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哥倒了一杯绿茶,说:“哥啊,你把你存折的密码告诉我吧,我去给你买好吃的,带你去旅游好不好?”
“好。”我惊喜不已,跳了起来。
哥看着我,笑了。
我开始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不时看看他有没有睡着,看他闭上眼了,我就悄声问:“哥哥?你在听么?”他又睁开眼,点点头。我把我所有的话都说完了,才开始哭,他说:“不要哭,默默。”我擦掉眼泪,又流了下来。
他看着我说:“哥哥放心不下你啊,哥哥对不起你,没把你照顾好……”我说:“是,你还没看我嫁人生孩子,你还没包个大红包给我,不能就这样走掉。我会追债的。”他动了动手指,我把头凑过去,脸朝他。他摸了摸,说:“嗯,我记着呢。过几天是珊珊的祭日……到时候,把我和她葬在一起。”说完,咳了起来,我拍拍他的背,说:“到时候带我去看看她,你不是常告诉我么,自己的事要自己做,还早着呢,猴急个毛线。”他虚弱的说:“还有未然,哥不在了,有事替我照顾她……”“哥,她要的是你,代替没用的,你要亲口和她说啊。我想要个嫂子呢。”“默默,哥走了后,不要告诉他们,就和他们说,我去巴黎了。我答应过珊珊,要带她去的,可是……”“不急,我们一定会去的。”“还有鸵鸟,他吃太多苦了,又死心眼,多开导开导他,和之馨在一起,公司,就交给他。”我恨恨的说:“他没良心,你都病成这样了,他都不回来!”
哥看着窗外,我走过去,打开窗户,四月的暖风拂来,带来阳光的芬芳。
我说:“哥,樱花还没完全开,到时候我们去赏花。”
他说:“好啊,珊珊很喜欢樱花的。”
“那我们要拍很多照,给珊珊看。”
他点点头,我问:“哥,你累了么?”
哥说:“哥看你睡。”
我抱着哥的手,缓缓睡去。
外面的热闹搅乱了我的一帘幽梦。
“哥,早上好。”我伸了个懒腰,“昨晚睡得好么?”
我抓了抓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脸,早已冰凉。
我看到床边被扯下的心跳监护仪插头。他要走了,用力拔掉了插头,不想将我吵醒。他在生命的尽头,惦记着的,还是我。这是他给予我的再多再多的海水都不能淹没的爱。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转身对哥说:“哥,樱花开得好灿烂,我们去看珊珊吧。”
到这时,我才明白,什么叫回光返照,哥哥的气息,还环绕在我身上。
褪尽温暖的色彩,再也不能绚烂;缺少你的关怀,叫我如何不孤单?
你相信世界上会有一个人,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依然爱你如生命么?
哥离开后不久,鸵鸟出现在病房里。
他扑通一声跪在哥前,撕心裂肺的喊:“老大!”
我打他:“你怎么才回来?哥连你最后一面都没看到,你去哪儿了!”
鸵鸟一个劲的哭,最后是被四个保安一起拖走的。
一场发泄过后,我们都镇定了下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节哀顺变。
鸵鸟说:“没想到这么严重,说走就走了。”他抹了把眼泪:“很早前我就发现了,他硬跟我说没事,要是我坚持让他来看,也许……”我拍了拍他的肩:“鸵鸟,没事了,往事如过眼云烟,哥也不想让你担心。”我问:“你这几年去哪里了?怎么都不和我们联系?”他说:“我帮老大在各地拓展业务呢,这次回来本是想给他个好消息,一笔大生意做成了,谁知道……”说完又哭了起来。我打他:“真是会哭!你以为你是绛珠仙子么?”之馨姐走过来:“鸵鸟。”鸵鸟正色:“黎之馨,你……我们是不可能的!”之馨姐说:“你混蛋!”鸵鸟看了她一眼:“对不起。”之馨姐冲上去对他拳打脚踢,哭得梨花带雨,鸵鸟就是不肯说话,也不还手。
在家里,我给鸵鸟上药,说:“鸵鸟,你这是何必呢?”
