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在讲台前滔滔不绝,唾沫横飞,手舞足蹈,眉飞色舞。
艾艾小声问我:“那你以后不用去了么?”
我用书挡着脸:“是,她说她好了,这几天回学校准备下毕业的事。”
艾艾说:“好默默,辛苦你了。”我笑着摇摇头:“傻瓜。”
她吸着鼻子在我身上闻来闻去:“奇怪?我没用过这款香水啊。”
我耸耸肩:“黎之馨送我的。”
她脸色沉了下去:“默默,你是被她收买了么?你喜欢,我可以送给你的。”我望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下课铃骤然响起,结束了奇怪的气氛,老师正处于激动之时,只见他憋得满脸通红,字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最后大手一挥,挤出几个字:“下课吧。”这个人群一哄而散。艾艾拉着我往外跑。
突然,一个同学冲里喊:“莫默在吗?黎之馨找你。”
黎之馨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美女,听说顾以曾经也在这个学校读过,和哥一届的,后来才出国的。男才女貌的恋情曾成为学生们茶余饭后必谈的八卦。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登对的他们,莫名其妙的分开了。
她看向我,示意我出去,我对艾艾点点头,跟了上去。
我们到了阳光百货,平常这里我是进都不敢进的,今天就这样和她潇潇洒洒的冲了进来,觉得自己更怂了。
商品琳琅满目,几乎都是不认识的牌子。唉,人生啊。
她选着包,我装模作样的看。她有时会挎着,问我好不好看。不管她背哪一个,我都说好,后来她干脆无视我。自顾自的挑。
我走近一个,和另一个人同时拿起那个包。
我松手,嘿嘿的干笑着。
她笑着说:“不好意思啊。”
我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你看。”
她旁边的女生调侃说:“漂亮的东西总是抢手的。”
服务员走过来问我:“抱歉,小姐,这个是限量版的,是最后一个了。您可以看看其他款。”
她递给我,我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其实,我压根就只想看看,我保证,我半毛线要买的心思都没有。
她旁边的女生拿了另一个,问我:“这个怎么样?”
我说:“不用了。真的。”
她说:“看来我真是抢了你心头好了。怪不好受的,还是给你吧。”
她们以为我只看中了那个,其他的都不要。可是……
服务员预备给我装起来,黎之馨不在身边,我顿时觉得很孤立,很无助。
我抢在服务员前一步,拿过包给她:“你误会了,我没那么多钱,买不起。”
她们两个瞪大眼睛看着我,服务员露出不屑的神情,我很尴尬。
然后她们轻轻的笑了,声音不大,正好我能听见;摆动幅度不大,正好显得有身段。
忽然,我闻到红毒的香味,黎之馨看了我一眼,走到她们前面,缓缓开口:“笑什么?”她们收了笑,瞟了她一眼,朝我们后方挥手:“我在这里!”一个男人走到她们身边,揽住其中一个:“怎么了?买好了么?”女生在他耳旁小声说了点什么,男人抬起头,看到黎之馨的一瞬,脸色明显变了,又迅速恢复正常。他朝她笑笑:“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黎之馨说:“我拜托你,不要被我甩了就自甘堕落好吧!这厮你也要?太饥不择食了吧,真是偌大的欺负。不要和别人说我们在一起过,丢人!”男生努力压制住愤怒,眼神锋利的看着她。他女朋友忍不了:“唉,你怎么说话的呢。”男生拖住她:“走吧。算了。”女生发着牢骚跺着脚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黎之馨走到我旁边,拿起包,晃了晃,我摇摇头,拉着她走了。
我和黎之馨坐在台阶上,一句话也不说。我低着头,眼泪肆意横流。
良久,她说:“很不爽吧。”半肯定半询问的语气。
我看着她,吸吸鼻子,带着浓厚的鼻音问:“为什么,这个社会真恐怖,是太浮夸了还是太贫穷?是太真实了还是太虚伪?”我觉得我说得乱七八糟,却依旧希望她能明白我的意思。
她说:“都有吧。我们都是不一样的,经历也是不一样的,你还没有真正涉足社会,你碰到的只是生活中的琐事。你像一张白纸,所以我才喜欢你,想保护你,算是为了实现内心的另一个我吧。”
我看着她:“谢谢你。很多很多都要感谢你。特别是,你能原谅我。”
她笑了一声:“默默,值得吗?”
