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然打电话给我:“到长乐未央来。”我正帮之馨姐熨着衣服,问:“为什么?”我很想说,跟你很熟么?觉得太欠揍,憋了回去。
她说:“艾安是你朋友吧,她出了点事,有点,小危险。”
危险就危险咯,还加个小!没文化,真可怕!
我挂掉电话,左思右想,还是去了。
我到的时候,艾艾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因为,她倒在一群社会青年的怀里。
我冲过去拉她,即使我与她不再从前,但是,也绝不许她受伤害。
某男说:“带她走,可以啊,把这杯酒喝了。她玩输了。”
这哪是一杯啊,你家杯子那么大啊,那你家洗脸的是不是叫碗啊!
我面露难色,他说:“那就识相点,滚。”
艾艾迷迷糊糊说:“默默,默默!怎么又迟到了,又背着我买四个圈去了吧……”她一张嘴我就想哭。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脑袋都要炸了!酒不是好东西!
我用超强的意志坚持了五秒。然后,我砰的倒在地上。
我是被水泼醒的,睁开眼,眼前的东西都摇摇晃晃,我摇摇头,恢复意识。
我撑着墙壁勉强站起来,揉揉头,看见一个男的坐在床上,一个字,逃!我还没跑出门,他把我拉了回来,我开始呼叫,他扇了我一嘴巴,恶狠狠的说:“闭嘴!再叫我饶不了你!”房间里很昏暗,除了他的眼睛,一切我都看不清。我用手肘打了他脸,用脚踢了他痛处,往门外跑,刚打开门,被一脚踹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来。被我打的男人拖起我,骂:“干打老子,不要命了!”然后整个人袭上来,我惊恐万分,不停的用手打他,用脚踹他,他把我用力往桌子上撞去,我渐渐失去了知觉……
当我醒来时,头痛不已,额头上的血已经凝结,只是大幅度的动作会隐隐作痛。我用力撑起自己,靠在床上,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沓红扑扑的人民币,毛爷爷和蔼的对我微笑。
你能想到什么?我便想到了什么。我情商再不高,我也知道,脖子上的印记,叫吻痕。昨晚的一幕幕出现在我眼前,让我头痛欲裂。
我连哭的感觉都没有了,打击,已让我麻木。
我坐了很久很久,然后淡定自若的离开。一路上,人们都匆匆忙忙的奔波着,没有人关心身边走过的女孩子经历了什么,尽管偶尔有人会多看我一眼,但决不会停下脚步,问一句:“你怎么了?”这便是路人与亲人的差别。
我把钱全部塞进募捐箱里。孩子们,你们一定要好好读书,这钱来之不易,取得好成绩才对得起我。
我跌跌撞撞来到之馨姐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还没熨好的衣服依旧躺在那。打开手机,很多来电提醒,可是,没有我期待的名字。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顾以,我真的离你而去了,连个见你一面的余地都没留。
我的爱,已被污染,无法释怀。
之馨姐打来电话:“默默,你怎么才接电话啊,你哥差点把我给杀了!我这几天在外面拍广告,过几天就回,你先回个电话给你哥吧!”我点点头,意识到她可能看不到,嗯了一声。她骂我没良心。我打给哥,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被他训斥了一顿,然后他叮嘱我好好照顾自己,有空就来看我,便匆匆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没了念想。
我从旭日东升坐到夕阳西下,一道铃声划破沉寂。
我看着号码,迟迟不接,它像是和我杠上了,誓不罢休的意味。
“喂?”我干涩的说。“默默,我,我们,出来谈谈吧。”
或许,我们是该好好聊聊了,不管结果如何,我们可以共同承担。
我在盥洗盆前,看到镜子里沧桑虚弱的自己,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把嘴角往上拉,把头上的伤疤简单包扎了一下,把头发垂在肩上,正好可以遮住疤痕,涂上了之馨姐的口红,喷上了“真我”香水。
刚下楼,看见顾以倚车而立。落日的余晖给他镀上一圈光芒,让人有点睁不开眼。他紧绷着的脸因为我的到来而变得柔和,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浅薄的唇漾着熟悉的笑容,左耳闪着炫目光亮的钻石耳钉,给他的帅气中加入了一丝不羁……
顾以,你还是你,而我,丢失了自己。
于你,我只能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我装作不认识他,从他身边走过,他拉住我:“上车,小安说我们需要谈谈。”
我想,是示威么?是炫耀么?不论怎样,我全盘接受。
我朝车后门走去,拉了几下拉不开,尴尬的望着他。
他声色俱厉:“坐前面!怎么?这么讨厌我?还是怕我会吃了你?”