鸵鸟说:“黎之馨是个好女孩,可是,凭我的能力,是养不起她的。”
我加重了力道:“谁要你养了!她现在靠自己过得不好么?她要的是你的心。你们,我看着都急!”
鸵鸟叹了口气,起身回房。
我说:“鸵鸟,你知不知道?之馨姐也有过痛苦的经历。”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走进去。
整理好哥哥遗物,他其实早已把所有的事情都交待好,他早就料到今时今日。我留下哥的手机,发现里面唯一的照片是林未然。是在酒吧里拍的,光线幽暗,很不清晰,应该是偷拍。
其实,有些爱,不必轰轰烈烈,宣告世界,只需默默无闻,照样能感人肺腑,流传千古。两个人相爱并共度一生,固然是好,也是大家追求的目标,如果没有办法,心底保存着这份属于自己与爱人的梦,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何尝不甘之如饴?
等哥火化后,鸵鸟就走了。一如五年前。
他带走了哥的骨灰,说要埋在他家乡。
之馨姐这次沉稳了很多,站在我面前说:“打!”
我战战兢兢的打了过去:“鸵鸟?”之馨姐一把抢过手机。
“鸵鸟,你又把老娘扔了!”
我估计我是鸵鸟耳朵会被震聋,电话里传来鸵鸟很长很重的一声叹息。
“我说黎之馨,你怎么就那么倔呢?我有什么好的?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赶紧找个人嫁了吧!”
“你以为我没人要啊!都可以绕地球5圈了!比香飘飘还多!”
“是是是,我排着队呢。如果,嗯,等我富裕了,你还没嫁人,我就娶你。”
之馨姐哗的一下哭了,问:“你在哪儿呢?”
鸵鸟说:“我要替老大孝敬父母,管理公司,不跟你说了,挂了啊。”
之馨姐挂完电话,抽抽搭搭的看着我,我说:“你想怎么样?”
之馨姐握紧双拳,拿了包就往外冲:“我去找鸵鸟!”
我说:“唉唉,你不知道他在哪呢!”
她边跑边说:“不管怎么样,我要让他知道我对他多好,让他离不开我!”
我看见之馨姐自信的背影在马拉松式的爱情跑道上格外耀眼,即使她没能成功,我相信,她依旧是最美的一个。
我正想着如何把钥匙给林未然的时候,她打了电话给我,约我到长乐未央见面。
一进门,就被服务员领到一个偏僻的位置,他叮嘱我,不能乱走,不要说话。我不知道她卖的是什么关子,还是照做了。
“林未然,你找我来干什么?”
“呵呵,艾安,坐啊,我们聊聊。”
“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好歹我也帮过你啊。”
艾艾拍了下桌子:“我警告你,不要随便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也不要拿这件事来威胁我!”
“哟,生什么气呀。顾以和莫默在门外吵架的那次,要不是我及时通知你,你能那么顺利么?还有你装醉的那次,可怜那个蠢莫默啊,白仗义了一把,你说,她要是知道你这样对她……”
“你给我闭嘴!不要以为你自己挺高尚!你为什么会帮我,不也是因为洛槿沉和你分手么!你不是恨她么,你只不过是借刀杀人罢了。”
林未然笑:“是啊,那又怎么样?你也是个人才,好朋友都能害!”
“嘁,我只不过是为了我的幸福,略施小计而已,默默是很无辜,但,不怪我。”
我站到她面前:“那,这是谁的错?”
艾艾看到我的时候,慌了神,刚才的傲气荡然无存。
林未然心满意足的走了,留下我和艾艾对峙。
她说:“默默,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打算瞒你。是我下的圈套,不过我没想伤害你,只是想让他死心,让你主动离开他。”
我哭:“那我是不是要跪下来磕头道谢啊!你害我害得这么惨,害得我……”我及时守住了嘴。
她说:“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是你逼我的!顾以知道你发生那件之后,喝得烂醉如泥,他把我当作了你!我在他身边,就是你的替身,永远摆脱不了你的影子!后来,我发现我有孩子了,他知道后要我打掉,打掉我就失去他了!我不肯,他把我拖到医院,在那里,他忽然对我说,默默,她喜欢小孩子。呵呵,他说,即使要留下我们的孩子,也是因为你喜欢。都到这节骨眼了,他想的还是你!”
