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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品读大地

十余年前去过普立,看着奇峻高险、连绵不绝、云遮雾罩的大山,觉得普立适合旅游开发,让更多的人来欣赏揽胜。

随着尼渚河峡谷开发、普立大桥竣工、普宣高速公路通车,一波波游客涌向普立观光。普立像埋在深山的璞玉,经过时光淘洗,终于把原汁原味的风物呈现在众人面前,供大家阅读、品味、留念、回首。

一、香巴拉并不遥远

国庆长假,朋友邀约,说去看看格学山顶的一片草场。反正闲着没事,我又没有去远处旅游的打算,就欣然答应,如期前往。

细雨纷飞,气温骤降,车内却欢声笑语、暖意融融。越野车从宝山下普宣高速公路,经过韩家丫口,乐红千亩草场在眼前铺展开来,我有一种走进梦中的感觉,心狂跳得像邂逅了多年不遇的老友。遗憾雨湿雾浓,能见度不高,百米之外就是一片苍茫。我以为这就是朋友要带我看的草场,不由深感惋惜——草上满是水珠,我无法躺倒打几个滚儿,留下几张景色诱人的美照。这只是路过的风景,离我们要去的窄角大山还有很远的距离。

一边是险陡的峭壁,另一边是让人望而生畏的悬崖,越野车艰难地行进在海拔2400余米泥泞的简易车道上。我们在冷风中穿行,在白雾中欢笑,像仙人一样翩然自乐。漂游仙界、浮在红尘之上的感觉醉了车上的六个人,大家不顾寒风凛然、冰雨飘洒,不时停车拍照,既留下了群山颔首、云雾缥缈的美景,也在这如梦似幻的仙境中留下了自己的光辉形象。

我们先去看被格学人称为聚宝盆的小石盆水库。天雨路滑,越野车吃力地往山上爬行,浓厚的雾把眼前的景物遮掩得朦胧神秘,让我们徒生一种探知未开发地带的冒险精神。小石盆水库位于宣威最著名的几大梁子之一的石盆梁子接近顶部,在普立和文兴争议地带上,海拔2552米,水深25米,面积约1.5平方公里,属小一型水库。宣威最高处东山顶滑石板2868米,普立有宣威第二高的涧水海梁子主峰2715米,有宣威最低处腊龙岔河,海拔920米。众山沉默,以铮铮铁骨忠诚地护卫着这个清澈见底、看不到边的高原湖泊。云雾袅绕中,小石盆水库仙气很浓,确实有18仙女、28仙女捧玉盆的感觉。站在小石盆水库的拦水坝上,可以看到高耸入云的涧水海梁子主峰,许是浓雾让眼睛产生了错觉,让人觉得这宣威第二高的主峰就在小石盆水库稍远一些的边上,像个巨人正临镜凝眸、微笑。

山风凛冽,我穿上毛衣还有几分瑟缩,周哥却踊跃地顺着石级走到水边,双手掬起一捧水,毫不犹豫地喝下去!我们一面为他的勇敢鼓掌喝彩,一面担心凉水会让他受寒感冒。周哥开心地笑着说,这么甘甜可口的矿泉水,你们不喝才是遗憾呢!

如果艳阳高照、和风拂面,在小石盆水库旁吃着烧烤,赏山奇水秀、花树蓬勃的美景,该是怎样极致的享受?遗憾宣威今年雨水偏多,我们只得在寒风冷雨中转身,心中默默念叨着——小石盆水库,我会再来,最迟等到春暖花开时!

雨停风缓,云开雾散,窄角大山敞开怀抱欢迎我们,用满目青翠引诱我们对这片未开发的处女地先睹为快。普立山多谷深、山势巍峨、层峦叠嶂、梯田纵横,给人的印象是男人般的雄浑、大气、负重、担当,窄角大山更是挺拔伟岸、直插云霄。脚下是厚实绵软的青草地毯,身旁是生机勃勃的灌木丛,眼前有火草花、龙胆草、野生天麻、野生三七、八角树等药材、香料、稀少植物摇曳生姿,我们一边拍照,一边欣赏着美景,轻松愉悦地向前走去。我在草丛中拾到一朵洁白如棉花的蘑菇,不知是啥菌,嗅着浓郁的芳香气味,觉得一定是美味的可食用菌。我很想停下来,在柔美的草地上躺着、坐着照几张相片,见他们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去,不知道行程有多远,一时不好意思开口说,要稍待片刻。当我们对着一棵棵喜爱的花草按动快门,抬头发现他们已经走出好远,100米、200米,甚至是几个山头,站在更高的地方向我们招手致意。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不怕慢,只怕站”的含义,加快步伐追赶着他们。

