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十几分钟之后,李父和铁头叔带着六个人一起回来了,那六个人个个都是精壮的二十多岁的汉子,手里都带着明晃晃的家伙。黄毛儿所带的那五个小孩子相比之下,就好像一群小鸡,而眼下的六个人就好像一群老鹰。
回到家里,李父向李高文兄妹三人问明白了情况,然后对铁头道:“铁头,这事儿谢谢你了,改天我请弟兄们吃饭。”
铁头道:“老李呀,我跟你招呼一声,刚才老剑跟我说了,那个小翔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心黑手狠。你呀,明天最好亲自上门说一声,妥善处理一下。”
李父道:“好的,我明天就去给老剑送点儿礼过去。”
铁头砸了咂嘴,道:“都是出来混的,你想明白点儿,你呐,就别指望把这股怨气发到那个小翔的头上了,他既是老剑的得力干将,也是老剑的心腹爱将,你随便说几句,走走过场就行了。有什么怨气,只管找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姓余的小混球,事儿都是他惹出来的,弄死他都可以。”
李父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铁头叔又笑着拍了拍李高文的肩膀,道:“小文呀,我看你那天打架出手是轻了,居然没把他打怕。记住,下回打他,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打不死就行,其他的事儿,有我,有你张叔,有你爸给你顶着,再不行了,还有你大伯、你叔爷呐!”
李高文笑道:“我以后不惹事儿了!”
铁头叔道:“男孩子小时候不惹事儿,长大不成材。不过惹事儿归惹事儿,你心里得有谱儿,不能太过了。”
……
铁头叔以及他所带的六个人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各自喝了杯热茶,聊了会儿天,然后就都走了。
铁头叔以及他所带的六人走后,李高文兄妹三人向父亲询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李父道:“那会儿我还正在和老鱼钩子在他儿子的书店里喝酒,张大娘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说是昨晚儿去我家的那群坏蛋今天又来了,我就赶紧问那个余耀祖是怎么回事儿。余耀祖说那个黄毛儿叫小翔,是跟北关剑哥混的,他是掏了三百块钱的定金才通过杨哥的关系请到他的,而那个杨哥就是昨天那个带头的了。那个杨哥是个老混子,昨晚儿出了我家大门后,私下摸了我的底,知道我和你铁头叔的关系,所以这件事儿他就不管了。而那个小翔却是个愣头青,余耀祖许下了他四千块钱的报酬,所以他才那么卖命的干。”
李高文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李父继续道:“当时我拿出了手机,让余耀祖给小翔打电话,可是余耀祖居然说他不知道小翔的电话号码。我也不知道那混小子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但是我们家和他家往上说,确实有好几辈儿的交情,所以当着他老子的面儿,总不能撕破脸,于是我就赶紧给你铁头叔打了电话。你铁头叔说那个姓杨的昨晚给他打电话问过我的事情,所以他也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铁头还告诉我那个小翔就是个不知深浅愣头青,跟他对干,要么服软儿不惹他,要么就弄死他,否则就没完没了。可是那个小翔是北关老剑的心腹爱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儿都是让他去办的,如果弄死了他,就是得罪了老剑,所以他就给老剑打了电话,从中做了个人情,让老剑亲自处理这个事情。”
李高文不禁听得目瞪口呆,原来那个毫不起眼的黄毛儿居然是这么一个狠角色,于是道:“这个余耀祖未免太狠了吧,好歹我跟他也是同学,怎么能找这种人来对付我。真的想报仇,找几个人打我一顿不就得了。说实话,真的挨打了,我八成还不会跟您说,这件事儿轻轻松松的也就算过去了。”
李父叹了口气,道:“我就是担心你这个人心太软,将来不好混呀!他余耀祖够狠、够毒,将来说不定还真能混起来,你可别小看了他。”
李淼道:“我哥也是半点亏不能吃的人,如果那个王八蛋找人打了我哥,我哥即使私下里不跟你说,也会找机会扒了他的皮的。”
李歆道:“他这么狠,这件事儿不会就这么容易了结了吧?”
李父道:“他应该是不敢了。”
李高文问道:“他为什么不敢了?”
李父道:“你想对付一个人,那就得一次就把他给整怕了,否则吓不住他,他以后还会来找你麻烦,没完没了。”
李歆问道:“那怎么才能一次就把他给整怕了?”
李父道:“就说这次的事情。首先,我到派出所报警把余耀祖抓起来,把他的罪名使劲儿往大里定,让他出不来。他出不来,外面的亲戚朋友肯定会想办法弄他出来,那么首先再找一帮子人去他家里吓吓他家里人,然后再找一帮子人去告诉他的朋友不要多管闲事儿。这样的话,他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下回再见到你,他自然就怕了你了。这次的事情,如果不是顾及到和老鱼钩子的交情,余耀祖这小子至少得坐一年牢,将来考大学都是问题。”
李歆道:“我懂了,就是把他的亲戚朋友全整了,让他连一根救命稻草都抓不住。”
李父笑道:“这就对了。但是,人在社会上混,要多交朋友,少结仇家,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家多重危险,该放别人一马就放别人一马。可是放也不能乱放,你得让他知道是你放了他,让他记着,让他感恩戴德。这些东西,你们都还小,还不懂,跟你们说了也没用。”
李歆道:“我都懂,我记着。”
……
第二天下午放学以后,班主任万老师先把余耀祖叫去了办公室。上了夜自习之后,又把李高文叫进了办公室。当时办公室里很空,连万老师一起,一共就剩下了两个老师而已。
万老师坐在凳子上,手指轻轻的点着办公桌,缓缓的道:“哎,你和余耀祖的事情,我已经找余耀祖和宋伟以及当时在场的一些同学问清楚了。这个事情,究其根本,确实是余耀祖不对,是你充满了侠义精神,给宋伟同学排忧解困,也确实是余耀祖嘴不干净,该吃点儿教训。”
万老师居然没有批评自己,李高文颇觉意外,道:“万老师,您不要这么说,我知道我打架违反了学校的纪律,应该受到惩罚。”
万老师笑道:“这一页我们就先掀过去,暂时不提了。我来问你,我听你爸说,你买了很多练武的书在家里是不是?”