我喊:“我恨你!我恨你!不论怎样,你怎么可以利用我们的友情?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手段拆散我和顾以!”
她没理我,继续说:“说来我还得感谢你啊,你自杀的时候,我正要进手术室!因为你的电话,他什么也不管的就过来了!他爱得始终是你,我只是替代品!”然后,她摸了摸肚子:“宝宝,你看,这个女人,抢了你爸爸!你爸爸为了她,不要你!”
我抽起桌上的酒杯想砸她,她望着我,并没有想躲,我竟还是下不了手:“你没资格当妈妈!都是你自己犯贱!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我走到林未然面前:“我哥去法国了。”
她端了一杯鸡尾酒:“怎么,他也不要你了么?”
我把钥匙递给她:“你不要误会,他是去国外办事。可能,再也不回来了。”她把钥匙拂到地上:“你滚!找这个借口,未免太小看我林未然了吧!我不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爱上他,是我犯的最大的错误!”
听完她的话,我哭了,哥,我多想替你解释啊。
我捡起地上的钥匙:“那最好,你最好以后不要为自己的后悔。”她哼了一声,我从她身边走过,出门口的时候,我对她说:“林未然,你知不知道你很可悲很可笑?收起你所谓的骄傲吧。”
我反头,看见顾以站在车旁边,他说:“看到你进来这么久了,不放心……”
我看着他,泪如雨下。他拉着我,要带我走。
艾安追了出来,跑到他面前:“顾以,不要走!”顾以说:“给我点时间。”然后看着我,我说:“好,我们走。”
顾以把我带到远离城市的郊外,滨海的一座别墅。
车上,他问我:“默默,选择性缄默症,你那次不能说话,是不是因为这个。”
我点点头,可惜,当时你不明白。
我换个话题说:“我刚刚是故意气她的,你知道么?”
他说:“我不管你是什么理由,为了你,我可以抛弃全世界,抛弃所有的良知和感觉,只愿与你一生相随。”
我有种冲动,和你私奔我也可以。只要牵我手的是你。
进了门,我不禁感叹:“富二代,你家真有钱。”
他笑:“是么?喜欢么?你值得拥有。”
我看到有台钢琴,坐了过去,打开琴盖,把手放在上面。
顾以说:“看这边!”
我转过头,他拿手机拍我,我手挥过去:“生怕我不知道你用的是苹果啊!”
他用镜头对着我,“这位小姐,请问,你要弹奏一曲么?”
我说:“竖起耳朵听,一场盛况空前的音乐享受开始了!”然后胡乱弹起来,顾以受不了了,摁住我的手,“果真很独特啊。那请问,这位小姐愿不愿意让我班门弄斧一下啊?”我接过手机:“随意啊。”我从屏幕里看着他优雅的侧脸,他弹的是梦中的婚礼。曲罢,他问:“怎么样?请高人指教指教。”我撇撇嘴:“就这样吧,练个三年五载就可以出山了。”他举着手机,问我:“莫默女士,你爱顾以么?”我望着他,说不出话。
现在说爱,太奢侈,太晚。
我说:“那顾以先生呢?”
他放下手机,很正经的说:“从未变过。”
我不看他,他说:“默默,那天我只不过出去买了碗粥,你就走了,你说,是不是天意弄人?”
原来你没有不相信我,你没有放开我,一切都是我自以为是,自作自受,都是我给自己的桎梏,是我亲手毁掉了我们的未来,是我先抛下你离开。
我说:“你完全没有怀疑过我么?”
他说:“刚知道的时候,是难以接受这个打击。我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心爱的人。默默,你在我心里是那么的完美……”
“强词夺理,你就是不信。”
“有点吧,你能徒手打退歹徒,除非你愿意,不然……”
“如果我说我是被陷害的呢?”他打探的看着我。
“算了。我要留在这里几天?”
“五天,可以么?让我一次爱个够。”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万年太久,我只争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