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高文想了想,道:“我学过武术?”
管事儿阿姨道:“有国家颁发的相关证书吗?”
“我是在家自己拜师傅学的,哪有什么证书?”
“现在在外面是认证不认人,没有证书不行,除非你自己搞培训班,开武馆。不过就算是搞培训班、开武馆,你也得经过本地政府体育部门的核查,还是得要相关证件,否则就是黑武馆,要罚款,甚至坐牢的。”
李高文听得有些烦,挠挠头,道:“我是学中文的,写点东西还行。”
管事儿阿姨又问道:“有在报刊上曾经发表过作品吗?”
“啊,这个……没有。”
“那么你懂排版印刷吗?”
“嗯,虽然没接触过,但是我相信我学起来一定会很快的。”
“学也可以,但是人家要求至少要签一年的合同,你干不干?”
李高文道:“我还没有看见工作是什么样的呢,怎么就要签合同?”
管事儿阿姨笑道:“这是人家在我这里登记招工时所提的要求。”
“再换一个吧!”
“闸北那边的工业区有一些厂子在招普工,你干不干?”
李母这时在一旁插嘴了,道:“这位阿姨,我儿子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你看看能不能给他介绍个好点儿的工作。”
管事儿阿姨笑道:“大学生?你儿子就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大专生而已,你看看我这里的记录,有多少本科生,有的找不好工作,还有去餐厅干服务员的呐!”
这时李高文身后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等得不耐烦了,道:“哎,我说前面的大哥、阿姨,你们能不能快点儿,我还等着呐!”
出门在外长时间找不到工作的人可能都有这种体会:短时间内如果能找到一份工作让自己安定下来,差不多就算是稳住了。可是如果总是找不到好工作,或者是说找不到让自己满意的工作,就会越来越烦躁,越来越挑剔,也就越来越难找到让自己满意的好工作,进而更加烦躁、挑剔,更难找到工作……如此形成一个恶性循环。而且到最后,一旦提起工作,还会让自己暴躁易怒。不过这种事情究根问底,却并非是工作难找,而是个人的心里状态已经失去平衡了,那么这个时候首先要做的就是调整心态,而不是找工作了。从郑州到上海,李高文已经找了四、五十天的工作了,一个多月的磨砺,再加上田小霞的事情,现在李高文就是这种暴躁易怒的状态,听了管事儿阿姨的话与身后小伙子的催促,也不管对与不对,扔下笔和表格,怒道:“妈,我们走,算了!不找了!”
李母拿着五十块钱,道:“小文,你别急,再问问!”
李高文心里已经很不耐烦了,提高了声音,道:“我回去先想想再说。”说着话,拉起母亲的胳膊就走。
李高文前脚一走,后面的小伙子立刻就补了上去。接着传来了管事儿阿姨的声音:“毕业证没有,又没有什么技术特长,你想让我介绍什么好工作嘛!哎……年轻人呀,眼高手低!”
晚上在回闸北二舅住处的路上,李高文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看着手机,颤抖着双手拨通了田小霞的小灵通号码,“嘟!”了几声之后,田小霞接了电话:“喂,你好,哪位?”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李高文突然有了一种很陌生的感觉,熟悉是因为李高文想起了自己曾经与田小霞在一起时所经历的点点滴滴,陌生则是因为二人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联系了。李高文听完田小霞的问话,吞吞吐吐的道:“我……我……”
田小霞的声音突然一紧张,道:“臭小子,是你?”
李高文笑道:“是我。”
“你现在在哪呢?”
“我在上海!”
田小霞似乎不信,再次追问道:“在哪?”
李高文道:“在上海,我真的是在上海!”