无边无际的青草在视野里延绵,不知名的鸟儿在身旁的灌木丛中或远处的山头欢歌,对我们的到来表示由衷地欢迎。偶尔听到牛铃叮当,看到三五头黄牛、黑花牛安闲地在这千亩草场中低头吃草,仿佛对这开阔的旷野满意得直想“哞”几声。它们在这如诗如画的地方游览,一定也是心旷神怡的吧。

站在窄角大山2650米的最高处,寒风“呜呜”地呼啸着掠过耳际,白云急急地从身旁一闪而逝,远处浓雾弥漫,脚下青草舞蹈,真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抬头向远处看去,万山罗列,既像士兵排队等待首长检阅,更像群龙拱手向龙王致敬。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人生感概在心中升腾,让人蓦然觉得平时纠结的名利地位、钱色房车都是不值一提的蝼蚁。人生只要能够随时登高山、赏美景、会亲戚、遇挚友,夫复何求?也许当年******同志就是在长征途中,站在这样的高山之巅,胸中豪气顿生,冲口吟出了“乌蒙磅礴走泥丸”的伟大诗篇。在风声鸟鸣中,翩然而过的白云仿佛带来了乌兰图雅的歌声:有一个美丽的地方,人们都把它向往……它的名字叫香巴拉,传说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翻过窄角大山的最高峰,一片茫无涯际的蕨枝扑进眼帘。经过秋风抚摸、秋雨亲吻,原本脆嫩惹眼的枝叶染上了褐红、深黄、暗紫,五彩斑斓的颜色让我挪不开脚步。不管前方还有多远,不管老天是否会下雨,不管朋友们已经走到哪儿了,我们笃定地停下脚步,不停地按动快门,拍美景、拍对方、拍让我们动容动情动心的一切。出发前,我把相机电池充满,相信它能圆满地伴我走过两天的旅程。正当我拍得起劲时,电池和存储卡同时抗议——电池快干了,存储卡也快满了。身边响起周哥、华姐异口同声的叫嚷:我的手机电池报警了!他俩在乐红草场和小石盆水库拍照时,我就提醒过他们——小心电池拍干了啊!他们信心满满地说:没问题,明天都够用!这不,正是最美的景色,电池却统一罢工了!

为了保证联络畅通,我们达成共识:不再用手机拍照。否则这茫茫大山荒草无边、藤蔓纠缠,谁走丢了后果都不堪设想。我们万分遗憾地往前走,不时高声喊叫,希望听到王哥他们走到哪儿了。顺着他们回应的声音往前走,又翻过几个山头,看见他们坐在目力所及的山梁上等我们。

我们走到那个山头,他们却不见踪影,眼前只有一条穿过千亩箭竹林的羊肠小道。听到我们的声音,他们说就是走这条路下山,他们就在前方,一会儿下到山腰,就可以坐车去格学村了。看着箭竹林搭成一个天然的走廊迎接我们,我们满怀喜悦、兴致勃勃地走进去,既有探险的兴奋,更有独享美景的自豪。周哥兴味盎然地说,箭竹因为杆细质坚,硬度强、弹性好,古人用来做拉弓射杀敌人的箭簇,才会取这么个名字。

这条狭窄低矮、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毛路,不仅因坡陡向下倾斜得厉害,而且头上交织着错综复杂的箭竹、藤蔓、荆棘、灌木;脚下到处是一动就向下滚落的碎石,即使是埋进土里或与大山自成一体的大石头,也由于下过雨而潮湿滑溜,一错神就会把人摔个仰面八叉。我们穿行其中,像在穿越时光隧道,从过去走向未来。

