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也不随我,跟你爸一样,不会过!”我把买好的衣服放在妈的枕边,妈会这样说;我把好吃的放在妈的床头柜上,妈也会这样说。
我悄悄地溜出去,因为我知道妈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换上新衣服,会在夜晚咳嗽的时候吃一口我买的蛋糕。
爸爸,不要以为我天生就这样体贴,虽然我是妈妈的亲生女儿,但是我能做到在妈妈最需要的时候,穿的、吃的不断流,是因为爸爸能够做到这一点:妈的枕边常年会有点心、苹果。而每次爸爸赶集回来从提篮里往外掏东西的时候,妈都会说同样的话:“就会瞎花钱,不会过!”
所以,爸爸,我对妈的体贴是随了你呢!
“啊,啊,啊”半夜传来妈的惊叫,我以为妈犯病了,顾不得穿鞋,三步并作两步飞跑到妈的床前,见妈张着嘴:原来是做噩梦了!我把妈从噩梦中叫醒,伺候她喝一点儿水,才小心地离开。
爸爸,不要以为我天生就觉轻,虽然我也惦记妈,但是我能做到妈有一点动静就一个箭步蹿到妈身边,是因为爸爸能够做到这一点,出门在外,不管多晚,即使半夜也要尽快赶回家,紧守着妈妈睡。
所以,爸爸,我夜不安眠,是随了你了呢!
爸爸,知道吗?天津侯台这个地名,是我不能够触及的心痛。
那个炎热的夏天,我一路赶来,看到妈妈安然无恙,买下了几个大西瓜用冰水给你镇上,给妈留下200元钱就连夜赶回了家。我以为做得很圆满了,因为我想,爸爸身体好,随时可以坐火车回家相见,而妈妈行动不便,见到妈妈就行了,见不见爸爸都无所谓的。后来妈说:“你爸摆摊儿回来就生气,把西瓜分给了刘台子那俩小子吃,也不像每次一样拿着你给的钱美了,而是说‘这孩子多傻!旅馆有得是,怎么能来了就走?这水上公园多好,我还没带她逛过呢!’”
没想到,你突然先妈而去,你生命的最后一天被妈无数次重现:他早上起来给我买完煎饼,说阴天不出摊儿了,也给自己放个“礼拜天”!他劈了半天劈柴,砸了一堆核桃仁儿,晚上还喝了半瓶啤酒,早早就躺下,没想到天还没亮就没气儿了!
爸的灵魂留在了奔波半生的天津侯台,不知道在儿女过桥撒纸钱时的一声声“爸,回家吧”的呼唤声中能否回乡。
侯台这个地方我再不能去,因为那里没有了我的爸爸;去了也不必流连,因为再没有人为我不住而生气。
想你的时候,我就看看咱们爷俩唯一的合影:那是1999年国庆节结婚回门那天,在二嫂家的院子里,我穿着崭新的格子长裙,站在柿子树下,挎着爸爸的胳膊,甜甜地笑着,爸爸在娴熟地卷着旱烟,阳光透过柿子树叶投下斑驳的影子,落在咱们父女俩的肩上。
这是一张幸福的照片!
爸爸,每当想到我们父女俩肩并肩的照片,我就想,我要做爸爸最想做的事,我要让爸爸在九泉之下安眠!
姐姐打来电话:“小兰,妈疯了!天冷了,她不穿棉袄也不穿棉鞋,就在外头冻着咳嗽!她这是怎么了!”
我说:“妈是着急来我家了,你没告诉妈我家改装暖气,暖气一修好我立马去接她吗?”
她说:“我说了,她不信!她就是疯了!在我们家我给她烧的屋子挺暖和的,她就这么作践自个儿,这是亲妈,要不,别人还不以为我虐待老人哪!”
我说:“我马上就去看妈,你这么告诉妈,你说‘小兰说她离不开你,她上晚班得需要你陪着你外甥女,暖气一修好她就来接你,你好好养身板儿,别冻感冒了!’”
一会儿姐姐打来电话:“妈欢气(方言,高兴)了,她穿上棉袄、棉鞋,也进屋了!”
爸爸,知道吗?不要以为我天生就能揣摩妈的心思,虽然我是妈的老闺女,但是我能在妈发脾气的时候一下子就能猜出她在想什么,是因为爸爸能够做到这一点:不在乎妈妈嘴上说什么,而是能听懂她无声的语言,比如这次发脾气,她一定是想让自己因为有用而被儿女们照顾!
所以,爸爸,我能摸透妈心底的话语,是随了你呢!
爸爸,妈说吃我做的饭最顺口,没想到她40多岁生了我这个“老多余儿”还得济了!爸爸,我照顾妈很上心,不是因为我天生就比别的孩子懂事,是因为我很想你,我知道如果你活着,你会比我更理解妈妈、更会照顾妈妈。
最疼爱我、最理解我的爸爸已经不在了,爸爸,我用什么来想你呢?
那就让我来做你吧,像你一样照顾好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