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吃饭,一位年长的男士在简单交谈几句后,谆谆教诲道,趁年轻,你要多读点书。我微微笑答,我唯一的嗜好就是读书,单外国名著,我读过的不下百部。男士震惊地瞪大双眼,那你怎么一副从容淡静的样子,不像有些人那样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呢?我说读书和佛家修行一样,是为了回归内心和本真,用最敏锐的触角去感受天地的大美;如果读了一点书就到处炫耀,那是对知识的亵渎,不读也罢。大江大河的表面都是平静的,谁见过无风三尺浪?男士就和我谈三国、水浒、聊斋,以及钱钟书的名言“婚姻就像一座城堡,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冲出来。”幸亏他没有提红楼。
台湾作家三毛说,《红楼梦》是本妖书,不能说,不可解。《红楼梦》在我心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小学毕业初读《红楼梦》,虽然对内容一知半解,也无法体会作品的美妙之处,只是对宏大场景的铺设和凄楚艳丽的故事,感到深深震撼。但对高鹗续写的后半部分,没读几章就撂下了。
初中毕业再读,仍然对高鹗续写的部分,没读几章就扔得远远的。这时初涉人世,被曹雪芹精美的语言、独特的叙事手法,和作品的历史厚重感、给心灵带来的巨大享受深深折服。逐字逐句地读,生怕遗漏了一个字,或对一句话的领会不到位。苦于时间有限,要不真想一读再读。
工作后第三次读,恨不得连标点符号全部装入心中。这时《红楼梦》的人物、事迹,已经在脑海里分门别类地储存好,张口就能行云流水地讲上几个小时,能有理有据地说出自己的见解、猜测。找来笔记本,认真摘录里面的诗词,边抄边品味,像吮吸琼浆玉液一样身心陶醉、其乐无穷。强忍着美被凌迟的感觉,总算把后四十回读完了。我宁愿要残缺的绝美,也不愿意高鹗在一块举世无双的“和氏璧”上,涂抹一些牛粪和污泥。私心里我认为,写书只要能写到曹雪芹那种厚重质感、博大精深,尽管贫病交加,过着“举家食粥酒常赊”的日子,也死而无憾了。
自此只要是与《红楼梦》有关的书,我都买或借来读,把这份痴爱泼洒到无尽的红学书籍中。一次出差,一个同事知道我刚看完《刘心武评红楼梦》,试图和我谈《红楼梦》或刘心武。我转头看着车外,如当年在学校围棋入门后对初学者的挑战一样,傲慢地选择了不予应对、沉默是金。另一个同事大概对《红楼梦》和刘心武都知道得不多,就和他谈米芾。结果他们谈不到三分钟,也都扭头看着窗外一掠而过的风景,沉寂了那颗想要表现的心。
深沉的爱都是自私、隐秘的,不容许他人在这爱面前指手画脚,不容许别人在这绝美上留下哪怕一点点污迹。就让我把对《红楼梦》极致的爱默默地藏在心中,像一座私家花园,独自欣赏、品味,提升自己的灵魂和综合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