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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奈何明月照沟渠

“你去考国士监,竟然是为了娶郡主,你真的想娶郡主?”

赵红伊其实不太在意自己郡主的身份,况且,她的郡主也是有名无实。

她很小很小就跟了洛襄,自小是由女仆带大的,稍微大一点,就跟着洛襄到各地去办事,天南地北的去。

赵红伊根本没受过正统的贵女教育,女戒什么的她完全就没碰过。她通常会自称本小姐,而不是本宫,其实也是反应了她的潜意识里,根本不把自己当郡主。

所以,赵红伊刚一听见岳赋什么不配郡主,立刻就被惹毛了,一时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岳赋说的郡主,其实指的就是她自己。

见赵红伊如此反应,岳赋笑了,盯着赵红伊,然后点点头,道:“是有点想娶。”

看到岳赋这副模样,赵红伊终于反应过来了,脸刷的一下就全红了,开心得手手脚脚不知道该怎么放,整个人陷入了梦幻般的幸福感之中。

良久,她才清醒过来……主要是因为她花痴得连小毛驴都看不下去了,‘嗯昂恩昂’的叫了好几声。

刚一回过神,赵红伊便道:“我跟着你回天定京。”

“你不是要到上玄城进学吗?你师父是这么说的。”岳赋显得有些愕然。

“进学?”赵红伊想了想,才恍然大悟,道:“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早知道会这样,就不答应师父了。”

在大明,女孩到了虚岁十五,行过笄礼之后,就已经是成年。到了这个年纪,就要为婚事作打算,很多少女,在十五十六岁左右就会嫁人,有的甚至已经初为人母,就算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还没嫁,也总是会先定亲,把婚事定下来再慢慢决定婚期。

赵红伊已然十七岁了,在如今的大明,这个年纪还没嫁的女孩子,已经算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她之前也试探过文若海,只不过,总是被文若海很是巧妙地回绝,即不答应、不拒绝、不表白。

赵红伊原来喜欢的是文若海,洛襄本亦想撮合自己的两个徒弟,只是,他懂得自己的那个大徒弟,野心大城府深,作为下属,洛襄很是欣赏这样的人,可是作为丈夫,洛襄认为文若海非赵红伊的良佩。

赵常烈就剩下这么点血脉,洛襄不敢误了赵红伊的终身大事,曾经想介绍赵红伊与其他青年才俊相亲,却总是被一口拒绝。

赵红伊既为郡主,又算是皇帝的晚辈,她的婚事,李正元已经过问了两次,皆被洛襄找托词拖住了。

只是一而再而不可三,再拖下去,皇帝肯定不会由着赵红伊的性子了,赵常烈于大明有大功,又是李正元的旧友,李正元怎么肯坐视自己的世侄女嫁不出去。

赵红伊的性子,洛襄也懂,为此,他只好劝赵红伊到书院进学修行,继续走命师的道路,唯有此法,李正元才不会过问其婚事。

赵红伊籍贯在纪州上玄城,然而,那里非赵红伊的家乡,而是洛襄的家乡,赵红伊不过是跟着入籍。

纪州上玄城‘起云阁’,与涯州孤城‘拜火寺’、川州珑城‘轩南书院’,并称天下三大,是民间命力修者向往的修行圣地,其实力非常雄厚,三者加起来,足可以与官立的国士监比肩。

起云阁是洛襄的师门所在,赵红伊传承的亦为洛襄的绝学,她要进学修行,自然就会选择去起云阁。

赵红伊当时见文若海爱理不理的,想到自己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各种关于成亲的压力接踪而至,便一口答应洛襄。

只不过,她现在是有些后悔了……

“到了天定京,你不许认识其他女孩子!”赵红伊抓着岳赋的衣袖,恶狠狠地叮嘱。

岳赋讪笑着不置可否,这哪可能不认识啊?交际应酬也总是会有的,难免会认识一些人,只好宽慰道:“若是某些无知少女对本少爷痴心妄想,我打发走她们便是。”

二人又聊了一会,赵红伊想到自己是偷偷溜出来的,便赶紧回去客栈。那客栈,名义上是龙卫包下来的,实质上,本来就是龙卫镇抚司的一个联络据点,无论掌柜、小二、厨子,都有白衣龙卫的军职在身。

赵红伊回到客栈,见洛襄没回来,又想起岳赋说过,洛襄让他去天定京,是有某个暂时不能说的秘密任务。

她一时被勾起了好奇心,又因为关系到岳赋,所以便悄悄的潜入了洛襄的房间,想要偷看密信。

赵红伊自小是洛襄养大的,虽名为师徒,实际上与父女无异,她跟了洛襄这么多年,洛襄房间里的机关、暗记什么的,她都知道。

这种事情,赵红伊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只不过上一次,是为了文若海,这一次,是为了岳赋。她也明白洛襄的底线,只要绝密的东西不碰,偷看点普通的密信,洛襄最多也就是责备几句,大不了罚个练剑之类的。

