后,我问他:“你真的要一切都安排好,才罢休吗?”

“嗯,有安全感吧。”布鲁萨因为太过高大坐下后双腿伸不直,只能弯曲着。

“哎,我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次旅行我和你讲过不做任何计划,别当我是开玩笑,因为我的的确确一点计划也没做。”为了布鲁萨的安全感,还是提前告诉他比较好。

他哈哈大笑,说道:“你在邮件里面说过啦,我可以,没问题!”

“哈!真的?我才不信!”我抢过他的手机,得逞地笑了起来,“看,我就是不信,你还是下载了一些旅行所需的应用软件。”

“以备不时之需啊!”布鲁萨义正词严地说道。大巴开动起来,我们俩都安静下来,看风景,矮破的房子,大范围的农田。

其实,去过大大小小那么多地方,我养成了一个并不好甚至任性的习惯,去旅行,我从来都不会提前做功课,更不会去看别人去过了哪里,拍下了什么照片,对于“必去的十大景点”,我是痛恨不已的。

当年,马可波罗把东方描述得过度富足,引来了西方的掠夺,如今旅行者往往做着同样的事情,把一个地方捧红,带来了无数游客,地区经济发展了,但当地的环境污染越来越严重。

对我来说,旅行更多是一种发现。不去刻意安排,自己在各地发掘新的风景,不经意地发现一条小溪流,不经意地寻找到一块玉米田,不经意地吃到乡村美食,甚至在迷路时创造属于自己的故事。在旅行前对目的地一无所知,甚至连当地讲什么语言都不知道,比如去安道拉,抵达时候我对那里一无所知,于是我就跑去马路上问别人,只有通过这样才知道在当地有什么好看的风景,说什么语言,有什么地道的小吃。

我喜欢自己或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出行,而不是一大群人。一群人的话,结交新朋友的机会就很少,往往会困在团体内,而且要考虑到每个人,最令人厌恶的,就是要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旅行带着世事就不是旅行了。

看着窗外的风景,感觉自己是开发新大陆的冒险家,顺便为自己的无知正名。

思绪正飘在罗马上空,旁边的布鲁萨发话了,“我买了新玩具。”他打开包,让我往里面看。

“这算哪门子玩具!简直就是奢侈品!”爱器材爱摄影的德国大男孩,又为他的相机买了新镜头。

“嘿嘿,拍出来效果可棒了!对了,接下去的旅程第一天听你的,第二三天听我的。”果然,他还是不放心,继而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我查了一下,旅社距离机场大巴站台不远,所以最后一天我们不用愁。”

好吧,德国人。

到了市中心,大家陆陆续续下车。远远看到几个中国字“某某旅行社”,再远一点,赫然看到一个中国餐馆。布鲁萨低头看着我,“你一定很亲切吧?”

“那是,啊!忘记带打印好的地图了,完了,该怎么去青年旅社我不知道啊。”我突然说道。

“跟我走吧。”布鲁萨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而且居然熟门熟路。他带我过了两个街区,就找到了旅社。

“什么嘛!又事前调查好了。”我嘀咕起来。

“咦?和照片差不多。”布鲁萨望着旅社说道。不用问,之前他肯定把照片也搜过了,和我这个不计划的人简直天壤之别。

我们走到了梵蒂冈附近,在意大利居民区一家餐厅吃了顿地道的早餐后,两人满足地踏上路途。布鲁萨信仰天主教,所以梵蒂冈对他来说是一个圣地,这座城宛若耶路撒冷,宗教意义浓烈。

“所以,看到梵蒂冈你会感动得想要哭泣?”我问道。

“哈哈,也不至于,但觉得很荣幸。”

“见到教皇呢?”

“当然更荣幸了!如果圣诞节的时候见到他,明年一整年都会非常幸运!”