李高文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什么时候居然来找过万老师,还提到了这些武术书籍的事情,于是道:“是的。”
万老师笑道:“那你学过什么套路吗?”
李高文道:“学过一点儿八步连环拳,胡乱练着玩儿的。”
万老师和蔼的笑道:“你想想,你可是学过武术套路人的人,你把套路都使了出来,他余耀祖哪里是你的对手呀!”
听万老师这么一说,旁边那个正在批改试卷的老师不禁嘿嘿的笑了起来,李高文跟着也笑了起来。
万老师接着道:“你看看,你把人家那鼻子打的,现在看上去还有点儿青,听说当时鼻梁骨都快断了,还有那手……哦,对了,他怎么说他那手是你咬的呢?”
李高文低下头,道:“当时他一拳打在了我的嘴上,我顺势一咬,就咬住了。”
万老师笑道:“我知道你私下里爱看什么《三国演义》、《水浒传》、《七侠五义》之类的侠义小说,我小的时候也爱看,也都看过,可是你看看那些英雄好汉,关羽张飞,鲁智深林冲,展昭白玉堂,这些英雄好汉有咬人的吗?”
李高文道:“没有。”
“所以呀,你也不能咬人。”说到这里,万老师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爸说余耀祖是街上的坏蛋混子,你打了他,现在出入学校有生命危险,这个事情未免说得太严重了。”
“差不多吧,他都找人带着刀找到我家里去了。”
万老师笑道:“他就是一个农村来的学生,害怕被你们这些城里的学生欺负看不起,所以就多交了几个朋友,你们就说人家是坏蛋混子,这未免太严重了吧!再说找几个人去你家里,那也确实是你把人家打了,他又打不过你,你让他怎么办。”
万老师的话不禁让李高文想起了上小学时的一件往事,那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李高文的成绩在整个级段是前十名的,是学校的尖子生,是老师们的特别照顾对象,是学校升学率的希望。但是李高文自幼好武,喜欢伸拳踢腿的,有一次在学校和班里一个叫张俊男同学发生了冲突,一不小心,把那个男同学的胳膊打脱臼了。闹得沸沸扬扬的,很是严重。当时的班主任是一个年轻的,二十出头但是脾气暴躁的漂亮姑娘,应该就和李高文现在(2006年)的年龄差不多,她把李高文叫进了办公室。李高文当时很是害怕,担心老师会狠狠的批评自己一顿,还要叫家长。不料,班主任把他叫进办公室以后,却关起了办公室的门,充满关心的责备道:“李高文呀,你怎么就不注意点儿呐,打架出手那么重!哎……我看呀,这件事儿你先别跟家里说,一会儿我跟其他几位老师们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让几个班的同学们合伙凑点医药费,帮你解决一下这个事情。”
但是这件事情的结果却不是那么如意,放学的时候,漂亮班主任又把李高文叫进了办公室,道:“我刚才跟其他几位老师说了我的想法,可是他们都不同意,他们说出了这种事情,必须告诉学生的家长,不能老师私下处理,我也没办法。我看这样吧,明早你让你的家长过来一下,我给你出面在张俊家长面前说说情,你们私了。”后来果然班主任老师帮忙出面说情,李高文只赔了几十块钱的医药费便了事了,没有受到学校的任何批评和处罚,班主任在班上也从未提及此事。
这件事情虽然过去很多年了,但是李高文的印象一直很深,因为这件事体现了当今中国教育的问题,嘴上整天喊着素质教育的口号,实际上实行的却是应试教育,唯成绩论,看分数说话,完全以考试成绩来评定一个学生的优劣。所谓“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彻底成了一句空话,在班主任老师的眼里,只有“智”,其他东西可以全部抛开,为了让学生取得优异的考试成绩,主考科目的课程完全可以占用道德课,体育课,音乐、美术、书法、劳动课等等,因为学校评判一个老师的优劣也是看他班上学生的成绩。当初因为自己的学习成绩好,即使把同学的胳膊打脱臼了,老师也愿意为自己开脱。但是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眼下自己成了差等生,而余耀祖是优等生,优等生即使是犯了夜入民宅、敲诈勒索的重罪,老师也愿意为他开脱,因为这个学生的学习成绩就是自己的教学成绩。不知道当时的万老师有没有想过,这种人他日如果当了公务员,结党营私,敲诈勒索,恐怕不是人民之福吧?!
想通了这些内容,李高文也就不在与万老师争辩什么,道:“我爸也是为了我们家人的安全着想,所以才那么说的。”
万老师笑道:“好在这件事情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处理你和余耀祖的关系?”
李高文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以后谁也不搭理谁了,那不就相安无事了。”
万老师笑道:“可是我下午问余耀祖的时候,人家却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他以后会好好的和你保持同学的关系,人家的肚量可是比你大得多了。”
李高文心道:他成绩好,反正你什么事儿都向着他说,他又没带着人,拿着刀夜里冲进你家里敲诈勒索,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这种人当初是怎么考上教师的呐!李高文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说道:“这以后的事情慢慢看呗!”
万老师笑道:“只要你们俩以后不再起冲突,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