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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喝啥都是酒

乔法雷与年轻人在大街上勾肩搭背,欢歌而行,安文在后面疾追,想阻止他们的大呼小叫。

王都毕竟不同于别的什么城,这里的治安军沉默而严肃,执法严苛到极点。夜里在街上这么得瑟,被发现绝对会被抓进治安军大牢里,享受几天特殊照顾。

安文不想在这么复杂的情况下,还要跑到大牢里想办法往外捞人。

但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有一队治安军已经抢在他前面拦住了两人。

安文急忙跑过来解释:“对不起,这两个人……”

“你们想干什么?”年轻人松开了乔法雷,大步向前,喷着酒气对治安军指指点点:“老子喝一点酒也碍着你们的事了吗?”

“抓起来。”治安军的小队长本来只打算警告这两个酒鬼一番,但在被喷了一脸带着酒味的唾沫后直接下令抓人。

十名治安军连腰畔的剑也没往外拔——对付两个酒鬼显然用不着它。

年轻人向前一步,厉声大喝:“好大的胆子!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艾莱克!”

“我管你是……”小队长冷笑着,但表情突然间一僵,然后急忙伸手阻止部下。

“你是哪个艾莱克?”他谨慎地问。

安文惊讶地看着年轻人,从小队长紧张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有某一位叫“艾莱克”的人,应该是王都中很有名的大人物。

但不会这么凑巧吧?

人生经历了这一夜之后,安文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是与那些大人物特殊有缘。

“哪个艾莱克?”年轻人冷笑着,从身上找了半天,才把一枚太阳铁徽章摸出来,用力砸在小队长胸口。

“自己看!”

小队长惊慌地抓住徽章查看,见到徽章前面刻着曙光帝国的标志——红日初升地平线的图案,这代表着徽章是由帝国最高权力机构,主政厅颁发。

仅凭此,已经可以证明对方的大人物身份,但小队长还是谨慎地又看了后面。

后面刻的则是这位大人物的具体名字和职位。

“敬礼!”小队长声音有些颤抖,将身子站成一杆标枪,右手握拳重重捶打左肩,发出沉闷的一响。他的部下在惊讶之余,急忙有样学样。

动作整齐划一,充分显示了他们千锤百炼的礼仪素养。

“蠢货!”年轻人骂了一句,搂起乔法雷的胳膊,大笑着前行。同样醉得够呛的乔法雷不以为意,哈哈大笑:“老兄,你可以啊!”

“不值一提……”年轻人眼神迷离地挥手。

安文惊讶地跟上去,然后把手伸向小队长。小队长惊恐万状地将徽章递给安文,低声问:“要不要我们护送大人?”

安文知道,他是将自己当成年轻人的仆役了,于是摇了摇头:“尽你们的职去吧。”

“是!”小队长带着队伍向安文也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安文追了上去,追的过程中打量徽章,从后面看到了惊人的内容:

姓名:艾莱克

任职地:帝国军部

职务:大元帅副官

曙光帝国有许多将军,但大元帅却只有一人。他高高站在军界的最顶层,除了向国王与主政官低头,面对帝国中其他所有人时都可以昂首。别的人却都得向他低头。

军人不能参政,他们只是国家的刀枪,这一点在两百多年前君政分离时就已经确定了下来。所以在曙光帝国中,一提到最高权力人们想到的只是“九老”,然而事实上大元帅的地位更胜内阁议事那“八老”。

这是帝国中排名第三的大人物。

安文望着年轻人的背影,不敢想象这么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家伙,竟然就是那个“第三号”的副官。难怪治安军会被吓成那副样子。

三个人回到昏暗街区的那栋破房子里,乔法雷把年轻人推倒在沙发上后,到处找酒。安文给两人端来了一壶凉开水,两人竟然一杯接一杯喝得不亦乐乎,最后安文忍不住也偷偷喝了一口,在确认壶里真的只是凉开水后,对两个大酒鬼生出由衷的敬佩之心。

武侠小说里说,武功练到深处,飞花摘叶皆可伤人。

安文心说,醉到深处,什么液体皆是酒。

应了那句东北话——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

两个人一杯一杯喝着,前言不搭后语地聊着,渐渐都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他们各自发着各自的牢骚,感慨着各自的痛苦,但对对方的话片字不入耳中,只言不乱我心。

安文静静坐在一旁,壶里的“酒”干了后,就默默地拿走再倒满。

乔法雷的痛苦是怀才不遇,是被小人挡道,是世道的不公,而艾莱克的痛苦竟然与他大同小异。

初闻时,这让安文觉得不可思议——一个这么年轻就走到了帝国第三号大人物身边担任副官的人,可谓前途无量,怎么还敢嚣张地诅咒命运之神起什么不平之心?