“哇!”气势恢弘的大广场出现在我们眼前,我们两人不约而同惊叹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梵蒂冈。

“明天进去吧!今天说好了要四处乱走的。”我说道。

“嗯,好的。明天一定要进去看看,清早就去,这样排队的人应该也不多。”德国人又在安排规划了。

就这样,布鲁萨一路跟着我走在意大利小道上。没有方向,只是乱走着,有时候,我们一不小心就走到了居民区的死路,然后绕一大圈再原路返回。

路过一家专卖宗教衣饰的店,我问他:“如果没有信仰,你会缺失安全感吗?”

“嗯,会,而且我以前的梦想是想当神父。”

什么?这个事业有成、朋友扎堆的三十岁大男孩居然想过当神父?

“神父是个很孤单的职业,不能谈恋爱、不能有孩子,要一辈子奉献给上帝,你想要这样的人生?”

“所以,我没去当神父,我怕孤独。”

想起一次在飞机上,我问他:“你为什么相信上帝?”

他回答:“因为我害怕未知的事情,比如死亡。相信上帝让我觉得好受。”

他害怕的是没有安排的未知感,娶妻生子这样的人生除了不孤单,还能令他掌控规划。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你好,对,已经在意大利了。”我说了一通中文后挂断。正在四处拍照的布鲁萨回到我这里,“怎么了?”他问道。

“走,见一个当地读书的女孩!”我喊道,然后就往前走。

“喂喂,等等,怎么没有和我说?”

“我也是临时决定的。”我大大咧咧地说道。

“唉。”后面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叹息声。

一路找到了中心车站,我们不知道怎么去乘地铁,因为即使类似意大利语还是和西班牙语不一样,我们费了很大劲儿才找到地铁站进口。

“你还好吧?”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他现在已经完全失控了。遇到像我这样的旅伴多半是无奈的。

“我的天!”眼前出现的是拥挤不堪的付费处,全是背包游客,我被这幅场景震撼到了。我们立刻找了一条队伍排着。“早知道,就打车了。”布鲁萨摇着头说道。可惜和我一起,早知道和晚知道一样,反正都不知道。

拿到票后,我们终于上了地铁。我戴上墨镜,他笑道:“这哪门子歪理?让我猜猜!偷偷看人!”

“哈哈,猜对了。”我喜欢戴墨镜,这样可以肆无忌惮看别人,我望了周围人一眼,“罗马女人泡面一样的头发,男人也没有那么帅,以前总是说瑞典女孩最美,意大利男人最帅,看来未必是对的。”

他哈哈大笑,说:“我只关注前者!”

当我们走出地铁站,眼前是许多的中国商店,大半是服装店。布鲁萨又开起了玩笑,“亲切吗?”当我准备席地而坐,他说道:“之前你说下午三点见面,现在才两点半,我们找个小酒吧喝一点儿东西吧?”

“好吧。”

为找酒吧走不少路,一路竟然有几十家中国人开的服装店,大半是温州人开的。黑头发满口中国话的小孩子在店门口空地上奔跑,女人在屋内看店,店面冷清,想必是经济不景气造成的。这年头,巴塞罗那的中国商店一条街也是冷冷淡淡的,每天我路过那里,只看到里面的店员在百无聊赖地看电脑里的电视剧。

“这家吧!”我们找到了唯一的一家小酒吧就进去了。

刚想开口,在吧台的服务生就和一个意大利男人吵起架来。那个意大利男人坐在店里的赌博机前,激动地站起来辩解,中国脸的服务生说着愤怒的意大利语。两人手舞足蹈,语速飞快,意大利语在吵架的时候竟然抑扬顿挫的,简直就像说唱版的歌剧。

五分钟后,意大利男人背过身不再说话了,继续投硬币,赌博机上的水果图案不断变化起来。服务生也习以为常似的,继续没事一样洗杯子,然后给客人倒酒。

“你好,两瓶水。”我用中文对他一旁的女孩说道。我猜,他们讲中文。

“好的,给你。”女孩递给我,用中文回答。

“你们怎么了?”我好奇地问道。

女孩解释道:“这个意大利男人真讨厌!老是这个时间点来赌博,什么都不喝,就玩,输了还敲机器。”

服务生接话,“真是没素养!”对着那个意大利人的背影,他恶狠狠地说道。

见我和他们说中文,布鲁萨一直在一旁看着。走出酒吧后,他终于发问:“一开始进来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五一十讲完后,他说道:“都不容易啊!”

