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一切,我来到机场,或许,离开是一剂疗伤的最好的药。
登机前,顾以给我留了言,他熟悉的声音拉扯着我的神经,震动着我的耳膜。
他说对不起,对不起……一直说到一十四分五秒零一。我懂,他告诉我,你是唯一。
然后,我把手机卡扔在垃圾桶里。
亲爱的顾以,别了。别了,亲爱的青岛。
感谢这座城市,让我轰轰烈烈的爱了一次,让你在我心底留下印记。
邂逅一个人,眼波流转,微笑蔓延,黯然心动。
怀念一段情,心波荡漾,甜意弥漫,悄然泪动 。
告别一段情,心如刀绞,强颜欢笑,人悴心憔 。
青岛,在我身后顷刻轰然倒塌。
红豆生南国之一首小插曲。
莫默回到湖南已经很久了。没想到,一纸文凭,却顶不过强大的背景,她被迫当上了啃老族。
其实也不能完全这样说,她找了工作,不是她把他炒了就是他把她踢了。反反复复,什么也没捞着,还憋了一肚子气。
她走在路上,看见一个新公司在招员工,她屁颠屁颠的从包里抽出档案袋就去了。她明白了一个道理,机会可遇不可求,要随时随地做好充分准备,才能抢先别人一步,才能万无一失。
“萧总,这边请。”
稍纵即逝的身影,萦绕脑海,是她?
“最近公司在招员工么?”
“是,才在湖南开分公司,人手不够。”
“嗯,摆架,我去视察工作。”
萧子何一进门,几个昏昏欲睡的考官连忙站起来对他点头哈腰。
一个问:“萧总怎么来了?”
他坐到最中间:“嗯,例行公事。”
众人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扯扯皱了的西装,笔直挺立的坐在他旁边。
“下一个,莫默。”
莫默想:还真是抢手,我差点当众睡着。
她小心翼翼的敲敲门,走进去。
一抬头,某男子对她笑得一脸灿烂。
周围的人看到:经理真是和蔼可亲啊,对应聘的人都眉开眼笑的。
莫默扯了扯嘴角,不禁感叹,世界真小啊!天大地大,还是逃不出他的魔掌。
他示意让秘书递过来一张纸,上面手写着:电话号码,家庭住址。
莫默莫名其妙的填完。
他开口问:“有男朋友么?”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旁边的考官不小心喷了出来,他解释道:“我需要充分了解员工的情况,免得工作分心。”众人满意的点点头。
“没有。”他笑了,莫默有点想哭。
“如果你没被录取准备干什么?”众人不解,他说:“避免发生富士康跳楼类事件,得给员工提前做好心里准备。”众人想:虽然这经理年轻,但懂得不少啊。心服口服,心悦诚服。
“给大师看管藏经阁!”莫默话溜了出来,转念一想“不是不是,我是说,去西藏支教。”如此大公无私的答案配上八颗牙的标准笑容。
“小小年纪,有雄心壮志啊!会乐器么?”萧子何似笑非笑。
她瞪了他一眼,他回瞪我。在众人看来,此女子和经理眉目传情,暗送秋波,对上了眼,有猫腻,不纯洁……
“不会。”她咬着牙说。
“真的?”他合上本子,预备起身。
“记性不好,突然忘记了,略懂小提琴的皮毛。”
他笑着坐好:“很好,你被录取了。当我秘书,明天开始上班。”众人心想,经理真厉害啊,工作累了,听会儿小曲,太会享受了,佩服,佩服。
他走到莫默的面前,突然,秘书抱着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经理,不要啊!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我什么也没做错,不能连招呼都不打就把我开了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莫默都被感动了,心想,到处是人才啊,呆在这里,岂不大材小用?
他尴尬的扯开她的手:“你去营销部,相信你会取得佳绩的。”她哭丧着脸,绝望的看了莫默一眼。莫默拔腿就走。
萧子何追了出来,莫默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说:“为了告诉那个人,我没有忘记她,为了提醒那个人,不能忘记我!”
“那好,我告诉你,我没有忘记你,你可以走了。”
他低下头:“默默,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莫默停下来对他说:“萧子何,你会遇到比我好成千上万倍的女孩子,你用不着吊死在一棵树上。”
“你说的很对,可是,我违背不了我的心。”他把莫默的手放在他的胸腔上。
莫默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回来,红了脸。
“是不是我们这次没有见面,就再次错过了?”
“萧子何,我和你,没有未来的。”
他用手抵在她嘴唇上“默默,不要太早下定结论,用心倾听内心的声音,我会让你喜欢上我,忘掉过去。”
如果你的上司是帅哥,你高兴么?
