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高文本想实话实说:小霞不愿意跟我一起回来。可是看着奶奶,看着两位伯伯,两位婶婶,还有姑姑和姑父,看着那群堂兄弟、堂姐妹,还有几个表亲,人人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似乎都在为李高文找到了小媳妇儿而高兴。李高文并非一个爱慕虚荣之人,但是这时如果说出实情,恐怕会大大的破坏气氛,那句实话堵在胸口,实在是说不出口:“嗯……这个……”
李父毕竟是生意场上的人,反应比较快,道:“小文女朋友的单位过年不放假,现在还在郑州上班呐!”
在座儿几位长辈儿可能是看出了李高文父子神色不对,他们都是通晓人情世故的,也就不再追问。
可是李高全太年轻,不会看眼色,仍是追问道:“她上的是什么班呀?过年都不放假,她们老板是吸血鬼不成!”
李淼当时就坐在他旁边,笑道:“我说四哥呀,你先别说我哥了,我记得过了年你也二十了吧,你的小媳妇呢?”
李高全的父亲,也就是李高文的三伯在一边笑道:“小淼呀,你记错了,过了年,你四哥才十九,我这几天就正在给他说媳妇呐。”
李淼笑道:“有看上的吗?哪的?”
三伯笑道:“就是前面高瓦坊的,过几天就见面。”
李高全的脸红了,站了起来,道:“你们先吃,我有事儿出去一下。”
……
李高文不禁暗自庆幸:多亏了小淼,这一关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中午几位长辈喝得都很多,喝醉了也就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三点多的时候,李高文、李淼正在三伯家里和李高全一起看电视,大伯醒了酒起了床,过来问道:“小文呀,你爸呢?”
李高文道:“我爸还在三伯的床上睡着呐!”
大伯道:“你去叫他一下,我们一会儿一起回家。”
李高文道:“好的。”说完,就去了三伯的卧房叫父亲起床。
李父是个嗜酒如命的酒徒,中午喝酒喝得最多,李高文去叫他的时候,他还没有完全醒酒,躺在床上根本就不想起来。李高文说到大伯叫他一起回家的时候,他道:“我们今天就不回去了,在这里休息,明天还得去给你冯叔拜年。”
农村里既没有网吧,也没有游戏厅,到了夜里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地面都是泥,既没有柏油,也没有水泥,脏得很,李高文不想在这里过夜,于是道:“冯叔的家离这里又不是很远,我们回去的时候顺道去坐一会儿不就行了吗?”
李父笑道:“你个傻小子,哪有下午去拜年的!你今天就在这儿好好玩玩吧,小全不是说还要跟你学几手功夫嘛!”
李高文无奈的道:“好的。”
李父笑道:“那你出去吧,我再睡会儿。记好了,明天去给你冯叔和小蕊拜年。”
听到小蕊这个名字,李高文又想起了田小霞,这两个女孩子的形象前后出现在脑海之中,李高文不禁感觉一阵别扭。
不一会儿,李高文出来转述了父亲的话,大伯一家也就都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父就带着李高文、李淼出发了。一家三人先去村上的代销点买了一箱24听的雪碧,由李高文扛着,4袋九洲奇味葱油饼干,李淼拎着,而李父自己则是提了两瓶早已准备好的好酒。冯叔所住的村子距离李高文奶奶所住的村子,大概有一个小时的脚程,十点多的时候,李家三人总算是赶到了。
可是到了冯家门外的时候,冯家的门居然上了锁。李父上前推了推门,院内立刻就传来了一阵狂吠之声。
李淼问道:“爸,你来之前没跟冯叔打招呼吗?”
李父眯着眼睛,邹紧双眉,脸上大有不悦之色,道:“我昨晚给你冯叔打过电话了呀。”
李高文道:“那你就再打一个嘛,如果他们真的是不在家,那我们就回家呗。”
李父边掏手机边发怒道:“这还不是因为你个小坏蛋!”
这时的李高文就是个棒槌,想不通好端端的自己为什么会挨骂,被得莫名其妙,道:“这又关我什么事儿了?”
李淼拉了拉哥哥的胳膊,道:“好了,哥,你就别说了。”
李父提前跟冯叔打过了招呼,说是第二天上午要来拜年。可是来了之后,冯家居然没人,显然,这是对李父的漠视,李父很不高兴。可是这件事儿跟李高文又有什么关系呐,当时的李高文是个愣头青,确实想不明白。
李父不再搭理李高文,拨通了冯叔的电话,问清楚了状况。
李父挂了电话之后,李淼问道:“爸,这是怎么回事儿呀?”
