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李高文的班主任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走起路上腰杆儿挺得笔直,而且总是慢悠悠的,说话也是不紧不慢的,很有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气势,这位班主任姓万,是教英语的。
翌日早晨的第二节课,万老师正在讲台上娴熟的讲着课,从容的解答着同学们的提问,这时外面走廊走来了一位学校的年轻保安,轻轻的敲了敲教室的前门,道:“万老师,有件事儿要跟你说,请你出来一下。”
万老师眉头一皱,十分不高兴的道:“你没看见我正在上课吗,有什么事儿下课了再说。”
年轻保安道:“是王主任让我来找你的。”
万老师道:“我现在正在上课,就是任校长来找我,也得等一等。”
年轻保安道:“有人把你班上的学生告到派出所去了,派出所一会儿要来带人。”
听年轻保安说完这句话,教室里立刻就响起了一阵阵的小声议论,嗡嗡嗡的响,就像夏天夜里的蚊子一样。
万老师一挥手,大家立刻就都安静了下来。然后万老师放下课本,就跟这个年轻的保安出去叽哩咕嘟的说了一通话。
不一会儿,万老师满脸忧色的进了教室,道:“李高文、余耀祖,你们跟这位保安同志去一下学校的保卫处。”
在当今的社会上,公安部门的警察们和黑社会里的混混们往往是有一定的关系的。
依照目前社会的发展,黑社会是不可能被根除的,因为这里面还涉及到政府的腐败与人民利益的自我保护问题。当政府腐败危害到人民利益的时候,这就需要所谓的“黑社会”来保护人民了。
网上流传着这么一段话:现在警察越来越像黑社会,而黑社会则越来越像警察,学生越来越像鸡,鸡越来越像学生……这里面的学问,不便深讲,大家可以自己去思考领会。
当然,当今的黑社会绝大部分还是有害于人民的,所以一定要给予以打击,但是就算你今天消灭了甲黑社会,很快的明天乙黑社会就会屹立起来,而且说不定乙黑社会会更加的凶狠残忍,依此类推,如此循环更替,难以尽除。所以,警察们往往是和混混们有关系的:好的警察会打压各类黑社会,阻止它们发展,把它们控制在一定的可控制范围之内,这是中国古代的帝王权术之一,叫做制衡之术,这样做也许不符合法律明文的规定,但是相对于现实而言,却是避免社会冲突,缓和社会矛盾,有利于人民,有利于社会发展的一种做法;而坏的警察,就会借着职务之便,通吃黑白两道的利益,损国利己,损民利己,这种人万死难辞其罪。
一所学校其实就是一个社会的缩影,所以学校的保安们往往和学校的学霸们有勾结,光州一中自然也不例外,余耀祖就与光州一中保卫处的保卫主任王主任很熟,经常是他保卫处的坐客。
这位王主任三十多岁,人高马大,肌肉发达,据说是武警出身,看起来确实是十分的威武。
李高文、余耀祖到了保卫处之后,保卫处王主任从桌子上拿出一张表格看了一眼,问道:“你们谁是李高文,谁是余耀祖?”
于是李高文和余耀祖各自报了姓名,而余耀祖自报姓名时的表情则显得很奇怪,也许他的心里正在疑问:这王哥不是明知故问嘛!
王主任放下表格,看了李高文一眼,指着一边墙角的几张空凳子,道:“李高文,你先去那边坐一会儿。”
李高文道:“嗯,谢谢!”说完,就到墙角旁边找了一张凳子坐下了。
余耀祖见李高文坐了下去,就也顺手从旁边找了张凳子,双腿一弯,就要往下坐。
王主任见了,立刻厉声喝道:“余耀祖,你给我站着。”
余耀祖吓得站了起来,笑容僵在了脸上,表情显得十分不自在,道:“王哥……”
不待余耀祖把下面的话说出来,王主任突然雷霆般的怒吼起来:“叫我王主任。”
李高文和余耀祖不禁都被王主任的这一吼吓了一跳,随即余耀祖则怯生生的叫了一句:“王主任!”
王主任再次拿起那张表格,看了几眼,问余耀祖道:“你昨天夜里是不是带人去李高文的家里了?”
余耀祖偷偷的看了李高文一眼,点点头,道:“嗯,是的。”
王主任又道:“你这是私闯民宅,在法律上定罪为夜入民宅,你知道吗?”
余耀祖低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王主任看着表格念道:“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条(三)的规定,夜入民宅可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处五百元以上一千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处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罚款。”念完之后,王主任抬起头,问道,“那这个你知道吗?”
余耀祖摇了摇头,吞吞吐吐的道:“嗯……这个……这个……不……不知道。”
王主任伸出食指点着他的鼻子,道:“亏你还是个高中生,连这点儿法律常识都没有。你不但夜入民宅,而且敲诈勒索,如果双罪并罚的话,你现在就得坐牢,以后别指望考大学了,你的前途就这么完了。”
余耀祖指指自己的鼻子道:“那是因为他把我的鼻子打坏了,把我的手也咬……”
余耀祖的话还没有说完,王主任把脚一跺,怒道:“把你鼻子把坏了,你就带人私闯民宅,敲诈勒索,你想杀人放火呀!”