与在此地读书的中国女孩碰面后,她带我们去吃冰激凌。顺道经过许愿池,人山人海的游客,周围都是小贩,典型的旅游景点。我看了布鲁萨一眼,他也摇摇头。

带着我们游览的女孩在本地学习舞台设计。已经毕业快一年的我,看着她,总会产生复杂的感情,有些怀念,也有些庆幸。读书的时候,最大的愿景就是快快按时毕业,不情愿上学,只是向往自己能够自由地支配时间。而这一阶段,写东西,学习语言,的确是自己支配的时间,但琐碎的事情太多,需要一件事情架起生活来。不吃主食,单吃糖,会腻的。

夜晚,当我和布鲁萨两人在街头散步时,遇到了一群英国人,时值圣帕特里克节,那些人穿着苏格兰裙。于是,我悄悄和布鲁萨说:“他们裙子里面什么都没有穿!”

布鲁萨笑了出来,“我不信,你去证明?”

看他坏笑,我也不甘示弱,趁前面一群英国人停下聊起来的时候,我突然走过去说:“你好!圣帕特里克节快乐!”一个穿裙子的英国男生朝我笑,“你好,中国姑娘。”似乎是有些半醉了。

“你裙子里穿什么了吗?”我直奔主题。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笑了,而我一旁的布鲁萨尴尬地拉着我,小声说:“和你开玩笑的。”

“哈哈,你说呢?”那个英国男生回应我。然后,一群人说笑着继续往前走。

“唉,反正我问了,回不回答是他的问题。”我对一旁有些惊慌的布鲁萨说道。

“你呀!”布鲁萨说完没多久,那个英国男孩突然跑过来。

我们都愣住了。他突然又背对着我们,把裙子一撩,只看见白花花的肉。

“我的答案。”男孩丢下这句话,匆匆奔回他们的队伍。远远地,听见他朋友们的鼓掌声。

我看着布鲁萨,布鲁萨看着我。沉默了一阵,“哈哈哈!”两人瞬间笑了出来。看来,我们都被那突然的“春光”给吓到了。

第二天清早,如布鲁萨所愿,我们终于去了梵蒂冈。一路上,他两眼放着光芒,说:“你知道梵蒂冈的护卫兵制服是哪国人设计的吗?瑞士!你知道教皇是哪国人吗?德国人!”

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我暗想,来之前忘记查看天气了,巴塞罗那总是晴天,让我懒到不去查天气预报。这时,布鲁萨在他旅行包翻了一阵,突然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把伞,然后在我们头顶撑了起来,他说:“今天明天都会下雨。”

这个德国人,果真很“德国”。

路过一家餐厅,我们在这里吃了早餐,“我早晨有时很难醒来,没醒来就不想说话。”布鲁萨边抿着咖啡边说道。

“我也是。”我喝完茶,仍然觉得困顿。

“那我们玩个游戏,看谁先开口说话,先开口说话的那个人就算输了。”布鲁萨说道。

“好,这样的挑战我接受。”爱玩的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到梵蒂冈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排起了长队,我们也加入其中。在细雨中等待着,很多次布鲁萨无聊了想找我说话,我就摇摇头,指指他让他先开口,可他也不甘心输,笑着指指我。

接下去的两个小时,我们就在沉默中游览了梵蒂冈。

走出门,他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好了,不玩了!”他说道,“我输了我输了,太闷了!”

“哈哈,我说吧!”其实,我也闷了。

于是,我俩开始评论教堂的布局,探讨屋顶那道神圣的光线,分享刚才拍的照片。我们发现兜了一圈出来,却没有找到博物馆正门。“难道错过了?不是吧,我们一直都在里面找的。”布鲁萨疑惑着。

我们前去询问了工作人员。

“今天明天不开放,是节假日。”对方回答。

“啊!”我突然无比愧疚。昨天开门,我们路过时候我说明天再来,结果没有预计好,没想到这两天是休息日。也就是说,布鲁萨作为一个信徒来到了梵蒂冈,居然没见到米开朗基罗的传世作品!