但慢慢他听出了滋味。

这并不是一个将个人前途放在至高位置的人。他有着伟大的理想,有着雄心壮志,他看着曙光帝国一步步走向没落心中痛苦无比,但却没有一点办法可想。

他自称是军事天才,不用多,如果给他一支小分队,他就敢与最强的妖族战队较量。他说如果是他带领这次的急征军,伤亡数绝不会是眼下这个样子。

然后他哭,他说那些急征军战士死得冤,又哭,说自己这么有才的人却只能被困在大元帅身边,每天处理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军部公文,以及大元帅的私人信件,为大元帅的这个情妇购置房产,给那个情妇添置首饰……

安文听明白了。

所谓的“副官”,只不过是大元帅的秘书,处理一切公的私的杂事。

这个职位对许多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高位,是金子打造的神位,是通向辉煌未来的梯位。但艾莱克显然并不以为。他志不在名利。

安文坐在一旁发笑,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命运确实有趣。

离开圣盾镇之后,自己着实遇到了不少了不得的人——罗英,艾莱克,这是站在帝国最高权力层中的真正大人物。

而眼前的乔法雷也不简单,表面上看只是一个落魄的穷鬼,但实际却有着名留万代的才华。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能如庄子所说的大鹏一样,一飞冲天扶摇而上几万里。

他缺的只是那一阵能送他腾飞的风。

甚至安德也不是普通角色,虽然他将自己获得各种消息的手段说得轻描淡写,但安文自然明白余则成同志的日常工作要冒多大风险,获得情报的过程又有多惊心动魄。

他静静地听,耳朵自动过滤了乔法雷的长吁短叹,试图从艾莱克的话中听得一些帝国秘辛,尤其是关于主政官大人的事。然后遗憾的是喝高了的艾莱克除了哭诉自己的遭遇,便再没了别的话。

翻来覆去,就是如同祥林嫂一样地念叨,念叨得令人发烦。

他想了想,决定冒险。

取了一只空杯子,他挤进了两人的酒场战团,跟着碰杯,然后问艾莱克:“你把自己说得这么厉害,不是吹牛吧?”

“吹牛?吹牛!”艾莱克用力拍着桌子,暴躁地大叫。

“如果给你一支十人的小队,要你袭击主政官,你会怎么做?”安文问。

乔法雷大笑:“十个人的戏又有什么难演的?只给我三个人,我也可以排出一场精彩的戏剧!”

艾莱克红着眼睛,头随着身子一起摇晃。他低头不语,陷入沉思,但酒精似乎一直在影响他的智力。这期间乔法雷频频举杯来打扰,都被安文用空杯抵挡了回去。

或许是喝了太多的水,稀释了胃里的残酒,使得胃肠能更快速地吸收酒精,乔法雷终于不支倒在沙发上,鼾声如雷大作。

安文看着艾莱克,心里在盘算过一会儿自己会不会为自己的冒险后悔。

“即使他们都穿上太阳重甲,希望也不大。”艾莱克这时开口,揉着额头说。

“主政厅的守卫力量很强,至少有五十名重甲武士。”他说,“除此之外,还有两百名强弓手和武者。”

“主政官府邸的防卫力量是主政厅的一半,也没有任何办法攻破。那么,就只剩下中途伏击。然而大人出行只走大路,几乎没有任何设伏的可能。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办法,就是等待时机——王都每年有许多大型活动,有些主政官必须参加,那时他无法只走大道,所以总有机会。”

艾莱克很努力地想着,想到眼睛通红,身子摇晃,然后一头扎在沙发里睡得如同死去。

安文静静地坐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

伴着乔法雷的鼾声,他静静地思考。

连艾莱克这样的人指挥十个部下也无法得手的事,自己一个人真的做得到吗?

“太阳重甲”有多厉害,他不曾见过,但无数民间传说,早已将它神话。

那是人类利用太阳铁做出的最厉害的武器,正是因为它的存在,人类才能在强大的敌人面前屹立不倒,坚持到如今,并成了中央大陆的主人。

在强敌牙爪的威胁下,百年前的人类集中全部智慧钻研太阳铁武器,终于掌握了太阳铁的秘密,制造出了太阳重甲。

这一身重甲将人的全身无一丝遗漏地保护起来,充分利用了太阳铁的力量,使自己既沉重无比,但又轻灵异常。穿着它的人看起来像一座小型堡垒,但动起来却如疾风飞燕。

面对穿着这种重甲的重甲武士,自己没有半点胜算。

他喝水,望着地板,望着墙壁,望着沙发中倒着的两头死猪,沉默着,忧虑着,思索着,绝望着。

未必办不到。

他眼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

艾莱克想的是“袭击”,而自己要做的是“刺杀”。这两者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都是要以暴力手段结束主政官的人生之旅,但实际却差了很多。

艾莱克琢磨的是行军打仗之法,而自己并不需要强攻。

如果自己能混到主政官的身边,那么就可以绕过那可怕的防卫力量。

这看起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但在接连认识了两位高层大人物后,安文对自己的运气有了一种盲目的强烈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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