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枪手们抠光了掩护他们逃命的机枪手和掷弹筒手后,杨太和就急着要去追赶,李延禄拦阻道:“穷寇莫追。咱们还有大活要干呢。”
大活开始了。七节闷罐车,除了三节拉人的以外,那四节里有三节粮食和一节军火。拿走这些东西不仅是所有的人要肩挑背抗,光马车还用了三十多辆。
搬空了所有要拿的东西,李延禄又命令大老宋放火烧掉没法拿走的几节木材和煤碳车箱。
太阳落山了,路基上的车厢还在熊熊燃烧。简单休息了一下的游击军出发了,征用的三十几挂马车不仅装满了物资还分担了搭载着一百多名不能走动的重伤员任务。宝贵挑着两箱子弹傍在拉着赵德胜和赵挑水的马车旁。头部被擦伤的李文顺背着五支步枪紧跟在宝贵身后。
队伍没有回磨刀石,而是顶着明亮的月亮奔向了东南。队伍走的很缓慢,大约走了七八里路负重的队员就有张罗休息的了。宝贵没好意思张罗,但两厢子弹压得他是频频换肩。又坚持到一段路后,在一个深邃的山坳里大家终于得到了休息的命令。一听到命令,宝贵扔了扁担便躺到了地上,李文顺更是烂泥一样带着五支步枪倒在他身旁。
坐在车上的赵德胜关心的告诫着他俩:“起来,小心着凉。”
两人闭着眼睛懒着回答他的告诫。
李延禄骑马巡视过来,宝贵与李文顺不情愿的坐起身。看见赵德胜,李延禄跳下自己的马,他首先看了看昏睡着的赵挑水后又关心的问赵德胜:“你怎么样?”
“我没事。”赵德胜抚了抚自己的伤腿,“******,除了行动不便别的都没事。”
李延禄看了看头上的月亮又看了看懒在地上的战士们,他面对着周围的山峦无言的沉思着。
赵德胜点着一支烟狠吸了一口后吞云吐雾的问李延禄:“司令,我一直想问你个事?”
“问吧?”
“咱们这是去哪,怎么不回磨刀石?”
“你觉得咱们应该回那里吗?”
“可也是。”赵德胜理解的回答着,“占了这么大的便宜搁谁都不能算完。咱们这是打算去哪?”
“去密山。”
“密山?”赵德胜吃惊的看着李延禄,“司令,那可离这三四百里地?躲鬼子也用不着躲那么远吧?”
“这不仅是躲鬼子,孔参谋把救国军的一团拉出来了,他们在平阳镇等咱们去会合。”
赵德胜看着地上懒散的战士:“司令,咱们这个走法得什么时候能跟他们会合上?”
“这也是我犯愁的事,你有什么好办法?”
赵德胜无言了,他闷闷的吸着烟陷入了沉思。
“司令,我有个想法。”不知何时醒来的赵挑水沙哑着嗓子说话了。
“好,别急,慢慢说。”李延禄给他掖了掖盖在身上的大衣。赵德胜用水壶给他喂了口水。
咽下了两口水,赵挑水的语气轻松了一些:“司令,我觉得应该把伤员留下,这样队伍可以行动快些。不然,让鬼子追上,大家都不舒服。”
“这怎么行,”李延禄反驳着赵挑水,“别说我们是党领导的队伍,就是绿林中的好汉们也没有扔下伤员不管的。放心吧,就是有再大的困难我也不会不管你们的。”
“你是司令,要考虑全面?”赵挑水有些着急了,他加重了语气带来了咳嗽,咳嗽震痛了他的伤处,他压抑着呻吟了一声。李延禄忙拍抚着他的手臂劝慰着他的激动。
“司令,你看这样行不行?”赵德胜在赵挑水的话中想出了自己的法子,“把我们两个的队伍都留下,反正我们俩的队伍也没几个不带伤的,你再把别的连的伤员都给我们留下。这样不就行了吗?”
“我同意老赵的说法。”刚刚恢复些体力的李文顺卸下身上的枪来到李延禄对面敬着军礼说,“司令,我以一个党员的名义向你请求同意赵连长的建议。”
李延禄给他还了个军礼然后缓缓的拉下他敬礼的手,然后他沉思着拿起赵德胜放在腿上的烟,笨拙的点着刚吸了一口便被呛的咳嗽起来。赵德胜给他递过水壶,他止住咳嗽挡了回去,随后他转过身子沉思起来,烟在他的手中没有再吸,他就那么举在嘴边让它慢慢的燃烧着,一直等到烟变成了烟蒂烫了他的手指他才一激灵把它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他转回身子问李文顺:“如果我把这些人给你留下你怎么带?如果敌人搜山扑抓你怎么办?”