没走几步,前面的华姐开始叫嚷:“这怎么走呀!根本就没有路!前面什么也看不见!”踏遍千山万水、经验丰富的周哥看了一下,示范着说:“你弯着腰杆,身子往下蹲,不就钻过去了?”我跟着华姐往前钻,不是被倒钩刺揪住了头发,就是被栽秧果刺拉住了衣服。他们只得停下脚步,帮我解开这些蛮横不讲理的纠缠。华姐被刺戳痛了手指,却一声不吭,皱着眉头转过身来,后背向前,倒退着往前走,一不小心撞在一蓬小脚花刺上。周哥一边手忙脚乱地帮她解救漂亮的红披巾,一边谆谆善诱地说:“你倒着走,难道屁股上有眼睛看得见?来吧!我在前面开路,你们猫着腰跟着我走!”周哥在前面快多了,为了跟上他们,我急急向前走去,慌乱中手抓在刺上,不由失声惊叫。周哥烦恼地对华姐说:“让她走在中间,你在最后!”走了一会儿,我脚下一滑,险些摔在地上,幸亏华姐及时从后面扯住我的右手,才没跌倒下去,但右脚被扭了一下,颠簸起来。周哥听到喊叫声,回头问怎么了?我说脚崴了。周哥紧张地问,还能不能走路?要不要我背你?我试了一下,遗憾地说,还能走,只是走不快了。周哥舒了一口气,庆幸地说,那就好!在这箭竹丛中独自穿行都困难,要是再背着个人,大概只有向前爬了!你在前面,我们跟着你。走慢点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安全。

过了一会儿,周哥喃喃自语:这叫什么路?头上乱麻麻,脚下在打滑;左有倒钩刺,右边箭竹拉;前面无人语,后怕蛇出没。我们放声大笑,称赞他机智幽默、出口成章。他这么一说,我们才想起好长时间没有听到前面的讲话声了。周哥大叫几声,没有回应;掏出手机,没有信号!不知小雨是什么时候下起来的,我们抬头看见对方头发上全是水,外套湿漉漉的,手袖和裤子上遍布着黑色的污迹。幸好,忙着赶路,我们来不及抬手擦脸上的汗或雨水,我们的脸还没弄花。我们恐慌起来,变腔变调地大呼小叫,前面始终没有回音。自进入竹林以来,左右两边一直没有岔道,我们只得硬着头皮,提心吊胆地往前走。偏偏倒钩刺抓住了我的脑门,尖锐的疼痛使我再次惊叫。周哥老道地说:“别急,我来,别让刺留在肌肉里!”

好不容易走到可以看见天空、可以站直身子、可以抬起头来的地方,一眼看见王哥等人站在雨中等我们。他们欣喜地问,你们怎么走得这么慢?我委屈地说,脚崴了。接着责备地问,你们不怕我们走丢了?他们关心地走上前来问,还能不能走路,要不要背着?我心里一下子热乎乎的,赶紧道谢。看见王哥脖子上挂着相机,我兴高采烈地说,这么别致的景色不留张相片,简直对不起窄角大山。王哥,你帮我照一张吧!王哥愁眉苦脸地说,电池早就干了!这真像小说故事,最精彩的地方总是戛然而止!

已经下午5点多了,我们必须赶在天黑之前走到山腰停车的地方,时间不容许我们再耽搁。我们继续猫着腰在箭竹林中往下走,王哥说周哥没有照顾好我,他走在我后面,绝不让我跌跤或再崴着脚。我开玩笑说,周哥肉厚,他走在我前面,即使我跌倒了,有他垫底,也一定不会摔痛。周哥就走在我前面,却一会儿就不见踪影。我说他一听说要垫底,就跑得比兔子还快。王哥立马大声喊叫:兔子,兔子,你跑哪儿去了?引得大家开怀大笑。

终于走出箭竹林,我们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车。这段景色秀美、草场开阔、箭竹成林的路,我们不歇气地走了整整三个小时!导游指着云雾淹没的远山说,以山为界,山左边是文兴乡,右边是普立乡;以河为界,河这边是云南,那边是贵州。山风强劲,秋雨淅沥,在大自然的阔达渺远中,我又听到了乌兰图雅的歌声:香巴拉并不遥远,它就是我们的家乡……

