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吃了一惊,问道:“这都快要过年了,马上就要回家了,你还去郑州干什么?”
李高文的脑袋快速转了一圈,找了一个借口,道:“我05年下半年的考试成绩单还在郑州二七区教委放着,没有去拿,我得过去拿一下。”
二妗问道:“明年再拿不行吗?”
李高文道:“这个我也不清楚,考生手册上也没说。只是办毕业证的时候一定要用成绩单,我不想到时候出纰漏。”
二舅顿了一下,道:“这考试拿毕业证是大事儿,读了几年的书,不就是为了那张纸嘛!这事儿不能耽误,我一会儿给你算算工钱,现在离过年也没几天了,你赶紧过去,把该办的事儿办了,别拖拉。办完了,赶紧回家过年。”
李高文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回不回无所谓!”
二舅道:“小孩子别拿事儿不当事儿,他们老两口的事情你别管,该回家过年就回家过年,他毕竟是你老子。”
李高文见二舅认真,也就不再争辩,道:“好的,我知道了。”
不一会儿,二妗拿了一叠钱给李高文,道:“这是你的工钱,拿着。”
李高文把钱接过手里数了一数,一共一千,道:“如果今天算半天,我就是干了十八天半,一天是三十五块钱,那就是大约六百五,再加上我在您手里前后已经拿过三百块了,还有这个手机,还有你帮我充过的话费……”
二妗打断他,笑道:“你就不要算了,再算就没几毛钱了,你家里的情况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爸靠不住,我们就多帮帮你嘛。只有你好了,将来你妈才能过得好。”
李高文拿着钱,想着还在打工的母亲,吞吞吐吐的道:“我……我……”
二舅轻轻一拍他的手,道:“叫你拿着就拿着,你二舅我这些年在上海多少也攒了一点钱,不缺这几百块,再说了,你可是我亲外甥,你妈是我的亲大姐。”
小舅也道:“拿着吧!将来混好了,再还你二舅。”
二舅又道:“现在家里除了浩岚还在上学,冰冰、小欣都在赚钱了,家里没什么负担,你只管拿着,哪天发财了再还我。”
看着二舅、二妗、小舅,李高文觉得盛情难却,而自己又确实缺钱,于是便拿下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舅来到李高文床前,轻轻的道:“你跟我到走廊来一下。”
李高文穿起了拖鞋,道:“嗯!”
到了走廊上,小舅拿出一卷邹巴巴的钞票,道:“嗯,这个给你!”
李高文不接,道:“小舅,这个钱我不能拿!”
小舅怒道:“给你你就拿着,少废话!”
李高文道:“我知道,你们的工钱都还没有结,这些钱都是你从平时的生活费里一分一分的生出来的,家里小妗和两个小表弟都还要穿衣吃饭,这个钱我真的不能拿。”
小舅道:“这么说你是嫌我穷啊,没有你二舅有钱,给不了你那么多。”
李高文赶紧解释:“不是……我……”
小舅把钱塞进李高文衬衣左胸上的兜里,打断他,道:“既然不是,你就拿着,等你将来混好了,多帮帮你的两个小表弟。”
想到去年冬天见到两个小表弟的时候,他们穿得都还是凉拖鞋,脚都冻肿了,李高文的眼眶已经有些湿润了,微微有些哽咽的道:“我……”
小舅道:“别什么我我我的了。你也知道,你小舅文化低,就是个农民,没什么出息,我们兄弟姐妹这一拨人的子女之中,也就你读了大学,你要好好读,不能让我们失望,将来你这拨表弟表妹们说不定还指着你呐!”
李高文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道:“好的,将来只要我能混好,我一定会好好帮他们的。”
小舅拍了拍李高文的肩膀,笑道:“这就好!还有,家里有什么事儿,不要拗着你爸,他也不容易。”
李高文轻轻的道:“嗯!”
小舅笑道:“好了,不早了,睡觉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李高文跟着众人一起也起了床,这都已经形成习惯了。吃过早饭之后,李高文先给张力发了条信息:我昨儿晚已经跟二舅辞工了,一会儿就去火车站买票回郑州。
李高文发完短信,然后就急冲冲的去火车站买了票,由于归心似箭,急于想见到田小霞,李高文直接买了晚上八点多的票。买过票之后,李高文这才看见张力回的信息:想你的霞姐了吧?那就赶紧回来。
由于时间紧迫,李高文也就没有回信息,而是直接去了静安区母亲那里,和母亲说了要回郑州的事情。
母亲听完后,道:“小文呀,妈看得出来你这些天在上海,心里其实一直都不高兴。你现在要回郑州了,妈告诉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不要前怕狼后怕虎的,要像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勇敢点儿,不要畏首畏尾的。钱不够了,就跟妈说一声儿。”说着,也拿出了一千块钱递给儿子,道,“我知道你平时节省,但是该花的钱还得花。”
李高文笑了笑,心想:果然是知子莫若母,什么心事儿都蛮不过自己的母亲,而且最后还能这么不显山不漏水的说出来,果然高明。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李母早早的做好了一顿丰盛的晚饭,有鸡有鱼,李高文饱饱的吃了一餐,然后就回闸北永和路收拾东西去了。
收拾完行李,二舅等一众工人都还没下班,二妗拎了一包食物饮料,道:“小文呀,这些东西拿着火车上吃,有柚子、苹果、鸡腿、饼干、可乐,还有两桶泡面。”
李高文收下,道:“谢谢二妗了。”
二妗笑道:“不要说这么见外的话。明儿早到了郑州,给你二舅和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李高文道:“好的。”