李父道:“你冯叔一家一大早就出去拜年了,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一会儿就到。”
说是一会儿就到,可是李高文一家人足足在冯家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见冯家四人慢悠悠的走回来。
走在最前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农家汉,上身一件蓝色的大袄,下身一件黑色裤子,脚上穿的是人造革的一双棉鞋,此人正是李父的好友,也就是李高文的冯叔。跟在他身后的就是她的老婆、女儿、儿子了。他的老婆,个子不高,李高文见了一般都是叫冯婶的。他的女儿就是冯蕊了,那天冯蕊上身穿了一件彩色的袄子,明艳动人,下身一条蓝色牛仔裤,看起来很是漂亮,她的个头很高,直达李高文的额头,而且由于身子瘦,特别容易显高,所以远远的乍一看去,就会觉得冯蕊的个头比李高文高得多,李高文每每见到她,都会因此小小的自卑一下。后面再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就是冯叔的儿子冯章了。
冯叔见了李家三人,赶紧跑过来抱拳致歉,道:“不好意思,老李,小文、小淼,让你们久等了。你们也知道,咱这农村里都是些泥巴路,这前几天又刚下过雪,早晨出门的时候,路面冻得硬,好走,快,可是回来的时候,就赶上了化冻,路就不好走了,也就慢了。你看看我的脚,都是泥。”说着话,冯叔伸出了脚,在门口水泥的路沿上蹭泥。
李高文偷眼看了看冯叔的鞋底,确实是一脚泥,还粘着不少的稻草,就像是鞋底又安了一层厚厚的鞋垫。
李父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是大正月的的,也不能发作,只好道:“没关系,我们没等多久。”
冯婶赶紧掏出钥匙,笑道:“外面冷吧,我来开门,赶紧到屋里烤烤火。”
李淼搓了搓手,道:“好的,我的手都冻勾了。”
然后,冯蕊、冯章也都过来打招呼,与李家人互相嘘寒问暖,但是冯蕊对李高文,也就是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而已,其他什么话也没说。冯婶开了门,冯章去按住了狗,不让它叫,不让它咬,李家三人就跟着冯叔穿过院子,进了大厅。
进了大厅之后,冯叔吆喝道:“小章,快给你李叔他们倒点儿开水,暖暖身子。孩儿他妈,小蕊,时间不早了,赶紧去槽屋做饭弄菜。”
冯章应了声好,就赶紧给李家三人找茶叶,拿杯子倒水;冯婶、小蕊母子,招呼了一声,也就都立刻去厨房做菜了;而冯叔就在大厅坐下,陪李家三人拉拉家常。
李家三人与冯叔坐在大厅拉了一会儿家常之后,李父对李高文兄妹道:“小文、小淼,你们也去厨房帮帮忙吧!”
李高文兄妹应了声“好”,刚要起身,冯叔伸手示意他们不要动身,道:“你们就不要去了,大正月的,让客人下厨房去帮忙,说出去了还不让人家笑话。”
李父笑道:“你跟我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冯叔笑道:“其他时间咱不计较,就是你不下厨房,我还赶着你给我做菜呐。可现在是新年过正月,不能那样,规矩,还是得守的。”
李父看了看李高文,无奈的道:“好,都听你的。”
冯叔又问李高文道:“小文呀,你这还有半年就毕业了吧?”
李高文道:“还有两门课。”
……
不一会儿,冯婶和小蕊就做好了一桌子菜,凉的有卤鸡卤鱼,热的有菜薹炒腊肉、清蒸腊肠,还有其他好多菜,满满的摆了一大桌子,冯叔又开了一瓶白酒,有肴有酒,自然是十分丰盛。可是吃饭的时候,却不见冯蕊上桌,李父问道:“小蕊呢?她怎么不来吃饭?”
冯婶道:“那个死妮子,天天中午迷着看什么《宝莲灯》,刚才她在厨房自己盛了饭,扒了菜,去前面看电视了。”
冯家的地皮面积比较大,盖了前后两排房子,中间夹的是院子。院子后面的一排房子是他们自己家的大厅和卧室,前面的一排房子就是厨房、储物间和两间客房了,其中一间客房,放着一台电视机,冯蕊就是在那间客房里看电视呐。
李父对冯章道:“小章,你去叫一下你姐姐呗,让她来一起吃饭,我有些话想和她说。”
冯章笑道:“我不去,只要那个什么《宝莲灯》一放,打雷都打不动她。”
冯叔也笑道:“老李呀,算了,那死妮子不愿来就不用叫她了。”
李父嘴唇动了动,看样子是还想再催催,让冯蕊过来一起吃饭,不料冯婶先开口了,问李高文道:“小文呀,听说前几个月你不是领了个小媳妇儿回家吗?现在人呢?”
李高文看了看父亲,只见父亲一仰脖,把一盅酒喝了下去,什么也没说,看样子很不高兴,于是道:“哦……你说我的那个什么小媳妇,是吧?”
冯叔斜眼瞅了瞅李父,又看着李高文,笑道:“是呀!她现在哪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家过年?”
李高文道:“什么小媳妇儿不小媳妇儿的,大家就是谈一谈,然后发现互相不合适,分了。”
冯婶疑惑的重复道:“分了?”
李高文道:“不合适不就分了嘛!”
冯婶笑道:“咱们小文人长得这么排场,能文又能武,家里又是城里的,再找个媳妇儿肯定不难。”
李高文道:“是呀,冯婶,您说得对,我再找呗。”
冯叔笑道:“老李呀,你就再给小文说一门亲呗。”
李父的表情看起来就好像是吃了半条虫子一样,端着酒道:“是呀,我看看再说。”
……
那一天中午,李父又喝醉了,直睡到下午五点多才起床,起床后,又吃了顿冯婶做的肉丝挂面。吃完面后,李父把李高文兄妹支开,单独和冯叔,冯婶聊了很久,很久。直到夜里八点多李父才带着李高文、李淼回到家里。后来的几天,李父一直都是阴沉着脸,十分的不高兴,脾气很大,动不动就冲李高文兄妹发火儿。李高文兄妹呆在家里,就好像处在雷区一样,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踩到地雷。因此,只要不出去拜年,李高文兄妹二人就整天的不着家。李淼是到处出去瞎玩,李高文就约了胡贵儒、李国庆一起出去练功。
眼看着就要过元宵了,李父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骂人也骂得少了。一天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李高文拿着自制的拳靶,一身汗臭的回来了。不料一进门却见到父亲、妹妹正和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孩子坐在炉子前吃热锅、喝白酒。
李淼见了哥哥,赶紧把他拉进厨房,道:“哥,你是不是又跟那个李国庆练拳去了?”
李高文挠了挠头,道:“你怎么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