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是在接到第三天,伤员救治工作完成后的总结大会上宣布的。宣布完命令,李文顺开始对整个救治工作进行了总结和表彰。受到点名表彰的首先是宝贵和大奎,接着是卫生员和于招娣,尤其于招娣简直让所有的人刮目相看。一个没到十九岁的姑娘不仅不嫌脓血的肮脏,还有着与她年龄成反比的责任心。
伤员中赵挑水的伤最为严重,胸肌的贯穿伤因为用药不及时已经严重感染,伤口的脓水顺着两边的枪眼不住的往外流。宝贵赶回来时人已经因为高烧昏迷了一天。
招娣看到赵挑水的伤情时,赵挑水那原本发达的胸肌已经如同受冻的萝卜,白里衬着红还带着半透明的水肿。拿着消炎针的招娣在他的胳膊上打完针后幽幽的对一直陪伴着的卫生员道:“这药好像对他起不了多大作用?”
“那得怎么办?”卫生员一脸的茫然,“我也就会上上药,打打针,咱们军都没有过正经医生。”
“他这伤必须得把脓和腐肉都清除。”招娣仔细看着赵挑水的伤断定着。
卫生员也仔细看着赵挑水的伤:“这也看不着腐肉和脓啊?”
“他这伤得开刀。”
“开刀?”卫生员听完一哆嗦,“这可是手术?是医生干的。”
“没有医生就让他等死?”招娣看着卫生员一脸的诧异。
“那倒不是,”卫生员极力表白,“实不相瞒,我就是喜欢给人疗伤帮人解痛才干了这个卫生员,这小病小灾我还敢整,可这开刀手术我连看过都没看过。”
“我看过,我来。”招娣说着挽起了袖口。
“这事还是请示一下指导员吧。”
“指导员懂这个?”
“不懂,但他可以帮你承担责任。”
“那你快去请示吧。”
卫生员找到李文顺把情况汇报给了李文顺,也拿不定主意的李文顺来到赵挑水铺位前,当他准备和招娣商量一下该怎么办时才发现招娣已经给赵挑水开了刀。李文顺看到她时她已经清理完伤处正在进行刀口缝合。
“天呐,你怎么自作主张。”卫生员惊讶的埋怨着招娣。
“你吵吵个屁。”坐在不远处的赵德胜虎着脸训斥着卫生员,“是我同意她的,有什么责任我承担。”
李文顺冲他摇摇手示意他别说了,然后他低声的问招娣:“怎么样,没事吧?”
“能有啥事。”赵德胜抢着说,“就那么个小手指似的手术刀不比鬼子刺刀差远了。”他接着训卫生员,“你都不如一个姑娘,以后你好好跟人家学学。”
“行了,老伙计。”李文顺来到他面前捶了一下他的肩,“看来你的伤是没事了。”
赵德胜摸了摸自己的伤腿:“******,就是不能走路,别的都好。这姑娘是谁请来到,应该奖励一下。”
“还能谁,你的宝贝兄弟呗。”
“对了,宝贵回来怎么没来看我?”
“正忙着呢。”
“又什么事,也不让他歇歇?”
“这不带回来个姑娘吗,我让他抓紧给她盖个窝棚,总不能让人家姑娘跟咱们这群老爷们在一个窝棚里挤吧?”
赵德胜点点头:“行,不愧是我的内当家的,想的周到。”
窝棚实际上是大奎一个人盖的。大奎也不知怎么了,这次盖窝棚他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连别人给他递料他都嫌人家选材不对。没到一上午他把所有参与干活的人都训了一顿,包括宝钢在内他也没留情面。到了下午所有的人都被他搞的对他敬而远之。他对这一变化不但不觉得难为情,甚至还有些美滋滋。
到了晚上窝棚竣工时大家不得不承认这个窝棚比先前那俩不仅板正,就连里面的床铺和火堆的摆放都比先前的合理。宝钢理解了,大奎相中招娣了。
宝钢闲暇下来就会不自觉的思念桂芹。冰天雪地的大冬天来了,也不知她挺着大肚子备好过冬的柴禾没有。他去看望赵德胜时,他终于提出了离队寻妻的想法。
宝贵的这个心结赵德胜理解,可眼下的情况他还真不能答应宝贵,他指着自己的伤腿为难的说:“兄弟,你再缓缓好吗,只要它那不绊着我,我就答应你。”
宝贵回避着他的眼神没有说话。赵德胜明白这是宝贵没接受自己的决定。他便耐心的解释着自己的用意:“兄弟,你在咱这也算老人了,你拨拨手指算算,你们这些能动的人里还有谁能替哥哥我独当一面,论打斗,李天龙他们师徒可以跟你有一比,可他们心计却不行;论枪法,论山里经验他们谁能比了你,其实就是哥哥我不受伤我现在也得依靠你。要不你看这样行不,等赵挑水伤势一见轻,我就让你走,我现在身边就怕没有个山林帮手。”
赵德胜说话还是算数的,二十天后的一个没风没雾的上午,在赵挑水能够拿枪开始练瞄准时。赵德胜主动找到宝贵并低声的跟他说:“兄弟,着急了吧,哥哥答应的事现在开始兑现,你想什么时候走自己定吧。”
正在练兵场检查战士练枪的宝贵听完赵德胜的话忙不迭的说:“我想现在就走。”
“你要干啥去?”正在趴在地上练瞄准的招娣闻言抬头问道。“你走了谁教我们练枪?”
“我派宝贵出山办事,练枪的事以后归赵挑水连长管。”赵德胜对招娣解释着。
“他的伤刚见好能有宝贵大哥打得准吗?”
“这你放心,我就是没有伤也没有你宝贵大哥打的准,不过教你们还是绰绰有余。”赵挑水开着玩笑说。
看到宝贵真得要走,招娣又开口道:“你等一下,我把急救包给你带上。”
“不用。”宝贵断言拒绝,“带那玩意干什么,麻烦。”
“不行,”招娣针锋相对,“李指导员让我管全连的卫生伤病就得听我的,以后无论谁离队都得带急救包。”
“带,带,你去取吧,我让他等你。”赵德胜劝走了招娣后对宝贵说,“你找到弟妹还回来吧?”
“当然回来。”宝贵正视着赵德胜,“我跟小日本的帐还没清算呢,他害我亲人,烧我房子,逼得我妻离子散,我能跟他完?你放心,我找到桂芹,把他们好好安顿一下就回来。”
“行,你一路小心。另外你回来的时候去一下磨盘道,运来他们几个重伤员也该好差不多了,你把他们和齐爷爷都接这来,离年不远了,咱们在一起过个年。”
“快过年了?”宝贵憧憬的看着蔚蓝的天空,“这些日子过得,我根本就不知几儿是几儿。听姚婶说,过年的时候我就能当爹了。”
“我先恭喜你兄弟,”赵德胜听完急忙把盒子炮塞到他手里同时接过他的步枪并摘下子弹带,“赶紧走,兄弟。如果真当了爸爸,你就陪他们多呆些日子。运来他们过了年接也行。我老婆在老家就给我生了个儿子,现在都四岁了,可惜我就陪过他们三天。”赵德胜说着眼角渗出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