二、格桑花开,我等你来

晚上,我们住在格学村委会。格学源于彝语“革却”,原意为土地肥沃、两边是高山的地方,现在引申为“格物致知,学无止境”。在贫困乡普立的10多个村委会中,相对来说,格学是富裕的。新中国成立前这儿种罂粟,做成烟土往外售卖,闭塞但富得流油。20世纪90年代,这儿盛产锰矿,成为人们淘金暴发的富贵乡、温柔地。就是锰矿关闭后,格学青壮年人加入浩浩荡荡的打工大潮涌入城市,也因为有手艺、技术而挣到了应有的尊严和工资。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在越来越清晰、明亮的曙色中,在导游孙老师的指引下,悄无声息地经过房舍村庄,恋恋不舍地驱车绕道贵州平寨乡,去尼渚河峡谷。种着药材、蔬菜、荞麦、绿肥、萝卜等作物的田地,在欲晴的天光中渐渐铺展开来,眼前的天地变得开阔,我慢慢找到了与外界隔绝的深山沟谷的感觉:从一条崎岖小路走进一个神秘莫测的峡谷,那里种着摄人心魄的罂粟,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外来者往往走进去就出不来,不是被阴森恐怖的峡谷吞噬,就是被避战乱、对外界缺乏信任、被罂粟迷乱了心智的当地人宰杀——这就是格学村新中国成立前的真实写照。这儿富庶美丽,却曾经充满土匪的霸气、彪悍、豪情和侠义。

放眼望去,蓝茵茵的川乌花闪着蓝色妖姬魅惑人心的奇异光芒,像新中国成立前在这儿开放、五彩缤纷、颜色妖娆、花形繁复、花姿迷人的罂粟。在这片被大山围困、狭长、肥沃、多种植物竞相生长的土地上,我找到了陶渊明闯进桃花源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心惊胆战,仿佛我之前就来过格学,对这儿的一切了如指掌,熟悉得闭上眼睛都能一一指出花草树木、房舍村落。更为神奇的是,格学和尼渚河畔盛产我只听说过、从未谋面的紫荆花!我是在武侠小说中神游过这块土地,还是在梦中来过?

我们在青山秀水中行进,不时用相机、手机记录下沿途的美景。孙老师顺着山势,指给我们看攀枝嘎的大寨梯田,诉说着尼渚河峡谷的神奇富饶和惊险美丽。孙老师一再强调:官寨下行到尼渚河的路现在开凿出石级、石蹬,已经很好走了。对于见惯高山大谷的普立人来说,尼渚河的奇险不算什么,他们把手拽铁链、脚蹬石缝抑或手足并行的惊险看成小菜一碟,觉得从官寨小沟上下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专门请教孙老师:尼渚河怎么写?是什么意思?孙老师解释说:这是彝语,尼是牛的意思,渚是饮水的意思,尼渚河的意思是牛饮水的地方。因为河水雨季浑浊褐黄,一眼看去就是泥水在奔腾滚动,365天河水有一半时间泥浪滔滔,像猪打滚的泥塘,通常写作“泥猪河”,也有写作“尼珠河”的。我想,根据彝语意思,写作“尼渚河”更正确些。

渐近尼渚河,周哥指着左边的大山说,这些山简直就是天然画廊。你们看,那儿是彝族人的篝火晚会,一个美女在大三弦弹奏出的动听乐曲中翩翩起舞,她旁边是熊熊燃烧的篝火,前面是被歌舞吸引来的斗牛。我把它取名为《火把节》,你们觉得是否恰当?我们扭转身子、伸长脖颈,经过周哥反复指点,看了好几个回合,终于看到了周哥描绘的场景。周哥又指给我们看“仙人脚迹”,确实像两个大脚印烙在大山接近顶部的地方;“吾家有女初长成”,活脱脱就是一个穿着彝族服饰、戴着头巾的二八少女,背对观众,忍不住转头瞟眼,把压低的、羞答答的目光投向情郎,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李清照写的“和羞走,低眉回首,却把青梅嗅”;“大佛乐世”,一个身宽体胖的坐佛,有着“肚大能容,容世上难容之事;口大能笑,笑天下可笑之人”的气势,乐呵呵地看着世间众像、过往游客相由心生,加上水墨丹青的普立大山,给予我们视觉、感官、精神上极大的享受。