我唯唯诺诺的坐过去。半晌,没有动静。我清了清嗓子。
他问:“你变了。以前你都是素面朝天的,今天……”
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乎,除了你!我怕听到他的评价,赶紧说:“开车吧。”他把我扳过去面对他:“淡妆浓抹总相宜。”我偏过头去,他俯身给我系好安全带,停在我的脸前,闻了闻,看着我,挑了挑眉,说:“J‘adore?I like。”
我推开他,往远离他的地方挪了挪。他恢复正经:“默默,不要闹了,好不好?”
我从镜子里看着他,我也只敢从镜子里看他,他那澄澈的眼睛,会让我崩溃,会让我身不由己。
他有感应似的抬头,我和他的眼神在镜子中相接。
我扭头看向窗外:“顾以,我们,回不去了。”
他叹了口气,加大马力冲了出去,窗外的风景疾驰而过,看得我有点眩晕,他在生气,他在告诉我他生气了。黄灯倒数3、2、1,顾以根本就没有要停下的趋势,我抱住他的手:大喊“顾以,停下!”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踩上了刹车,车往前滑了一些,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响彻天际。
我看着他,哭了。他抱着我:“默默,默默,我吓到你了,对不起。”
我捶打他:“你就是个疯子!”他死死抱着我:“是,是,我疯了,我发狂的满脑子都是你,整天想的都是你。”
我趴在他肩膀上,不停的啜泣,我也想,就这样下去。后面的车不耐烦的催促着,把我拉回实际,我擦干眼泪,靠在窗户上,双眼禁闭。我在用力的抱紧刚才的亲密,用力的记忆刚才的无理。
顾以走到我身边,揩****的眼泪,我躲了过去,走在他前面,用手背狠狠抹了两下。
艾艾已经坐在那里:“顾以,你又欺负默默了么?”看我们俩心情都不怎么好,换了个话题:“首先,我要感谢默默上次去长乐未央接我!”
我听到这句话,心跳漏了一拍。
我看着她,很想问,你有没有怎么样?又张不开嘴。
她的笑容灿烂夺目,她的话语大方得体,她的表情无懈可击。
“你后来,去了哪里?”我抑制住颤抖,小声问。
她放下酒杯:“哈,我还要说你呢,怎么把我一个人扔在那了呢,我醒来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
我晃晃酒杯,倒映出的我,不堪,狼狈。
她走到我身后,把手搭在我肩上,显得很亲昵。她问“默默,你怎么披头散发的?”我说:“噢噢,最近走熟女路线。”顾以看了我一眼,轻蔑的笑了笑。
“默默,把头发扎起来吧,那样好看。”说着要束起我的头发,我赶紧抓住她的手。
顾以说:“我也觉得扎起来好看些,那样清纯。”
我瞪大眼睛望着他:“不用,我喜欢这样。”
艾艾笑着说:“怎么会,你以前还和我说你不喜欢披着发。”
我摇摇头,不小心扯痛了伤口,皱了皱眉。
顾以过来,撩开我的刘海,问:“怎么了?”
我说:“噢,不小心撞在门上了,没事。”
艾艾也靠过来:“默默,是不是很痛?你疼得汗都浸湿衣服了。”
我抽了张纸,四处擦着,手不住的颤抖。
艾艾帮我弄掉纸屑,她惊呼道:“啊,默默,这,你脖子怎么了?”
我的心被她的声音击得支离破碎,我知道,我躲不过了。
顾以闻声看来,他把我拽过去:“这是什么?”他像一只被侵占领地的狮子,处于暴怒中。
我被他的一声怒吼和愤怒的表情吓得不敢说话。
他红了眼:“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张张嘴,去发不出声音,只好哭着摇头。
你看到我眼中的彷徨了么?你听见我内心的呐喊了么?
他被气愤蒙蔽了双眼:“我终于看清你了,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玩弄我的感情,出去和别人乱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么?
他把酒杯摔在地上,虽然现在还没到深夜,长乐未央人不多,但是在场的和陆续进来的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这块是非之地。
他们小声议论,眼睛在我身上游走,他们说着难听的话语,还有蔑视的表情。
顾以冲过去,拳还没落下去,被林未然推开:“干嘛呀你,别得罪我客人啊!”然后又向顾客赔笑。
他喊:“你说啊,你不是伶牙俐齿么?怎么现在哑巴了?把白的说成黑的不是你的强项么?狡辩啊,你解释啊!这是第几次了?和谁,和谁!”