更何况,真正重要的绝密级密信,洛襄看完就会毁掉,根本不会放在房间。

赵红伊找了好一阵子,依然没有找到,突然,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她心中一惊,知道是洛襄回来了,赶紧把密信与暗记复原,然后,藏到了床底下边,整个人伏在床板上,倒吊了起来。

她的‘魅影寻踪’得自洛襄真传,如今已经修炼到五成火候,要不是胸实在太大,不方便,否则她也算是一名出色的白衣龙卫了。以她的魅影寻踪,若洛襄不是有心留意,要发现她,也并非容易。

房间的门打开了,洛襄与那位指挥佥事莫德贤莫大人一同走入了房间。因为这间客栈,是龙卫镇抚司的据点,里头全是信得过的人,而外头,又有数名白衣、黑衣龙卫日夜监视、把守,安全系数相当高。

因此,二人都没有太大的戒备心,并没有发现床底的赵红伊。

“大人,三重楼的密信已经完成解密了。”莫德贤首先发言。

洛襄坐下,倒了杯水,轻抿一口,言简意赅道:“如何?”

“李白、陈王、黄河、平乐、岳赋,皆查不到有意义的信息。”莫德贤依照解密得到的内容如实禀报。

原来,这三重楼传来的密报,是关于岳赋醉酒所吟的《将进酒-君不见》的事情,当时洛襄觉得这首词隐含对李正元的讽刺,认为背后可能有人刻意在操弄,便命三重楼彻查此事。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洛襄听了,微笑着点头,可是他的头点着点着,就点不动了,疑惑地问道:“连岳赋这小子,也查不到任何东西吗?”

莫德贤道:“我们查到关于岳赋的第一条信息,是文若海向大人你汇报的密信,在此之前,他似乎就像凭空出现在旗山镇那间老宅里一样,根据卑职的推测,该是有什么人,刻意隐瞒岳赋的身份来历,把一切记录都抹干净。”

“那小子……是什么人,竟然有如此能耐,连我镇抚司的三重楼都查不出来。”洛襄喃喃自语,又问道:“那间老宅,与那个叫韩酸的小丫鬟呢?岳赋查不到蛛丝马迹,这两样,该能查到了吧。”

“是,三重楼当时亦是向这个方向思考,可是,也查不到任何有意义的东西。”莫德贤又道。

“这怎么可能?”洛襄震惊无比,道:“既然有老宅住址,官府里应有主人的户籍、籍贯记录才是。”

莫德贤继续汇报,道:“当年陛下大举迁民,政令执行不善,有许多百姓直至今时今日依然未入户籍册,关于韩酸,三重楼查找了所有记录,仅有‘收容饥民稚女为奴’这一句记录,根据姓氏推测,她原籍该是在碧州。而那老宅户主的户籍记录,就更奇了。”

“到底有多奇怪,快说。”

“那间老宅的户主,在两年前曾经转过户,原主人的信息,已经全部湮灭,再也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而现在老宅的拥有者,是一个叫金鱼的人,籍贯天定京,住址情怀河畔。”

情怀河,为绕过天定京南端的主要河流,河流两岸,主要经营的是青楼、画舫之类的风月生意。居地为情怀河畔的人,要么是画舫上的风尘女子,要么就是画舫上的老鸨儿之类,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人家。

“金鱼?哼!”洛襄冷笑,又问:“那能查到,情怀河的画舫上,是否真的有一名姑娘叫金鱼吗?”

“回禀大人,三重楼已经查证过,大明立国十八年以来,情怀河上的人,包括妓妇、老鸨、****、杂役、丫鬟、侍女等,从未有一人名叫金鱼。”莫德贤如是道。

官府造册记录户籍,通常是买主拿地契到衙门里登记,衙门作记录时,也是买主说什么,就记录什么,因为这个世界里通讯落后,凡事求证的话,费时失事不说,还会浪费大量人力物力。

岳赋那间老宅是两年前作过户登记的,原户主的信息已经完全湮灭,如今的户主是谁人,恐怕也是死无对证。

“金鱼,金鱼,世上岂有人改这么怪的名字,这分明就是一个假名,地址还是难以考证的情怀河畔……”洛襄的脸色变得冷峻,冷笑道:“这是欲掩盖岳赋真实身份的那人,在警告本座不要再查下去!”

说罢,他朝着郡王府的方向看了一眼,摇头道:“岳赋啊岳赋,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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