“嘟”的一声,田小霞挂了电话。然后,任李高文再怎么打,她都不接,打了大约七八次之后,话筒里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多年以后,李高文再度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不禁想到:其实当时自己负气去上海,不仅仅是对自己的伤害,同时也是对田小霞的伤害。大家都是俗人,不可避免的有俗人的心里,田小霞的心里也许真如李淼所说,她觉得自己吃住了李高文,认为李高文不会放弃自己,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爱的表现呢?!世间的许多母老虎、河东狮不都是吃住了自己的老公吗?!女人吃住男人,除了是一种自信心的表现,同时也是一种撒娇的展示。而李高文不解风情,他的行为大大的伤害了田小霞的自信心,让田小霞感觉到她自己吃不住李高文。到最后,为了躲避这种心里伤害,田小霞也选择了逃避,致使两人最终擦肩而过。因此再相爱的两个人,脾气也得合得来,即使合不来,也要互让一步,否则恐怕很难一起生活。就像金庸《神雕侠侣》里的林朝英与王重阳,因为彼此都是一副桀骜不驯的骄傲性格,虽然彼此心存爱意,但是最终却未能结合。
李高文又连着打了三次电话,但是田小霞的小灵通一直都是关机,没有再开机,无奈之下,李高文只好发了一条信息过去:霞姐,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该怎么说,但是我想的真简单,就是想要你一句明白话,你究竟喜不喜欢我?我前后问了你这么多次,你都不说,我心里真的很纠结,也许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只是拿我当一个弟弟来看。可是我却是真的很喜欢你,我受不了这种单思的折磨,所以我选择了逃避,离开了郑州,来到了上海。可是到了这里我才知道,我虽然逃得开你,却逃不开我自己,我的心里无时无刻的都在记挂着你,我真的很想你。
信息发出之后,等了一会儿,田小霞并没有回音,李高文于是又打了一下田小霞的小灵通,还是关机。然后李高文又发了第二条信息:霞姐,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想要你,要你给我当女朋友,给我当妻子,我真的舍不得你。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做,才会接受我?
第二条信息发出后还是没有回音,李高文又打了一次田小霞的小灵通,依然是关机,于是李高文又发了第三条信息……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高文前后已经发了八条信息了,手机也只剩下一格电了,但是田小霞的小灵通由始至终都是关机。正在李高文准备给田小霞发送第九条信息的时候,母亲打来了电话,道:“喂,小文,你在哪里呢?”
李高文道:“哦,我快到二舅家里了。”
“刚才你二舅打电话问我你今天在什么地方休息,我就问你还没到吗,你二舅说你还没到。这都十一点多了,你在哪儿瞎逛呢?”
“哦,我呀……我刚才去上海马戏城逛了一圈。”李高文遮遮掩掩的道。
李母关心的道:“这大半夜的,外面冻死人,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李高文道:“知道了,妈,我这就回去,你不用担心。”挂了电话之后,李高文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不知不觉之中,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以前没有手机的时候,李高文还能忍住不给田小霞打电话,让自己对她的思念逐渐隐藏。可是有了这个手机,给田小霞打了第一个电话以后,李高文对于田小霞的思恋就像黄河决堤一样,滚滚而来,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经常都会忍不住的给田小霞打电话、发信息。可是田小霞不是不接电话,就是关机,信息则是从来不回。李高文愁肠百结,每天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在那段时间里,李高文在睡梦里经常能见到田小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抓不住田小霞,田小霞也总是对他不理不睬,他总是眼睁睁的看着田小霞离开自己,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俗话说:日有所思,也有所梦。人的梦是潜意识的表现,李高文的梦说明他根本把握不住田小霞,对于这段感情,一直保持的都是失败的态度,因为他太自卑了,自卑到不敢去想象这段感情能成功。每早起来,李高文的枕头都会哭湿一片。不用说,在这样的心里状态下,李高文是很难找到工作的。