余耀祖吞吞吐吐的道:“王哥……啊……王主任,我……我……”
王主任把表格往桌子上一摔,道:“人家现在已经报警了,南城派出所一会儿就来人,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王主任走后,李高文傻坐在保卫处,不断的回想着刚才王主任和余耀祖所说的话;而余耀祖则直愣愣傻站在保卫处,表情焦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二人互看了几眼,谁也不说话。
看着余耀祖失落无助的样子,李高文突然觉得他很可怜,不禁又同情他起来,感觉这一回不能把他整得太惨,不能让他坐牢,要留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故事讲到这里,李国庆笑道:“我不知道是该说你善良,还是应该说你傻。”
李高文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根据心理学来讲,人们普遍都有同情弱势群体的心里倾向。当时算是我赢了,变成了强势者,而他输了,就成了弱势者,所以我会自然的同情他嘛。”
李国庆笑道:“我没读过大学,连高中都没上过,但是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学过农夫与蛇的故事,你是想做好事儿行善积德,可是结果恐怕会害了你自己。”
穆波文邹邹的笑道:“打蛇不死反被其咬呀,做人有时候就得心狠手辣,要不然混不住。”
李国庆笑道:“别看人家小波子比你小好几岁,这世事人心可比你摸的透得多了。”
李高文笑道:“我现在不还在读书嘛,可是小波子已经出来混了两年了,世事人心确实比我懂得多。”
王坤笑道:“文哥,你继续说后来的事情。”
大约十分钟以后,保卫处门外来了一辆警车,王主任亲自接待它停了下来。警车车门一开,从车上下来了三个人:李父、张叔、还有一个李高文所不认识的年轻干警,张叔和那个年轻干警都穿着一身笔挺的警装,自然而生一股威势,显得十分精神。这三人进了保卫处之后,碍着旁边有几个学校的保安,李高文虽然站了起来,但是没好意思跟父亲和张叔打招呼。
李父走到了李高文的身边,笑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礼貌也不懂,见了你张叔,连招呼也不打。”
李高文赶紧对张叔点了点头,小声道:“张叔好!”
张叔拍了拍李高文的肩膀,笑道:“你小子学了两下子功夫,就了不起了,跟人打架!”
李高文低着头道:“我以后不敢了。”就在同时,李高文偷眼看了看余耀祖,只见余耀祖含着腰低着头,下颌都贴到胸口上了,模样显得是十分沮丧。
这时那个年轻干警对张叔道:“张指导员,我们要带谁回去?”
张叔问李父道:“老李呀,你看看是谁?他在不在这里?”
李父指着余耀祖道:“就是这个小子。”
余耀祖则已经背过脸去,不敢看眼前的这些人了。
余耀祖被张叔带走以后,一天都没再见到人影。许多好事的同学都纷纷来打听情况,而李高文都只是含糊其辞。
下午放学以后,李高文和胡贵儒一起找到了卢志坚,把他拉到了一旁安静无人的角落,说了昨天夜里余耀祖带人上门敲诈勒索,似乎还想抄家以及今早被抓的事情,然后问道:“你究竟有没有跟余耀祖提过我要和他道歉的事情。”
卢志坚道:“我提过,可是他说他不愿意接受你的道歉,非要让你也吃点儿苦头。”
胡贵儒冷笑道:“吃苦头?夜入民宅,敲诈勒索,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往大的方面判刑,坐个三五年的牢不成问题。然后再留个案底,即使以后出了监狱,恐怕都不能再考大学了。”
卢志坚低着头道:“高文,咱们三个都是一个乡出来的,你看看能不能让李叔放他一马。”
胡贵儒道:“放他一马?!人都已经告了,现在如果撤诉,那岂不是承认自己诬告?”
李高文沉默不语,默认了胡贵儒的话。
卢志坚道:“胡贵儒,你就别火上浇油了。我知道你爸和李叔都是有本事的人,这点儿小事儿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李高文想着昨晚自己差点被“抄家”的事情,不禁还有些后怕,道:“难道事前你没有跟他提过我爸?”
卢志坚道:“我提过,也说过李叔的厉害,但是他说;‘那都是些没落的老江湖了,空剩下一张嘴,没什么了不起的。’还说他们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胡贵儒笑道:“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捏死他这么一只蚂蚁应该不成问题。他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长江后浪呐,顶多就一个水泡儿,一拍就没了。”
卢志坚不理胡贵儒,继续道:“后来又过了好几天,我看你们之间也没再发生什么事情,而你们俩也都没再找我说这个事情,所以我就以为这件事儿已经过去了,哪儿知道又会发生昨晚的那种事情。”
李高文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家里肯定是要管管的,我爸跟他爸认识,那就看两个老头子怎么说吧。”
胡贵儒笑道:“谁如果敢夜里带人去我家敲诈勒索,我爸至少让他坐三年牢,而且一进去就得先脱层皮。”
夜里快下夜自习的时候,余耀祖突然回到了教室,和班主任万老师招呼之后,他顾不得满教室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和纷纷扰扰的议论声,先来到了卢志坚的座位前,跟卢志坚说了一通话。然后,他又来到了李高文的座位前,道:“李高文,你爸和我爸现在都在我哥的书店里,他们让我叫你和老卢一起出去一下。”
余耀祖带着卢志坚、李高文和万老师打了声招呼,万老师也知道这里面有文章,于是挥了挥手,道:“有事儿你们就先出去吧!”
不一会儿,李高文、卢志坚、余耀祖三人就一起来到了校外余耀祖大哥的书店里面,李父和余耀祖的父亲、母亲、大哥、大嫂早就都坐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