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才过，各家都忙着走亲访友拜年，前门大街上的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两旁的商铺生意却略显清淡。有些商铺干脆关门歇业。
“这些商铺一般都是上了八才开门，这几家开着的，定然也是有客人年前定下的东西没来得及交货，这才开着门。瞧瞧那几家老字号，这时候都是不做生意的。”翠儿瞧着许慎言神情恹恹的，便想着找些话题活络气氛，哄她开心。
岂料许慎言听了，更是感慨不已。大概只有她这种无处可去的人才会出来逛街吧。
翠儿未料自己没能哄得许慎言开怀，反倒让她更加郁郁，不由有了几分尴尬，勉强笑道：“这也是因为这些商铺做的都是达官贵人的生意，南市那边就不一样，不必等到初八，初四一过，市集就开了。”
今儿是初六了。
许慎言点点头，神情木然。仍是兴致不高的样子。
翠儿不敢再多说，主仆二人便一路无声地朝南市走去。走到前门大街和南市交界的地方，许慎言却觉得有些累了。“翠儿，要不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姑娘可是累了？”翠儿连忙搀扶住许慎言。
“就是有些乏了。”许慎言道。望着离南市还有一小段挺长的路，许慎言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刚才出门应该雇个车子的。”
许慎行初为京官，许家只备了一辆马车，平日里许慎行上朝早，车夫先是送了许慎行，再回许府，这样才轮到许慎言和柳氏用车。今日柳氏出门应酬，车子便随行侍候。再加上正月各家往来多，难免自家备的车子有不够用的时候，因此，这个年节关头，也是各家车行生意最好的时候。
“您看是就近找一处歇脚的，还有去南市找？”翠儿问道。
“先看看有没有吧！”许慎言无奈道。
翠儿欣然应诺，然而，在那附近，除了一家京中有名的老招牌茶楼开着，竟再也没有找到别家。翠儿立马进去订位子，却不料被告知已无空位。
许慎言看着那家店，破为无奈。这年节，竟是连想找个歇脚的地方也难。
“算了，再坚持一会，到了南闹再歇吧。”许慎言无奈道。
翠儿这才露了笑容，用力点了点头。上前扶着许慎言准备往外走。只听门口珠帘唰的一声京人撩起，从外进来一个人，逆着光，猛一下看不清身影。
许慎言下意识地往别上避了避，让那人先过。
谁料那人却在许慎言面前顿住了脚步，惊道：“许慎言？”
声音虽然有些惊讶，但一如继往的温文儒雅。不是项子谦又是何人？许慎言心底闪过一道厌恶，她实是不想此生再与项子谦有任何交集。“见过秀王爷。”
许慎言耐着性子给项子谦行礼。突然觉得，投胎真心是个技术活。前世，项子谦投身项氏集团老大的第十八个小情人的肚子里，虽然是个私生子，然而吃穿用度，全都是豪门贵公子的标准。除了名分，别的与项氏集团正牌太太生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今生就更不用说了，在这皇权至上的世道，项子谦居然摇生一变，成了皇帝老儿的儿子。反观自己，前世是个孤儿就算了，今生好歹父母双全，可是十年前那场大水，彻底地将她的人生颠覆。
“你怎么在这里？”项子谦问道。
许慎言不想与他多说，正想着怎么答复打项子谦打发了好早点走人。却见茶楼掌柜的迎了上来。朝项子谦作揖道：“秀王爷，这位是您的朋友？恕小的眼拙，刚才多有得罪，实乃……”掌柜的哆哆嗦嗦地试图解释。
“怎么回事？”项子谦温文的脸上多了几分冷意。许慎言瞧在眼里，不由在心里冷哼一声，这项子谦，无论是前世今生，都是个假面人，特虚伪。
“我们姑娘本想在这里歇个脚，没想到竟然是客满，没位置了。”翠儿垂首答道。
项子谦神色微闪，道：“若许姑娘不嫌弃，倒是可以上我的包间稍坐片刻。”
“不必了！”许慎言想都没想，拒绝的话顺口而出。
项子谦愣了一愣，细细地盯着许慎言，似乎要在她的脸上看出朵花来。
许慎言很是不喜他这种要将人看得无所遁形的模样。当即将头垂得更低，小声道：“多谢秀王美丽，小女子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许慎言曲膝行礼，拉了翠儿就要往外走。
“你还是这么讨厌我……”身后，项子谦蓦然冒出来一句。
“秀王误会了，在下是有要事在身……”许慎言很想当作没有听到直接冲出门外，可是，项子谦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在场的人都听到。往来的客人以及茶楼的掌柜，看向许慎言和项子谦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暧昧。许慎言恼怒之极，却不得不停下来。
“你能有什么要事？”项子谦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嗤笑。“是要去会见孝王吗？”
“小女子要去见谁，莫非还要跟您报备？”许慎言冷笑道：“即便您是天之娇子，当朝王爷，非亲非故的，却也轮不到您管到小女子头上。”
前世他占着她男友的身份，一天到晚干涉她见谁也就罢了，今生难道还要任由他这般无理取闹？前世他们已经到了那样不死不休的地步，今生当个陌生人就好了。
项子谦神情一滞，旋即又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笑道：“许姑娘误会了，本王只是关心关心！”
关心？她福薄命薄，当不起他堂堂秀王的关心。
“多谢王爷关心。”许慎言再一次屈膝。“王爷不是我父兄，这话却是不适合从王爷口中道出，虽说我占了个寡妇的名份，可也不是不要名声的。”
言语之中，带了几分尖锐，颇有大不了撕破脸面的架式。
项子谦突然面色发苦，赔礼道：“是本王僭越了。”然而，语气除了感慨，并没有听到半点歉意。
“嗯，王爷是僭越了。”许慎言极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接口道。项子谦的脸色一暗，正欲说些什么，便听许慎言又道。“还望王爷三思而言。要知道流言如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