早知道昨天就进来了,我心里深深地自责起来。

看着布鲁萨走出门失落的背影,我跟上去,“对……不起!”

“唉,我应该早早计划好的,可是怎么没有去查呢!”

这个德国人,终于在体验了一回没计划不确定的旅行。

而我又继续成为了损友,挑衅道:“看到吧!人生就要随性,不是每件事情我们都能计划周全的。”

在西班牙住久了,我也开始接受了随性的生活习惯。不做打算,活在当下尽情享受人生,比如新闻播放地铁可能有炸弹,早晨还是会照常去上班,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生活在继续,不用做那么多的打算,不害怕任何预期或者不预期的事情,生命在于快快乐乐的,能做的就做,不能做的也不追赶强求。

德国人的那股认真劲儿,离我越来越远。

“是啊,可是……总要计划才对。”布鲁萨拿着相机,记录下最后一幕梵蒂冈,带着深深的遗憾。

去斗兽场的路上,我们俩沿着河散步。

“有计划真的那么重要吗?”我问道。

“嗯。”他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那如果一下子一分钱也没有了,怎么办?”

“我会自杀。”

“啊?”

“真的,我一直会保证银行户头有一定的存款,保证失业后依然能够生活。虽然如果真的失业的话,会让我感到非常不安。”没想到布鲁萨居然会如此不安。

“可是……看我的男朋友,我们都是没有钱的人,不也很开心吗?”想到了树的随性,对比德国人我真是无法理解,“你们德国人什么都需要安排好,大学时候的德国同学做演讲写报告都是一个模式的。”

“人生要有计划,知道往哪里走,我才觉得安心!”他幽幽地说道。

我看着一座座罗马的大桥,两旁有一些废弃、破旧、高大的欧洲房屋。这儿其实很美,大桥的浪漫气息,宽敞的路类似巴黎,但却有小商贩、提琴手,琴声悠扬,比起巴黎更有生活的味道。

“这个笑话你听说过吗?有艘船要沉了,为了让乘客跳河,船长就对不同国籍的人说不同的解释。他对意大利人说,河里面有美女,意大利人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对法国人说,大家都不跳,于是法国人就跳下去了;他对日本人说,大家都跳了,人们纷纷有秩序地跳下水;对你们的德国人,他则是说,这是船长的规定,于是德国人都跳了。”

“哈哈,这是真的!”布鲁萨笑了起来。

行走在斗兽场的废墟中,也许是见惯了那些古代遗迹,我常常产生抵触感:一堆石头,又有何好看呢?

布鲁萨却一个劲儿感慨,“真棒啊!”

于是我问:“这一堆石头,你看出何种名堂来了?”

他回答:“这才是真正的建筑艺术,有着历史的东西最有魅力。”

我呛了一声,“所以皮肤松弛的老女人最有魅力吗?”

他如遇知己般看着我,用力点头,“是啊,绝对的!”

看来,他的心情好些了。

位于罗马市中心的这些废石古迹占地甚大,曾有经济学家指出,如果拆迁建设五星级酒店与商业圈,如今政府面临的经济危机是可以缓解的。但如此一举,就没有了斗兽场和古市集,也就没有了“年龄的魅力”,于是,罗马便不再是罗马了。

废墟周围的草坪绿意盎然,有的区域上是奶白色石柱,有的则是残留下来的地基,也有保存完好的旧时店铺的遗迹。行走其间,脚踏踩在坑坑洼洼的石路上,我心想,幸好古时候的女人是不穿高跟鞋的。

布鲁萨捧着相机四处摄影,而我就坐在石阶上幻想:光着脚美丽的罗马女人,在炎热的夏日悠然自得地逛街散步,累了就在市集中心的石洞里坐下,低头喝一口泉水,此时周围的小孩无忧无虑地嬉戏追逐,忧愁的哲学家思考人生,老人静静地在阳光下打盹,小贩大声吆喝着,偶尔有骑士英姿飒爽地出来巡视……

布鲁萨看了我一眼,说:“在想什么呢?”