汽车在旋转上升、下降的盘山公路上行进了一个多小时,从2300多米的山区把我们带到了1000米的河谷地带。木通河(尼渚河上游)首先映入眼帘,曲折咆哮、河水浑浊、巨石铺底,在大山怀抱中奔腾,携带着山里的信息滚滚向前,把不可低估的能量带到下游的响水电站去发挥。这就是宣威普立与贵州六盘水平寨乡的界河,千百年来像纽带一样连接着两岸人民,谱写了无数友谊佳话。

木通河上新建了一座钢筋混凝土大桥,但保留了原来用钢索拉搭、木板铺就的简易桥。我们缓步通过颤悠悠的钢索木通桥,就到了贵州境内。河谷中潮湿、气温高,生长着我们平时见不到的芭蕉、蓖麻等植物,我们兴奋得拍照留念。

沿河有一条通往尼渚河村的车道,陈哥说,我第一次来平寨,他带我去看看快速发展的野鸡坪经济开发区。越野车驶向上山的路,在平寨乡的集镇上穿梭。房屋多为砖混结构,有些凌乱、灰暗,和我们见过的许多乡村一样,闭塞落后、生活懒散,时间慢半拍。在他们熟识的一家羊肉米线馆吃早点,原锅汤和喷香的本地糊辣椒让我们吃得很尽兴。六盘水羊肉米线成了贵州的一块金字招牌,在很多省份的大街小巷落地生根、发扬光大,在宣威更是如星星般遍布每条街道、每个小区。

许是气候、水土、风向的不同,木通河这边的贵州,山没有普立的雄浑大气、挺拔秀丽,显得有些猥琐、胆怯、贫寒,像在擂台赛中被打败的拳击手,尽量低眉颔首,不招惹是非。我们指点着对面伟岸的大山,深深为自己的家乡感到自豪。看到一座梯形的大山以当仁不让的气势雄踞在万山之中,我们异口同声地问孙老师,那座是什么山?孙老师轻描淡写地回答,那就是我们昨天攀爬的窄角大山啊!我们欢呼雀跃起来,为自己竟然征服了这么一座隐入云端、庞大雄恃、鹤立鸡群的重量级大山而骄傲。

山顶就是野鸡坪,山不奇绝、石不成型,偶尔见到一些人工种植的零散松树、柏树、冷杉,灌木丛稀少,连野草都长得七零八落。但这儿有修得很好的柏油路,有全国数一数二的摩托车、自行车赛道。渐近经济技术开发区,车窗外闪过许多小湖泊,像高原明亮的眼睛,笑眯眯地迎接我们。这是山顶低凹处在雨季接纳的雨水,却以袖珍湖泊的形式,赠予大山无限的柔情蜜意。

我们参观了高规格的赛道,正在建设的、可供部队野营、拉练的军队训练基地,供赛手住宿的高级小别墅,人工建造的风车、水车、假山、湖泊、河流,人工种植的茵茵绿草和五彩斑斓、花期各异、颜色耀眼的众多花卉,不由得感叹嘘吁、触动灵魂。

远处一片霞彩般的浅红吸引了我们的眼球,我们急切地靠近那片梦幻之地。越野车在一栋漂亮典雅的别墅前停下来,张超节奏舒缓、满怀深情的歌声立即从屋里飘出来:“等待花都开了,等待山顶红了我在贵州等你,等你和我相遇”

别墅后面是一大片红、粉、白、紫的艳丽格桑花,像精心打扮、盛装侍立的美女,专门等在这儿和我们相遇。这单瓣、花型简单、颜色大众的精灵,总是以成片、成带的规模,给人予惊艳的感觉和灵魂的震撼,让人把心中最柔软的一角,毫不犹豫地奉献给它。

我怀疑,我前世就是一朵格桑花,今天是来赴心灵之约,拜见我的姐妹。朦胧中,我觉得曾经有人在我耳边轻声絮语:格桑花开,我等你来。却没有告诉我时间、地点,以何种方式见面。那么,今天就是生命的盟期,格桑花已经用艳绝人寰的姿色迎接我的到来。可我的情郎是谁呢?谁在等待和我相遇?我在格桑花中奔跑、寻找、呼喊,频频按动的快门印证了我的疯狂与急切。是否,每个人都会在特定的时段和地域,邂逅让他(她)失去理智的完美与心动?