我呆望着她,她亦看着我,我闷闷的说:“朋友间,是不谈利害关系的,是无法用物质衡量的。”她说:“也许吧。虽然我不信,但我希望你有憧憬。”我很好奇,这样一个妙龄女子,为何眼神会如此沧桑,脸上写满故事……
她把头靠在我肩膀上:“上次那个男人是我爸爸。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南下创业了,留下我和妈妈相依为命。后来,他在那里,成家立业了。等我长大之后,他才来找我们。但是我们以为他早已经不在了。”我把头抵着她。
“等到他回来,妈妈已经去世了。因为劳累过度,身体不好,你知道一个女人独自抚养孩子的难处么?真的很辛苦……看着她日益佝偻的背,两鬓逐渐斑白,眼神麻木,我真的好恨他。妈妈的生活只有日复一日的工作,无穷无尽的思念。可她日夜牵挂的丈夫却没能看到她最后一眼!她死后,爸爸找到我,说要补偿我。迟到了的爱,弥补不了成长时没有父亲的缺陷!他说他对不起我们,有什么用?我妈是郁郁终生,是含恨而终的!我妈一直对他念念不忘,真心真意换得虚情假意,掏心掏肺换得狼心狗肺,凭什么他能幸福?我恨他,我要报复他。他不是有钱么,我就挥霍,他不是关心我么。我就堕落。然后,我就认识了顾以和林未然。再后来,我怀孕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抬起头,摸摸我的头发:“不是顾以的。我们在一起就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刺猬,不那么冷了却伴随着刺痛,我们只是太孤独,我们只是从对方找寻自己的影子,可那,并不是爱。”
我撇撇嘴:“他那种人,生性花心。还好你明智。”
黎之馨笑:“其实他人挺好的。志向也远大,想当翻译家。我记得,我关注他就是因为他在台上一个人同时同声翻译四国语言。可是,他的宿命,是子承父业,被迫学经商了。当时我就决定把他拿下。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好好学生,居然爱飚车,泡吧。比我玩得还疯。是他告诉我,可以不自信,但一定要自爱,特别是没人爱的时候。说起来,他倒更像在我生命中扮演了导师的角色。”
我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暖意:“那,孩子是刚才那个男生的么?”
她点点头:“他是顾以的兄弟,出了那件事后,顾以差点没把他给捅死。虽然没闹起来,但他们就决裂了。顾以把兄弟看得很重,却因为我的事变成这样,我就觉得我还蛮有魅力的。”
我说:“是,黎之馨是最美的。”
“后来,我爸爸知道这件事了,他居然没有发脾气,而是温和的对我说,‘之馨,打掉好不好?爸爸带你重新开始……’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刚毅的男人哭得那么凄惨,老泪纵痕的样子彻底感动了我。他,其实是爱我的。对不对?他很爱我妈妈,也一直没有忘记他的结发妻子和女儿,对不对?”然后跳起来,咧开嘴笑:“所以,我原谅他了。”
我也笑:“是。因为你过去受了苦,所以现在你有权利享受幸福。”
“默默,我真的很担心你。你这样的性格,迟早会吃苦的。”
我看着她:“没关系,我有你们,我什么都不怕。”
“你从骨子里是个倔强、任性的人。”
我双手握拳:“彼此彼此。”
她把我拉起来,我们大步跨下阶梯。刚到路旁,一部女士摩托与我们擦肩而过,然后又倒了回来。
停在我们面前,黎之馨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男子将墨镜往下弄弄,架在鼻尖上,露出浓眉大眼:“丫头,你怎么在这的呢?鼻子红红的,受欺负了的呢?”说完望了一眼黎之馨,黎之馨挺起胸:“别冤枉好人啊,我可没招惹她。”
“嘿哟,这装扮太让我大开眼界了。你买菜去了么?”我怕他们吵起来,赶紧抢话。
他点点头:“老大和你联系了么?”
我摇摇头:“怎么?你们也没联系么?”
他干笑:“哪里,我只是问问而已。他不忙呢吗。”我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黎之馨说:“哎呀,我都饿了,做饭给我吃吧。”说完便往摩托车上坐。
我诧异了一下,鸵鸟摸摸鼻子,不知如何是好。
黎之馨说:“冲啊!”做了一个super man 的动作,还对我挤眉弄眼。
我好像明白了点意思:“噢……鸵鸟带之馨姐先走,我呆会儿去找你们。”
“嗯,路上小心,出发!”之馨姐迫不及待。
于是乎,他们一溜烟就飙出去了,嗯,果真速度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