“你看着这些石头不会很感慨吗?千百年,那些人都不见了,只剩下石头。”没等他回答,我接着又问,“难道你不觉得,生命不过是场不留痕迹的旅行吗?”

他点点头笑了,似乎赞同我的想法。我想起有人问过我该不该为自己而活呢?既然生命只有一回,何必在乎别人到底懂不懂自己呢?人生匆忙,分秒必争地呼吸与思考已足够充实。前段时间把乔布斯在大学里的演讲视频看了好多遍,为了那句“当我想到自己要死了,一切的选择自然就有了最自我的答案”。怪人或许是活得最够本的人。因为我们活着,不过就是一场不留任何痕迹的旅行。看着眼前曾经是繁华集市的废墟,感慨世事变迁灰飞烟灭,死亡就是一切消逝了,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一般。永垂不朽的只有石头,还有我们对自己的坚持。

在生命这一趟不留痕迹的旅行中,此刻我们的模样就是此刻我们最完美的样子。我终于明白布鲁萨所谓的“老女人其实也很美”的道理了。

兴许是白天经历了梵蒂冈博物馆不开门事件的震撼,布鲁萨索性放弃了这次旅行,夜晚我们散步也成了没有目的乱走。

不知不觉,我们就走到了当年奥黛丽·赫本拍《罗马假日》的地方:西班牙广场的台阶处。

我突然问他:“生命有那么多事情不能计划,比如相爱,比如死亡。你那么努力去计划,是为了什么?”

“为了心里的平和。”

于是,我又问:“如果信仰只是为了不去恐惧死亡与未知,但首先为什么要害怕呢?没什么值得害怕的。死亡是必不可少的,我们只是活着活着就忘记自己会死的。布鲁萨,如果神不存在,你该怎么办?”我知道这样的问题不能随便说,但还是说了出来。

他说:“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相信是存在的。”

“那就去面对啊!我觉得全世界最有力量的就是面对。该生该死,就这样吧,反正终有一死,来到世上就没准备活着回去。面对一切事情不一定要带着必须成功的使命感,只要去面对,失败了也是英雄啊!”

他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点起烟,沉思起来。

罗马的最后一天,上午的飞机,我们一个飞回巴塞罗那,一个飞回苏黎世。布鲁萨的航班比我早半个小时。

“提前两个小时坐大巴,不要太早到,这样还能在市区多走一圈。”我说道。

“从这里到机场需要一个小时,那就只剩下一个小时在机场安检和找登机口,还是提前三个小时吧!”布鲁萨说道,他做事总是预留时间,保证万无一失。

我点点头,“好吧,我们提前三个小时到机场大巴那里等车。”

走出旅店,走到半路,我看了看他,说:“好像忘记要地图了,没有问前台怎么去机场大巴的车站!”

这次他竟然又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张地图,“我昨晚就问过了,而且用手机上网看了地图,怎么走我知道。”

我们到了站台的时候,已经有人提着大箱子排队等待。二十分钟后,我和布鲁萨回过头一看,身后也已排起长队,前后都是讲着伦敦腔的英国人,想必圣帕特里克假期快结束了吧!

布鲁萨跑去看站台前的牌子,回来说:“上面居然没有时刻表!”

“在巴塞罗那火车即使有时刻表,也不按时抵达的。”我一副随性的样子。

不久,站台前出现了一个黑皮肤的男人,原来他是指挥员也是售票员。众人一阵欢喜,车终于快来了,离回家不远了!可十分钟过去,还不见动静,大家陆陆续续走向他问车子什么时候来,因为我们的队伍已经排到街道尾巴。每当有人前去询问,我和布鲁萨只看到男人左右摇摆的头,双手摊开表示不知道。

“还好提前了三个小时来,如果按照提前两个小时,估计我们的飞机早就在天空中了!”面对不靠谱的意大利机场大巴,布鲁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是啊!”我也感慨着,幸好布鲁萨决定早来。这时候开来了一辆大巴,大家立刻提起了行李兴奋地想要上车,可售票员上车和司机说了几句话后,大巴门却关了起来,车子绝尘而去。我们都沸腾起来,“怎么回事!明明上面写了机场大巴!”