但是你的上司是帅哥+腹黑,你高兴得起来么?
如果你的上司对你彬彬有礼,你开心么?
但是你的上司表面温文尔雅,暗地耍花招,你开心得起来么?
如果你的上司处处为你着想,你兴奋么?
但是你的上司故意在众人与你打情骂俏,你兴奋得起来么?
如果你的上司很有大男子主义,你激动么?
但是你的上司在你很忙的时候要你端茶送水,你激动得起来么?
很不幸,我遇到了这样的上司。
为了工作,我忍,为了工资,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渐渐的,同事们看我的眼光变得异样了,早上,杯子里会盛满热水,旁边还多一杯咖啡,中午,如果忙得来不及吃饭还会有人打包饭菜给我送来,晚上,我根本用不着加班,工作被别人抢着做,我说:“你们不能为了增加业绩往死里做啊。”他们拍拍胸脯:“湖南人嘛,吃得苦,霸得蛮,耐得烦!”我抽搐着嘴角,是,可是,我得养活自己啊,你们把事都抢了,我做什么呀!
最近萧子何常常不在办公室。虽然很好奇,但不好开口询问。
于是,我也趁着没人管,提前下班。
“爸爸,妈妈。咦,来客人了么?”我一回家,发现多了双蹭亮蹭亮的皮鞋。
萧子何探出半个身子,俏皮的向我招手:“HI!”
这是怎么回事?我走错门了么?
妈妈走过来,抱住我的手:“默默啊,你同事好体贴啊,大包小包的来看我们。”花点破钱就收买了我妈?没事,还有我爸……“默默啊,你同事不简单哪,三两下就把我琢磨了很久的棋解开了。”那是个人能力问题好吧!难道,我就这样,被他们给卖了……
萧子何,你,够狠!你个阴险,表里不一的伪男!
餐桌上,只看到我面前筷子晃悠,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受不了了!我抓狂:“他又不是没手,自己会夹,用不着你们献爱心!”然后,从静止在半空的筷子中,夺回一块肉。
萧子何说:“叔叔阿姨,你们对我这么好,默默都吃醋了。”
妈一脸奉承:“还是子何懂事,多会说话啊。”
萧子何说:“哪里,多亏了你们,才教出默默这样的好女孩啊。”
我对此行为感到十分羞耻,所以,我踩了萧子何一脚,完了还在上面蹂了蹂,笑着夹了根青菜放他碗里。爸爸妈妈露出,孺子可教也的神情。
“子何啊,以后多来啊。”
“他工作很忙,没空。”我抢答。
“在外面吃不好吧?听说地沟油流入大街小巷的餐饮了,要不让默默带饭给你啊?!”
“湘菜太辣,他吃不惯。”我说。
妈妈拍了我一下头,我神魂颠倒:“一个好母亲是不会对亲生女儿下此毒手的!一个有教养的妇女是不会当众撒野的!”妈妈使劲揉了揉我的头,笑:“子何啊,默默就是这样,说话不经过大脑……”“没事,我就喜欢默默的幽默。”说完,宠溺的看着我,小媚眼抛出桃花。若不是我爸魅力大,镇得住,我估计我妈会跟他跑了的。
“哎呀,时间不早了,太阳都下山了,你该回家了吧!”我装模作样的朝空荡荡的手臂看了看,再以目示意他,如果你不接招,你就完蛋了!
他说:“噢噢,对啊,我都忘记了,叔叔阿姨,我先走了。”
我“很好”的对他笑了笑,妈把我往外推:“去,送送他。”
我扒拉着门:“不去不去,我怕黑!晚上女孩子一个人在外,很危险的!”
妈把我手指头一个一个掰下来:“少来!以前你彻夜不归在外瞎晃悠怎么不害怕!你不还抓过几个飞车抢劫的歹徒么,你不去惹别人就不错了!”我咆哮:“你怎么能这样啊!怎么说我也是妙龄少女吧!我那花拳绣腿的,吓唬不了人!”妈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投降:“好吧,我知道了。”发现她泪光闪烁,我握住她的手:“我马上就回来,不要太舍不得,不用担心。”她把手抽出来,打了我一下,说:“子何,路上小心啊。多来看我们啊。”“哼,丢人现眼!”我推着萧子何就走了。萧子何大笑:“这么着急啊,原来刚才都是装出来的啊。”我说:“本小姐现在很生气,你的后果很严重。”他立住,望着我。我说:“买那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吧?”“反正是给自己爸妈的,不心疼。”“滚蛋滚蛋。”“默默,你看,岳父岳母都承认我了,你怎么吃了秤砣铁了心,芳心不动啊?”我看着他,无言。他说:“默默,让我许你一个未来,好不好?”
