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买来了“泰坦尼克号”光盘!
办公室的男物理老师姓“田”,由于家属院在学校的势力范围内,他可爱的儿子就成了办公室的常客,我们这些刚毕业的小丫头管他儿子叫“田鼠”,很自然地将他这位“田大哥”升级为“田耗子”!
我毕业后本打算接着考研究生,可是由于教育局不让在职教师报名我失去了机会,趴在办公桌上呜呜大哭。
办公室里只有耗子一个人,他围着我转来转去,束手无策,从抽屉里拿出了他的宝贝光盘:“‘小篮子’,你要是不哭了,我给你看大片!”
“小篮子”是他对我的专称。
我拿着光盘,破涕为笑!
可是,有光盘,没有影碟机呀,我找到了好朋友小孟,我俩约好到赵老师家去看。赵老师的爱人是银行的,在银行小院里有两间楼房,差不多是当时最奢侈的住房了。
我俩在周末到赵老师家去看《泰坦尼克号》。她忙着干活儿,我俩像到了自己家一样,一点儿都不见外,拉上床帘,坐在她女儿坐的小板凳上,专心致志地看电影。
我俩完全进入了情境,这个哭啊。赵老师的爱人回来了,我们不知道。他们俩把饭做好了,我们不知道。我俩坐着板凳端着米饭吃赵老师给我们端来的炒芹菜,一直到影片结束才打道回府!
看完一遍没过瘾!
有一天,耗子得意地跟我炫耀:“我买影碟机了!进口的呢,花了大价钱,相当于一台电视机!”
我瞪大了眼睛,野心膨胀,把这个消息刻不容缓地飞奔着告诉小孟。我俩商定在一个没课的下午到耗子家重温“泰坦尼克”梦。
在耗子家狭小的卧室,我俩又重温旧梦,照常看得投入、看得专情、看得心潮澎湃,由午后看到黄昏,由黄昏看到星起。
耗子一家人摆好了一大盆疙瘩汤等我俩吃,直到看到苍老的露丝平静地絮语,我俩才灵魂归位,恢复正常,和耗子的家人共品疙瘩汤。
15年过去了,我们因为庆祝一个孩子的升学而重聚在一起。
耗子早就不教课了,赵老师的女儿考入云南大学,她爱人调到唐山,她过着神仙一般的自在生活。小孟我俩早就有了自己的家庭,“影碟机”早已不再是新鲜事,好多年没有交流的我们谈起往事都备感亲切。
耗子说:“那时你们刚毕业,你们俩真像孩子一样,除你们之外,没人叫我‘耗子’!”
我俩端起酒杯:“感谢我俩吧!为有人叫你‘耗子’而幸运吧!”
赵老师说:“那时候就是亲,刚毕业在学校食堂吃饭,我跟她还不太熟,不太了解她,但就是想把她叫到我家里给她开小灶,其实家里也没有啥可吃的,看她吃炒芹菜吃得那么香,我就很开心!”
我笑着回应:“一叫就去,不叫也去,去了就不走,跟你女儿比着看动画片!”
这一打开话匣子,话就长了,回忆也长了,我谈起了自己跟别人“最不见外”的一次经历:
刚刚工作,回家时同宿舍的人都回去,我父母不在老家,无处可去,学生一走,学校里空荡荡的,学校食堂不开火,我对街上的饭店也不熟,一个人在街上游荡。遇到一个我带着学生除草时认识的班主任洪老师。
我跟他打招呼,他的车把上挂着一袋馒头,他急刹车,问我:“吃过饭了吗?”
我老实地说:“没有。”
他说:“跟我到我家吃吧,不远的,就在学校的瓦房后面。”
我爽快地答应了!
跟他到了他家,进了家门才知道他爱人和孩子都不在家,原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在那个昏暗的陋室里我感觉很不自在,想打退堂鼓了。他看出来了,笑着对我说:“没关系的,你的好多老师都是我的学生呢,单身时他们也到我家吃饭的,吃饱饭是真的!”
他端来了一小碗炖牛肉,让我就着馒头吃,真香啊!
我真诚地总结:“真够不见外的!傻死了!不过那炖牛肉真香啊!”
教师食堂的权师傅,都说老头脾气古怪,可是他遇到了我们这样的丫头片子就没辙了,搁不住我央求:“权师傅,小孟我们想吃饺子了,咱们包点儿饺子好不好,趁着人少时包,我们来帮忙!”“权师傅,我爱吃糖瓤鸡蛋,你提前先给我捞出来两个!”“权师傅,我爱吃白豆腐,你预先给我留出一块儿!”
权师傅的小厨房成了小孟我俩的地盘,看着权师傅在水池里麻利地洗韭菜,在白围裙上快速擦手,然后低头铲起一铲煤送进红彤彤的大灶,真像到了家里一样。
我以为只有我这个受益人才会感觉那些十几年前的傻事于我是宝贵的青春回忆,没想到那些对我照顾有加的人也对往事心存怀念。
以前学校小卖部的大姐看着我女儿很亲热地对人说:“这邢淑兰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她刚毕业时天天买方便面吃,酸奶从不买一袋,喝过瘾才走!在单身宿舍住了两年,我对她印象太深了,那时抬头不见低头见,跟一家人一样!后来,都在西关租房了还总跑到小卖部来买东西!”
“是!没买到方便面,你还送了我两包自家打的挂面,这事儿我忘不了!”我感激地说。
她的脸上已有了岁月刻下的密纹,但是看我的眼神依然亲切而温暖,跟亲人一样,充满了轻柔的关切和问候。
物是人非,时间是个神偷,会偷走我们爱的人和爱我们的人,但是我想,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记忆,与条件好坏无关。或许正因为现在条件太好了,我们的心反而太窄了吧!
在忙碌的空隙不妨让心闲下来,约好友人共享一碗热菜粥的滚烫和馨香,这不掺杂世故的亲情会因普通的菜粥唇齿生香、畅爽无比的。
时光如流水,不能重来,老年的露丝平静而幸福,沉没的“泰坦尼克号”虽然带走了她的杰克,但是不能带走她与杰克的美好爱情。
那艘给露丝带来特殊回忆的“泰坦尼克号”会在与它共度美好时光的人们心里愈发清晰、永不沉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