跑上前,售票员的解释是:“我们这里人太多,上不去。”

“可是我们排队了,可以先上去一批!”大家纷纷抗议。前面的几个英国人喊着:“我们的班机快赶不上了!”

“如果没有预料到会有那么多人等待,就应该临时调动空车来我们这里。一部车,大家都上了。在德国,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布鲁萨满怀愤怒说着。

就这样,又来了两辆机场大巴,可都被售票员指挥走了。布鲁萨不时地跑出队伍,好似在找什么。

“走,我们打车。”他拉起我的行李说道。

原来,他一直在找出租车的拦招点。

坐上出租车,布鲁萨很生气,“真是的!这机场大巴简直害死人!”

而我则庆幸听他的,如果真是提前两个小时才准备出发就完蛋了。

“真不知道这些意大利人怎么规划的!”布鲁萨说道,“司机麻烦快点儿,可以一小时内到机场吗?”

司机点点头,布鲁萨才安心。

“你看,还是有计划好吧!从小我爸妈都这样提前准备好一切。尤其是我妈,一周的事情都会认认真真计划好,买什么菜、晚餐吃什么都一定要事无巨细规划好。倒是我爸,有时候我妈准备得太细了,他就不管了。”布鲁萨说道。

长大以后,听那些比自己大的人像小孩似的发牢骚讲着自己的父母,我总觉得有趣。

终于到了机场,只剩下四十分钟布鲁萨的飞机就要起飞了,可是安检处层层叠叠挤满了排队的人,人群的嗡嗡声,加上不时有小孩大哭,急躁感立刻出现在每个赶飞机人的脸上。

我想起在苏黎世转机时,那一班班有秩序而且迅速的内部地铁,安检处繁忙时工作人员会将所有安检门开放,保证十五分钟可以通过。原来有计划的人不一定是完美主义者,或许,正是知道了世界的不完美,于是面对任何不预期的事情都考虑在内,然后安排好应对。

当我们终于快要安检的时候,布鲁萨的飞机只剩下十分钟就要起飞了。这时,一个美国女人带着哭腔跑向我们,“让我排前面好吗?我的飞机要飞了!”

我们让了她后,对着安检人员说了一句:“我们的飞机也要起飞了!”后面的人听到也纷纷喊了起来。

一路飞奔到登机口,只有一分钟布鲁萨的飞机就要起飞了,门口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关闭入口。见状,他立刻喊了句:“等等!”下一秒便消失在门内。

太匆忙,连告别都来不及。不过,幸好他赶上了飞机。

后来,我们通电话聊起那天惊心动魄的机场飞奔,“你知道吗?那天是我唯一一次迟到!我上了飞机才发现我的座位还在最后一个!天!大家都看着迟到的我。一路走过去的时候,我真想找个洞钻进去,太耻辱了。”

嗯哼,德国人!

再见,我的中国公主

“如果我发出大舌音,就和你结婚。”刚和树在一起,我豪迈地立下这誓言,只因淡定地觉得一辈子都发不出来这怪里怪气音。

两年后,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早已能够像个青蛙一样不断rrrrrrrr,树牵着我的手,在加泰罗尼亚广场热闹的街头说:“就算现在不结,你也逃不掉了。”

有一天,我问他:“如果我回家一段时间,去实现梦想可以吗?”

树回答:“我会难过的,可是不会留你,也不跟你走。你是自由的,我也有自己的梦想要实现。”

回国一段时间后,不久,我又问他:“后悔了吧?”

