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弯弯如流水,抬头,有你。
半夜,一阵咳嗽,嗓子痒痒,喉咙一热,一口血吐到了痰盂里,昏黄的灯光下,你披衣起床,看着我大口大口吐血,你赶紧叫醒了另外一个姐妹,让她到隔壁男教工宿舍,找来了一起分配来的男教师。他站在宿舍门口,看我吐血不止,呆了,搓着手:“这么严重,怎么办,怎么办?”你命令他:“快去北边的家属院,找司机老王师傅,把皮卡开过来!”
皮卡停在了宿舍门口,你跳上副驾驶的座位抱着我。
窗外,雾很大很大,司机看不清道路,笨拙的皮卡像蚂蚁,颠簸着爬过寂静的长街。
你把新买的棕色的毛风衣披在我肩上。
做完一系列的检查,终于可以安静地躺在病房。
夜深了,他们都主动和我告别。
你没走。
“肺炎,应该不严重吧?”我问你。
你搬个小方凳,坐在床边:“没事的,养几天就好了,不过是重感冒而已!别瞎想了,睡吧!好好养着,等你好了,我给你买一大堆你爱吃的香蕉!”
我笑,睡了。
天亮的时候,发现你趴在床边睡着了。你的棕色毛大衣盖在我身上,最上面的扣子旁边粘上了暗红色的血迹。
我一阵惋惜:这件衣服是你和男友昨天坐班车从唐山百货大楼买的,500多块钱,可是咱们两个月的工资啊,你说不专等照结婚照穿了,先穿上美美,呵呵,没想到,先让我美了一夜!
无星无月的夜晚,抬头,有你。
正月里,先生突然高烧不退,开始以为是心肌炎,连续输液一周后,突然又肚子疼,疼得他大汗淋漓,到县城医院检查,所有能查的都查了,就是查不出病因。
在医院输了一天液仍旧不能减轻疼痛,我们被迫转到唐山工人医院,时间一天天过去,所有的检查几乎都做了两遍,光检查的费用就花了15000元,仍旧不明病因。
最后,那个年轻的大夫把我叫到医务室,手摸鼠标,对我轻描淡写地说:“其他疾病都排除了,血象这么高只能是艾滋病了!”
如雷轰顶:“这怎么可能啊!”
看着态度坚定的医生,我跑出医院,在漫天大雪里失声痛哭。
你来了。
默不作声,和我并排站成雪的雕像。
你从口袋里拿出信封说:“这是一万块钱,你先拿着。因为不知道你用多少,所以没有多带,也不敢给你打电话,知道你不好受。有病就得治,你得坚强!家里有我,你安心照顾他,用钱就打电话,我给你送来!”
你问我到底什么病,我说:“艾滋病!”
你竟然笑了:“这个傻丫头,这怎么可能呢?别的病我担心,这个不担心,因为不可能!他整天跟咱们在一起上班,连血都没献过,你还不知道这一点?走,西医不行,咱们找找中医!”
一个“康复中心”的老中医正好在工人医院坐诊。我们把他请来,他摸了摸,当下动手开了20多副中药,让一并喝下。
第一顿喝完,先生似乎把体内所有的浊气都排了出来,看着那一大盆暗绿色的“宝贝”,我真是心花怒放:20多天的煎熬,20多天的期待,只要病好了,让我吃了我都愿意!
肚子自此就真的不疼了,高烧也慢慢好了。
出院后,同事们都买好吃的探望,你把他们送走后,掏出质量上好的秋衣秋裤,说:“遭了这么长时间的罪,咱也奢侈一把,我把咱迁安最贵的内衣淘来了,来,舒服舒服!”
先生笑,我也笑。
痛苦无望的雪天,抬头,有你!
春天里,我的身体每况愈下,连走路都有些费劲。
你上班碰上我,总要带我一程。
后来,我到医院查,转氨酶的正常值该在40以内,我的数值接近了2000!5个高升的箭头宣布我的身体出了状况:必须卧床休息、输液治疗!
我怕这病有传染,所以瞒住了你。
你是在我差不多病愈的时候知道的。
你来看我,既不买东西,也不像别的朋友一样塞钱。每次来,你都不闲着,把所有的屋子拖两遍,把饭做好,然后离开。
我逗你:“一遍就够意思了,还拖两遍,你不嫌累啊!”
你说:“一遍有土腥味儿,我得让你在家闻到好闻的空气!”
我把病愈的检查结果拿给你看,你探头找那五个箭头,直到确认真的没了,你才颤抖着手,把化验单叠起。
你买来了瘦肉、排骨、鸡翅、紫葱头、胡萝卜、芹菜,在厨房里忙活,你说:“我要让你好好享受一天!”
先生中午回家,说:“哇!莫非是田螺姑娘下凡了?冰箱里各种青菜切好并罩上了保鲜膜排放在保鲜层里,一块块瘦肉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冷冻箱里。
餐厅里一桌子菜冒着热气,就等着我们下箸了!”
哦,日子弯弯如流水,我的日子里流淌着憋不住的笑和美,因为抬头,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