二舅见到李高文这幅浑浑噩噩的状态,就问:“小文呀,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吗?整天都是愁眉苦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李高文遮掩道:“我是找不到工作,心里着急。”
……
李母看见李高文这幅魂不守舍,样子,也问:“小文呀,每天看见你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什么心事儿吗?跟妈说说。”
李高文掩饰道:“没什么,就是因为工作的事情。”
……
彭万冰、小乐见到表哥这幅无精打采的样子,也都问道:“文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整天拉长个脸,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帅了。”
李高文苦笑道:“前两天吹了冷风了,有点儿不舒服。”
……
那段时间里,李高文总是会对着手机发傻:坐在人才市场的空位上看着手机发傻,甚至有应聘者把他当成了招聘单位的招聘人员;坐在路边任由着身边的汽车、人流穿梭而过,看着手机发傻;坐在公园的凳子上看着手机发傻;坐在公交车上依然是傻傻的看着手机……因为李高文感觉田小霞随时都会打电话、发信息过来,他在痴痴的等待着。甚至有一次,李高文坐在公交车上因为看手机发愣,竟然坐过了三站。可惜的是,田小霞却一直是杳无音讯。渐渐地,渐渐的,李高文的希望变成了绝望,他也已经慢慢的习惯了,习惯田小霞的杳无音讯了。
这样又过了一个星期之后,因为田小霞的原因,李高文确实没有心思找工作了。一天晚上李高文给母亲打了电话:“喂,妈,这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人才市场也差不多都关门了,很多单位也都不招工了,我也不想找工作了,干脆去我二舅工地上干到年底算了。”
李母叹了口气,异常失望的道:“我看你那副死猫的样子,也是很难找到工作了,想去你二舅的工地上就去吧。”
晚上,李高文回到二舅的住处,跟二舅说了自己的想法,二舅听了之后,笑道:“跟我们上工地可不比上学,苦的很,天天风吹日晒的,现在又是冬天,耳朵都能冻肿,手都能冻破皮,你可想好了。”
李高文道:“这都快过年了,外面也没有什么单位招工了,我就跟你干到年底吧!”
二妗对二舅笑道:“你就让他跟着你干几天,看看能不能受得了,受得了就干,受不了就算了。”
李高文道:“没什么受不了的。”
小舅听了李高文的话,眉毛一竖,把头扭向一边,不正眼看李高文,看样子似乎很不高兴,道:“小文呀,我看你这辈子是没什么出息了,一个大学生,居然要上工地。”
李高文道:“现在又找不到工作,我先干着嘛!”
小舅道:“如果我有你那个文凭,打死我也不上工地。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看你这辈子就是这个样子了,没什么出息了。”
李高文在这方面倒是心思敏捷,笑道:“小舅,你不用激我。”
这边李高文话音一落,旁边二舅、二妗、老罗等人都已经笑了起来。小舅的心思虽然被戳破,但是死活不认,道:“我不是激你。”
李高文心平气和的道:“小舅,你也不想想,你今天如果一句话就能把我激的发达起来,那么将来也就能有人一句话把我激的落魄下去。我的人生成功与否,在于我自己的思想是否完善,而不是你的一激。”
老罗听完,鼓掌笑道:“小文说得好,说得对。”说着又对李高文小舅道,“来禄呀,小文可是大学生,你说不过他的。”
六堂舅也笑道:“来禄呀,你就别卖弄了,你有什么想法,人家小文读的书多,一猜就知道了。”
小舅没好气的道:“会猜我的心思有什么用,关键是将来能挣到大钱,不让他妈受苦。”
李高文毕竟也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当众这么被自己的小舅训斥,脸上也确实挂不住,争辩道:“小舅,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可是秧苗种到田里,不可能第二天就长稻穗吧,它需要一个时间,一个过程。”
小舅道:“你这都二十多了,还要长到什么时候?你看看人家小乐,现在跟着你二舅干,一天三十五块钱,一月就是一千多,比你强多了。”
老罗道:“来禄呀,话不能这么说,小文可是在上大学,现在不是还没毕业嘛,你怎么能拿他和我们比,人家将来可是要坐办公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