树回答:“知道你在做开心的事情,我不后悔。我每天早晨打开衣柜,一半都是你的衣服,睡觉前就算你不能理睬我,我也习惯了和你说晚安。”

再次回巴塞罗那,告别。夜晚,树对我说:“今晚带你去巴塞罗那市中心的饭店,用我打工赚来的钱,平时除了吃午饭一直没用,想带你去家好点儿的地方庆祝生日。”

我看着他,说:“我不要穿丝绸长裙、高跟鞋,也不要精心化妆。在我们的小屋里,你下厨做最简单的意大利面,我们穿着睡衣坐在客厅面对面吃饭就很开心了。”

下一秒,就看见树背着身,在厨房笨手笨脚地忙碌。

我不在的那段时间,树在房间的墙上贴满了我们的合照,还有曾经我寄给他的明信片。我一张张拿下来,最后安静地把他送我的戒指还给他。

他只是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他低着头,摸着手腕上那根绑着的红绳,几乎褪色,是很早以前我送给他的。

我说:“拿下来吧,我希望你过自己的生活。”

当我想要帮他解开红绳的时候,他死死握住,说:“我要一直戴着。”

我的飞机在凌晨,看着我一点点打包,抽屉一格格空去,他仍然安静地在一旁坐着。

他说:“带不走的,就留在这里。我习惯了早上打开抽屉全是你的东西,那样会觉得你还在这里。”

一如既往,他开车送我去机场。四点,整个巴塞罗那仍然是漆黑一片,远处山头的一个个路灯形成灯海,我的视线一直模糊,眼泪却掉不下来,心太痛,痛到哭都不能发泄。

托运完行李,走到了安检口,树说:“你不和以前一样哭了,证明你不会回来了。”

每次我离开,无论回荷兰还是回上海或者旅行,我们都在这里告别,我总是忍不住大哭。

这次我没有哭。他轻轻说:“我恨透了这个机场。”

他舍不得放开我,像过去很多次一样,这个傻傻的大男孩吸着鼻子红着眼睛说:“很快见!”

拉着行李,我一个人走到了安检队伍。

无数次回头,他一直在那里站着,望向我,像是一棵树,穿着他唯一一件军绿色的大衣,简单的牛仔裤,一双褪了色的帆布鞋。他只是那样呆呆地站着,看着我。

通过了安检,我转身,他还在那里望向我。

我挥了挥手。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看着我,然后低头发短信。我坐上了下楼的电梯,再也看不见他了。

直到登机,我才看到一条短信:“我等你,我的中国公主。”

我们都喜欢《美丽人生》,第一次聊到这部电影的时候,他就决定像里面男主角一样叫爱人为“我的公主”,但他仔细看了看我这张标准的亚洲脸,说:“这个称号被人家叫走了,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叫你‘我的中国公主’。”

是时代错了吗?

还是,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次去罗马旅行,他没能和我一起去,也没能到机场接我,一直在做着没有收入的电影项目。西班牙青年失业率高达百分之五十,这只是个冷冰冰的新闻数字,可是我身边的朋友们,就连我自己都成为了被时代碾过去的“牺牲品”。百分之五十意味着树和他的朋友们一毕业,每两个人中就有一个人找不到工作,就连CallCenter这样的“青春饭”都找不到。我陪他去就业中心,多少的无业青年堆在那里填着申请单,他们的背后又有多少无奈的故事。

“你确定还要选择电影专业吗?”我问他。

“嗯,我喜欢,我要读完。”他坚定地说。

“可是……我不能留在这里。”

“你在中国找到的新工作很棒,而且是你一直喜欢的,我为你开心。我没有办法离开巴塞罗那,更没有钱去中国,因为现在连临时工的兼职都找不到,我只能努力做那些不要钱的电影项目,学到很多,不管能不能成功,至少我努力过就不后悔,但因此会和你分开,我现在难过得要死掉了。”

“……,要怎么样才能继续在一起?”