由于李高文着急回郑州,买的是当天的票,所以并没有座位,而且因为是接近年关,火车上还十分的拥挤,上半夜连找个坐的地方都难,只能站着,即使是这样,还得不断的被推小车的火车售货员骚扰,不断的来回挪地方。直到后半夜,火车过了安徽蚌埠,乘客才逐渐少下来,露出了几个空位。李高文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来,见其他的人都或趴或躺的在睡觉,于是拿出了小舅给的钞票,这钞票在李高文的身上已经放了一天一晚了,但是李高文还没数过,这会儿拿出来一数,一共五百。看着这五百块钱,李高文心里很难过,不禁想到:小舅家里很穷,没有什么钱,小表弟刚过十岁,在老家上学之余,就已经和小妗一起到处打鱼卖钱养家了,而小舅自己在外面也是十分的节省,平时除了早餐、牙膏、洗衣粉,基本上不见他买其他什么东西。在二舅的工地上,一月也就三、四百块钱的生活费,这五百块钱得多久才能省出来呀!虽说小舅和二舅是亲兄弟,但是毕竟彼此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二舅就是想补贴小舅,又能补贴多少呐?!所以,不仅仅是为了我妈,为了我自己,就算是为了报答小舅的这份情义,我也必须好好奋斗。
抬头看着窗外一片片急速倒退的黑影,听着不断传来的铁轨与火车轮子摩擦所发出的“噔噔噔”的声音,李高文这次不再觉得这“噔噔噔”的声音是人世间最寂寞的声音,而是变成了小马踏春草的欢快之声,因为这个声音可以带着李高文去见田小霞。
当初离开郑州的时候,李高文很落魄,身上就剩下一百多块钱,没有手机。可是现在回来就不一样了,身上的钱变成了两千多块,而且有了自己的手机。钱是男人胆,钱越多胆越大,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这话说得不错,李高文现在感觉自己的胆子就大了很多,充满了自信,因为现在自己也能请田小霞去喝咖啡了。
翌日八点多的时候,李高文在大学路小李庄站下了公交车。看着一条条熟悉的街道,看着一栋栋熟悉的楼房,看着一排排熟悉的商铺,尽管离开仅仅一个多月,但是李高文感觉它们就像是久违了的老朋友,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看到了这一切,李高文知道自己就快要见到田小霞了,充满了期待,充满了希望。可是当李高文回到小李庄出租屋,掏出钥匙,打开门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画卷让他不禁大吃一惊:张力正抱着一个女孩子在床上甜蜜的睡着大觉。
李高文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了一下,而床上的张力和那个女孩子也动了一下,已经被开门的声音惊醒了。李高文赶紧转身轻轻的带上了门,屋内传来了张力的声音:“喂,是十三吗?”
李高文站在门口,道:“是我。”为了缓解眼前尴尬的气氛,李高文又赶紧道,“哦……我还没没吃早饭,你们也没吃吧,我下去买些早点过来。”
张力似乎也愣了一下,稍后领会了李高文的意思,道:“哦,那你去随便买一些包子、油条吧,锅里还有昨晚剩下的稀饭,一会热一热就行了。”
李高文道:“哦,知道了,我这就去。我把行李放在门口了,一会儿你们注意一下,别被别人拿走了。”
张力道:“哦,我一会儿起来了就把它们拿进来。”
“好的,那我先下去了。”
李高文到小李庄街上转了一圈,分别给母亲、二舅、二妗各自发送了一条信息,报平安,然后买了些包子、油条、糖糕之类的早餐,看看手机,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估计张力和那个女孩子也已经穿戴整齐,洗漱完毕了,于是笑着给张力发了一条信息:现在方便上去吗?
不一会儿,张力回了信息:外面冷,赶紧回来吧。
收到信息,李高文拎着早餐回了出租屋,看看自己刚才放在走廊上的行李,已经都被拿进了屋里。
进了屋,张力很奇怪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高文,道:“这才离开一个多月,怎么搞得这么黑。”
李高文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很黑吗?”
“比以前黑多了。”
“哦,那就是在工地上被风吹的,被太阳晒的。”
张力又问道:“你昨儿早发的信息,今儿早就到了,怎么这么快?”
李高文道:“我也没料到昨天还能买到当天的票,不过既然有,我当时就买了,所以现在就到了。”说完话,李高文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二十出头,瘦高瘦高的,头上扎了一条长长的马尾辫,样子也算清秀,穿了一身白色的羽绒服,浅黄色的裤子,俗话说:要想俏,一身皂 。这个女孩子穿的这一身,确实把自己显得很漂亮。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李高文想起了何建豪曾经说过的赵秋丽,但是眼前不明情况,加上知道张力脸皮薄,所以不敢冒失的问,于是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问道,“力哥,这位美女你还没有介绍呢?”
张力于是赶紧介绍道:“她是我的同班同学赵秋丽,秋丽呀,这就是我经常跟你说的十三儿,李高文。”
听张力这么一介绍,李高文在心里不禁暗暗笑道:果然是赵秋丽。于是道:“赵秋丽,是吧?你好!我现在应该叫你嫂子吧?”
这个赵秋丽看起来似乎很内向羞涩,低下头,红着脸,道:“你好!”
张力看电饭煲冒起了热气,于是道:“哦,稀饭已经煮滚了,我们吃早饭吧!”
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都是性格偏于内向,羞涩的人,李高文也就不再追问什么,摊开包子、油条、糖糕,三人就吃起了早餐。
吃过早饭之后,赵秋丽道:“张力,我也该回去了,一会儿收拾收拾东西就走。”
李高文见张力瞳孔突然缩小,嘴角下撇,流露出不舍的神色,于是不待张力说话,赶紧对赵秋丽道:“哎,你不用走,我在南关街那边还有一个朋友,我可以去他那边住两天。”说着话,李高文已经掏出了手机,走到门外拨通了薛鹏的电话号码,“喂,薛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