三、菩提树下合个影

我们驱车到达尼渚河峡谷已经中午11点了,天气由昨天的凄风冷雨转变为晴空万里,海拔低至950米的河谷地带有些濡热,阳光满怀激情地吻在皮肤上,热辣辣地有些受不了。

尼渚河畔气候温润、土壤肥沃,生长着在其他地方见不到的花生、桔子、草果、普立著名的小黄姜等作物,还生长着一些保护等级不同的珍稀植物和从国外引进的速生植物,是一个四时花开、夏秋果香、野生动物活跃、与世隔绝的美丽地方。

秀丽险峻、雄奇壮美的大峡谷中,一条泥浪滚滚的大河在我们面前不疾不徐地向前奔腾,颇有几分母亲河——黄河的沉稳雄浑。周哥指着河中大小不等的几块石头问我们:那像不像一头母猪带着几头小猪凫水过河?“泥猪河”的名字也许就是由那几块石头得来的。心有所想,意有所随,看山是画卷,看水是乐曲,就这样认为又有何不可以呢?

孙老师说,宣威市委、政府已经把尼渚河大峡谷纳入旅游业开发,正在规划和打造,准备在这儿搞水上漂流。看着浑水滔滔、河底巨石无规律、不规则遍布的尼渚河,我疑虑重重地问:会不会难度太大?孙老师解释说,枯水季尼渚河是清澈见底、鱼虾畅游的;河底的大石头可以人工清除一部分,另一部分留下做探险者制造惊魂、尖叫的道具。我臆想了一下,实在想不出碧波荡漾、清流潺潺、作为漂流河道的尼渚河是什么样子,看来非得春天亲临观赏不可。

我们先去看尼渚河村外那棵有1000余年历史的黄葛树。孙老师说,黄葛树又名大叶榕,是佛教中经常提到的菩提树。我瞪大双眼,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有幸看到菩提树!这棵树围10米以上、树高25米以上、树冠覆盖3亩以上土地的大树,像一把功德无量的巨伞,庇护着尼渚河村的风水和佛教徒们的灵魂,使他们心情平静,精神安宁。

我围着菩提树转了一圈,猜度要几个人才能合围?我抚摸着老树粗糙的树杆和暴露在地表的遒劲根须,对老树的长寿、高龄肃然起敬、由衷佩服——树生千年依旧碧翠葱茏、生机盎然,笑承雨露阳光,笑看世间悲欢盛衰,这是人类必须学习和研究的。抬头向上,只看见粗大的树枝、茂密的叶片和从树缝中透下的斑驳光影,根本看不到树顶或蓝天。我一边按动快门,一边请王哥等人帮我拍照,我不仅要和菩提树合影留念,而且必须把我的震撼和迷醉留下,把它的身影带走,栽种在心里和梦中,天天烧香、时时礼拜,让我的人生进入佛陀修炼的境界,无怒无争、无怨无悔,安享太平盛世,喜看春花秋月。

尼渚河峡谷石灰岩裸露,山势陡峭,河两岸的巨型岩石高达数十米、上百米,很有西岳华山的神韵和气势。山上树林蓊郁、灌木丛生,药材密布,藤萝纠缠,飞禽走兽穿梭其中,岩羊、麂子、花脸獐、狐狸、老鹰等在其他地方绝迹的动物,在密林险崖处安家,繁衍生息。各种花草树木附石而生、抱石而长,根须裸露在岩石上,形成蛟龙下海、二龙抢珠、猕猴探月、虎豹相争等图案,让人叹为观止。树木和石块相依相伴,同呼吸共命运,有着你给我一粒土、一个插脚的缝隙,我回报你一片绿荫、一世紧拥和相守的痴挚热烈。