这样的对话,很多次我们是以沉默告终。

“如果我和别人在一起了呢?”我问道。

“没关系,你值得拥有开心幸福的二十三岁,二十四岁,二十五岁,二十六岁,二十七岁……”树没有说完,哽咽了。

二十三岁第一天,我的生活里没有了这棵“树”。

“好。你说过你的梦想就是有一天你的电影在西切斯电影节上参展,你也说过要在领奖台上说‘谢谢我的中国公主’。一定要把你的梦想实现,我会为你开心的。”我的声音发抖,还是淡淡地说了出来,勉强地笑。

“傻瓜……”树哭了起来,“接下去,你要好好工作,好好写东西,写不好也没关系,要继续写下去。你要去交很多朋友,过快乐的生活。”

临走前,我们决定五年后再见。期间不要联系,因为害怕让对方想念,害怕让对方不能过自己的生活,束缚对方的梦想。

“没有短信,没有邮件,没有电话,五年的时间不知会发生什么,但那时候我们再见面,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奈了。”做完决定后,我摆出勉强的笑容。

“嗯。”他擦了擦眼泪,抱住了我。那件军绿色的冬衣有些破旧了,但衣服上有一种淡淡的味道,是我最喜欢的“香水”。

我一直在想为了梦想,为了放彼此自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是不是错误的?

可是,我们更做不到为了在一起而牺牲对方的梦想和未来。

无论这个时代是好是坏,我们不过是两个平凡的年轻人,用青春作为代价去书写自己的故事。我相信人心的柔软和信念的坚强是永恒的。

树,再见。把你的梦想狠狠地实现,即使这个时代不属于我们,即使五年后没有任何的改变,也要不后悔一直往前走。况且,我们为什么要用爱情捆绑住对方?

想起最开始读三毛的作品是在巴塞罗那,那阵子树每天很晚睡觉,早晨他还在酣睡的时候,我就起身靠在床边看书。当时,我对三毛没有太多的认知和了解,但一下子就被故事里的“我”吸引住了,朴实到不能再朴实的文字,拼在一起就成了一个个身临其境的故事。对三毛,我从心底里爱她、敬佩她,没有任何的偶像崇拜,只是完全接受这个真实得有些自卑、在爱里不断受伤害却仍然坚强骄傲的“花蝴蝶”(她曾这样自称过)。

我告诉树关于三毛的故事,树说不会带我去撒哈拉,那里实在太苦了,见我对三毛那么热爱,有天在巴塞罗那海港散步,他突然淡淡地一点玩笑意味都没有地说:“将来我们在撒哈拉办婚礼吧。”

为这句话,我开心了很久很久,现在想起来,还止不住笑意。去撒哈拉其实很简单,签证办好、存一些钱即可,但是可以像三毛那样拥有撒哈拉,同时自己人生的某一段时光也被这样一个奇幻之地拥有,该是怎样的幸福?此刻的我,觉得已经拥有了这种幸福。

许多人都很惊诧,善意而且很急切地和我说:“别错过他好不好?梦想和爱情一定要放弃一样吗?”

树告诉我,梦想和时代无关,和别人的评论无关,这件注定孤单却有趣的事情,要靠自己去坚持,靠自己去给予意义。看着他那么努力地相信未来,我也没有理由不去追寻自己想要的未来。

所以,关于年轻的时候选择梦想还是爱情,我有了自己的答案。

许多人说爱情重要,理由不外乎是那个正确的人一旦失去了,就再也追不回来,而工作机会很多,况且未来根本就不确定。

可是,选择了未来就一定是抛弃了爱情吗?当然不是,或许那是更好的爱。

为爱做的决定,是为了对方,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两个人能够一起走更多的路。

爱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伟大,不去刻意幻想能够共同成长,因为成长注定是一个人的事情,谁也不能陪伴,谁也不能代替。你的另一半要独自飞走,那就是该放手的时候了。

怕什么?属于我的爱情一直会是我的,想逃都逃不走,命运会把那个人再以另一种形式送入我的生活。结局并不重要,因为此刻我的心是满的。

我愿意在这些岁月里成长,也成为更好的人,专注在喜欢的事情上,走得更远是为了能够成为有故事可说的人,希望五年后的重逢,你能见到一个更有智慧,更有能力、独一无二的我。我们都要往前飞,我们都有资格追求灿烂的未来。

“你要去飞翔,我就给你一片天。”

为了和你一个高度,我也要展开自己的翅膀。

任性的流浪,尽兴的漂泊,我只想在这个世界上真真实实无可取代地活过。

我,是自己的那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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