他抓的力气越来越大,像是要把我捏碎。
我挣脱他,跑了出去。
外面车来车往,霓虹灯将街道装饰得灯火辉煌,这里是烟火之地,热闹非凡,却没有一处风景,一丝欢笑属于我。
我奋力向前跑,祈祷着,顾以,你一定要出来追我,又想,顾以,你一定不能看到我。
我和迎面过来的人相撞,我摔了一跤,手撑在一堆酒瓶的碎片上,锥心刺骨的疼。他蹲下来来,问我:“小姐,你还好吧?”我摇摇头,他被顾以推开。顾以抬起我的手,替我把嵌入手心的碎片弄走。我甩开他的手,忍住疼痛在地上摸索着,寻找着,血在地上留下杂乱的痕迹。
他抓住我的手,喊:“你在干什么!”
我拿起一颗珠子,放在他眼前,是你送我的红珊瑚手链,可是它已摔得七零八落,一如我们的爱情。
他说:“不要了,不要了,我们下次再买。”你丢掉的不仅仅是手链,还有我的希望。手链可以重买,那么我们呢?过去可不可以重来?
Leon不忍的替我清理手,说:“很,深。忍,忍着,点。”
顾以把我的头塞在他的怀里,我完全麻木了,连他,也不能让我安心,给不了我温暖了。
这一次,流了很多血,摔得很惨,可是,我却忘记了吵闹,忘记了哭。
早晨醒来的时候,顾以不在旁边。
我自嘲的笑笑,是啊,他怎么还会像以前那样,守护我?我有什么理由让他呆在一个只能给他痛苦的伤害的人身边。
我爬下床,用力的时候又把伤口弄开了,血晕开来。我呆呆的看着沾满鲜血的手链残骸,想了想,把它放在床边。
亲爱的顾以,你曾骄傲到不把整个世界放在眼里,唯独只装下我;你曾卑微到低声下气乞求我别离开,偏偏忘记等待;你曾慷慨到把拥有的一切奉给我,唯独没有信赖;你曾自私到一直紧紧拥我入怀,唯独少了现在。你曾对全世界宣告,我属于你,我曾如此庆幸,你是我的。时光荏苒,风景不再,独留我一人,承受,祭奠,缅怀。
这些都是我的爱,这些都是我还不清的债。
回到之馨姐家,想起前几天我们还打打闹闹,而如今,物是人非。
我把自己封闭在黑暗里,那样,我就看不到自己,却能看到顾以,连呼吸到的,都是有他味道的空气。原来,我的世界,早已被你温柔霸道,不着痕迹的占据。
好想就这样,带着有你的回忆,垂垂老去。
急促的敲门声将我惊醒,“默默,开门啊!”是之馨姐慌乱的叫声。
“默默,是哥哥啊。有什么事我们出来说。”……啊,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呢?
我用力地爬到门那里,用背抵着门,不觉凄然泪下。我不能再做你的妹妹了,我不配。
“之馨,你让开一下。”
一道猛烈的冲击,将我撞到床角,光刺痛我的眼,我用手遮了遮,血滴在我裸着的肌肤上。哥哥跑过来,抱着我,之馨姐替我止血。
“默默,我的好默默,没关系,没事的。”
“默默,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我们去检查一下好不好?”
我猛地推开他,又弄疼了手。
哥哥泣涕如雨,我伸手去擦,血弄脏了他秀气的脸。
他抓着我的手,放在脸颊:“默默,听哥哥的话……”
我拼命摇头,看着哥哥悲不自胜的样子,我于心不忍,可是,我不敢。
之馨姐和哥哥两个人拖着我往外。我这才明白,为什么鬼会怕光,因为,他也害怕。
挣扎中,我昏倒了。
死寂般的空间,我用力睁开眼。
哥哥胡子拉碴的脸,之馨姐的黑眼圈。
我笑了,一个如此爱干净,一个如此爱漂亮,却因为我,不顾形象。看来我很重要啊……
哥哥哭了,我抬手想擦,扯痛了伤口。
他将我手放好,“默默,想吃什么?”
我说:“我想吃你熬的粥。之馨姐,你能去拿点换洗衣服来么?我觉得我都要发霉了。”之馨姐红着眼眶:“好好,只要你乖,我什么都可以。”
打发他们两个走后,我对着窗外的梧桐树许了很多愿,然后我拔掉针,踉踉跄跄的走出病房门。
走廊上坐着家属,等待治疗的伤人,急救的病人从我身边经过,伴随着亲人撕心裂肺的哭喊,亮了又暗的手术室灯,述说着人们的生离死别。
我涌上一阵恶心,竭力逃离。
看到安全通道,我推门而入,几乎没有人经过的痕迹,也好,这样我能走得安心。
我扶着栏杆,艰难的往上走,上一层阶梯,我就离天堂更近,不用独自****自己的悲伤,不用观看人间沧桑。
我一个步没走稳,重重的摔在楼梯上,往下滚了两级,我开始用手爬。
别了,我的你们。
我将以最美好的姿态,纵身一跃,我能够看到整个青岛。鸵鸟,你会羡慕我的,我会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