还没等李文顺回答,赵挑水抢着说:“这个你放心,我们这些人大都是钻山空子的,有这大山护着,我们吃不了亏。”
“就是吗。”赵德胜补充着,“我们找个山高林密的地方累死他们也别想找到我们。”
赵挑水与赵德胜的自信增加了李延禄的决心,他沉吟了一下后:“好吧,就按你们说的,留下你们俩的队伍,还有全军的重伤员,另外我再给您们留下两个卫生员和警卫连的一个班。你们暂时在这一带就地隐藏,等我们和一团会和了就派人来接你们。”
朝霞映红山顶时,全军的重伤员和赵德胜赵挑水等人被送到一个树木稠密的山顶。李延禄司令给他们留下足够的粮食和弹药后才千叮咛万嘱咐一步三回头的带着队伍奔向东南。
送走了司令和大部队,李文顺面对着躺在地上的百十来个伤员问宝贵:“宝贵同志,你山里经验丰富,看看怎么安顿他们?这一天比一天冷了总不能让他们老躺在地上吧?”
“我在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地方安排。”宝贵留下一句安慰的话带着大奎和来个队员离开了李文顺。
溜溜转了一个上午,宝贵把这座山的状况算是初步掌握了个大概。这是一座被围在连绵山峦中的一个酷似鹅头的一个山头。山上满长着挺拔的常青松。密密匝匝交织在一起的树枝如同苫布把整个山体包裹的严严实实。他们的宿营地正在鹅头上的向阳处。扎进来的阳光丝丝缕缕给昏暗的林内带来有限的亮度。
宝贵回来时李文顺还在一筹莫展的看着伤员们。见到宝贵他忙满怀期望的迎了过来:“怎么样?”
“这地方太生了,根本就没人来过。”宝贵不无遗憾的对李文顺解释着,“本打算找个马架子或者山洞。”宝贵用摇头结束了自己的解释。
“这可怎么好。”李文顺又犯起了愁。
“不用愁。”宝贵胸有成竹的安慰着他,“我都想好了,你把能动的人都组织起来,咱们自己搭个棚子。”
“你会?”李文顺意外的看着宝贵。
“这算什么。”大奎不以为然,“把所有的砍刀都弄来,我带人去选料。”
近五十名能自由行走的人被李文顺组织过来,斧子,砍刀和日本指挥刀也都集中了过来。大奎领着没有受伤的人员漫山遍野寻找起能够搭棚子用的树杆。宝贵则领着轻伤员们选好地址开始搭建避风棚。
夜晚的黑暗来袭时,这个能容下百十个伤员的棚子终于有了模样。验看着这个用树杆和茅草搭建的棚子,李文顺那锁了一天的眉宇终于舒展开来。站在棚子中央他仰头看着棚顶那个天井似的天窗对宝贵夸赞道:“真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两下子,明天把这个口一封咱们的房子就算竣工了。”
宝贵抬头看了看天窗无声的笑了,他在棚子中央的地上拢起一堆篝火后问李文顺:“你说天窗该封吗?”
看到篝火的青烟由天窗渺渺飘去,李文顺这才豁然大悟:“原来是你故意留得?你想的还真是周到。”
“这种棚子即没有火炕和烟筒只有靠这种办法排烟防火,怎么也得让受伤的哥们儿们能烤个火。”
安顿完所有的伤员,李文顺看着已经没有余地的棚子不无遗憾的对宝贵说:“这棚子再盖大些就好了,这样大家就能都住在一起了。”
宝贵理解的笑了:“不能再大了,再大一个火堆就不够取暖了。”
“你们今晚可要着罪了。”
“没事,我们这些没受伤的人已经是走运的了。今天我们在外面弄堆火将就一宿,明天再建一个就行了。
篝火考热了宝贵的身体也给他带来浓浓的睡意,自从昨天凌晨到现在总算找到了可以睡一觉的机会。坐在火堆旁的一捆柔柔的茅草上,宝贵不由自主的走进了梦乡。朦胧间他再次看见了桂芹,挺着大肚子的桂芹仍然行走在荆棘丛生的灌木林里,那只老虎仍然跟在她的身后。宝贵追上去想驱赶走老虎,老虎凌空跃起虎尾打在了宝贵的脖子上,冰凉的虎尾把宝贵由梦中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