我该如何,再次不顾一切的爱?我该如何,对待你真诚炽热的表白?
我的电脑坏了,萧子何十分慷慨的贡献出他的私人电脑,然后不务正业去了。
你说,一个玩音乐的怎么在没有硝烟的商业战场上与别人勾心斗角?答曰,死路一条。
突然一条信息弹了出来,是艾安。
小安。
子何,听说你找到莫默了。把她追到手了没有?
我想了想,关掉了它。
又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小安。
我和顾以的孩子快要出生了,多亏了你。
这事,关他什么事?
我做贼心虚的看了四周两眼,然后打。
此话怎讲?我有什么功劳?
小安。
我还以为你不在呢。要不是你当初肯帮我追莫默,她和顾以分手怎么会那么快呢?
要不是你肯帮我追莫默。
要不是你肯帮我追莫默。
呵,原来一切,都是逢场作戏,原来,什么都是假的,假的彻彻底底。
我还以为我真的那么幸运,我不过是太高估自己,有那么大魅力,能吸引住你。
结局早已注定,谁也无力主宰,上天的旨意。
我和你,走到这里就可以。
我关掉他的电脑,写了一封辞职信,离开了公司。
回到家,收拾好东西,和爸爸妈妈说公司要派我去外地出差,然后匆匆离去。
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回到青岛,恍若隔世。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中山公园里,有人在写书法卖艺。
有很多人围观,但他们贪图的只是热闹,和享受无须有的高高在上,冷嘲热讽的对他说三道四。
我从人群中钻进去,蹲下来,看着他写好的词句,字迹娟秀。
花不语,水空流,年年拼得为花愁。明朝万一西风劲,争向朱颜不耐秋。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梅雨细,晓风微,倚楼人听欲沾衣。故园三度群花谢,曼倩天涯犹未归。
欢尽夜,别经年,别多欢少奈何天。情知此会无长计,咫尺凉蟾亦未圆。
花易落,月难圆,只应花月似欢缘。秦筝算有心情在,试写离声入旧弦。
惊梦觉,弄晴时,声声只道不如归。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
他写的都是晏几道的鹧鸪天。
我把这些都拿在手上,对他说:“我好喜欢晏几道!这些我都要。”虽然我说的是实话,但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替他出口气。然后我翻钱包,找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出一张一百,犹豫再三,我递了过去,说实话吧,如果他伸手接了,我不敢保证我会松手,而是紧紧抓住。这年头,人民币就是命根。要你白白把自己的命根子双手送人,你乐意啊!
他摇摇头,把我的手推回来。
我问:“不卖?是不是不够?”
他用毛笔写下几个字,竖到我面前:欣赏,比金钱更重要,艺术,不会臣服于现实。
后来,我知道,他叫肖江,今年16岁,不能说话,但是能听见别人说话。我想起以前问哥哥,为什么聋和哑是一起的,他告诉我说,因为那个人如果听见别人骂他,却骂不回去,憋着很难受,会活活气死的,所以让他干脆听不见也说不了话。我想,那小江能听到别人骂他,却说不出来,会不会很辛苦。所以,我决定保护他。
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告诉我,他妈妈是先天性聋哑,只能替别人洗衣服,捡垃圾,有一次一个主顾给了他妈妈一张假钞,他妈妈气得病了过去,他找到那个人,要他支付工资,被他打断了腿。家里有个妹妹,是他和妈妈捡破烂的时候发现的,因为是裂唇,很丑,她被别人遗弃了。他们不忍心看她活活饿死,就把她带回了家,但增加了他的负担。他读完初中就辍学了,他从小学起就学书法,能写一笔好字,他去找工作,没人愿意收未成年人,说他又矮又瘦,做不了事,他就只好摆地摊,在公园里靠写字为生。
我对他说:“小江,以后我就是你姐姐了。”
也许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过这种话,也没有人愿意和他交流,所以,他哭得差点给我磕头。
“晚了,我送你回家。”他扭扭捏捏的,不太愿意。
我说:“听话,带我去你家,我们买好吃的给你妈妈和妹妹吃。”他摸了摸瘪瘪的肚子,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我们在街道上走着,看买什么东西回去。
忽然,我看到一个玻璃上张贴着一幅画,顿时慌了神,湿了眼,驻足观看。
我隔着玻璃,触摸着他。
小江扯扯我衣角,指了指画,指了指我。
我点点头,那是我和顾以。尔诺画出来了,画的很美,很美。
画里,我和他相拥在一起。画旁边写了一行字:寻找我亲爱的丢失了的你。是顾以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