尼渚河的险崖密林中生长着5群200余只猕猴,时常跑到村边地里掰玉米、刨红薯,不时在悬崖峭壁间嬉戏打闹、纵情玩乐。我们希望运气好,能够看到猴子,不断在高山大岩间搜寻,向路过或在地里劳作的村民打听。村民们一致指着尼渚河下游说,猕猴在村子下面的陡峭石壁上,这几天玉米收结束了,猕猴就转移到村子下面去了,大约不久又会回来,无法说出个确切时间。看来猴子尽管和人争抢粮食,心里还是惧怕人类的,峡谷里只要多来几个人,它们就胆栗地跑到下游的无人地带去了。

尼渚河峡谷中有濒危植物、被称为“中华九大救命仙草”之首、素有“药中黄金”美称的珍贵药材野生石斛,它们生长在陡崖绝壁之上,开着金黄色的花朵,把金灿灿的光芒呈现在天地间,让人们分享和景仰,少数珍贵品种甚至被专家称为植物中的“大熊猫”。因为太珍贵稀少、药用价值极高,普立乡政府已在尼渚河村前地里搭了几个塑料大棚,准备试种石斛。尼渚河峡谷中从从容容地生长着近年来被炒得沸沸扬扬的红豆杉、乌木等珍稀植物,据说还发现了高达56米的国家二级保护植物血榉树。把这儿称为珍稀野生植物的天然宝库,是没有一点拔高和水分的。

我们仰头观看,举目巡视,希望把尼渚河特异的美景全部装进眼眶和相机,不由分说地带走,回去慢慢品赏回味。一条洁白细长的飘带在对面山上时隐时现地游荡,像是一双多情之手,给大山系上一条柔美飘逸的丝巾,让冷凌严峻的雄性山体,徒生了几分柔情蜜意。陈哥说,那就是从木通桥沿河穿行到尼渚河的公路。我看着它从高耸入云的大山飘然而下,像王母娘娘从天上抛下的一根飘带,在有的地段陡直得让人怀疑超过60度,不由惊叹说,把它称为天路一点也不过分。返程时,我们曾想从这儿抄近道,还没到达陡直那段,就发现一块几吨重的巨石挡在路中间,根本无法通过,只得调头从原路返回。大概是昨天的阴雨使山体滑坡了,巨石在泥沙俱下的强大惯性下,一时把持不住,就滚到山脚做了拦路虎。

孙老师说,从官寨小沟下来的路上山体坡度大,路险林秀、山高水美、瀑布纵横、石奇苔青、沟深谷俊、溶洞伏流、曲径通幽、鸟语花香;尼渚河村下面的大峡谷景观犹如迷宫,绝壁斧削、谷窄波壮、深不可测、禽兽众多、人迹罕至、一步一景、姿态万千,我们不去看看简直太遗憾了,竭力鼓动我们从官寨小沟走回去。我的鞋底已经磨损,不再把滑,不能确定能否从小沟爬上去。周哥本来就想走那条小路,这时候更是跃跃欲试,想一个人从小沟返回去。我们千般阻拦、万般劝说,他才心灰意懒地放弃执念。怕周哥接近小沟又固执己见,我们迅速转身,沿途欣赏着秀美风光返回。孙老师无限惋惜地说,再走过去一点,就可以看见关住“普立不回家的羊”那道小门了。我心里并不遗憾,信誓旦旦地说,回到城里就去买一双好的运动鞋,买一套在野外活动更方便的运动衣,让以后的出行专业一些。其实,我是用这种婉转的方式,表达我害他们不能一了爬行尼渚大山夙愿的抱愧。

正因为尼渚河峡谷的开发和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一波波游客涌来探险猎奇,这儿才吹进了文明新风,一天天走向富裕,盖起了一些小洋楼,一步步向现代生活靠拢。据说紫荆开满鲜艳夺目的粉色花朵时,胜过花事繁复的日本樱花。我不由满怀期待,希冀明年春天能一睹紫荆的芳容,在它的花色、花香中长醉不醒。

我打定主意,待到春暖花开时,还要到普立来,不但要看看他们所说的千亩杜鹃花海,看看已经建成的普立特大桥和正在建设的、被称为世界第一高桥的北盘江大桥,而且一定要从官寨那条小沟进出尼渚河,体验一下尼渚河峡谷的险峻雄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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