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高丽看了看他不像是开玩笑便不解的问他:“这么大的任务,你的一个人就行了?”
“就是呀。”其他人对他的话表现出明显的质疑。
陈文起仍是开始时的态度:“牵驴又不是打狼,人多了倒坏事。”
“你知道什么是牵驴吗?”朴高丽不放心的问他。
“太知道了。我从小就干过这事。”陈文起眉飞色舞的说着,“‘牵驴’是东北的叫法,我们老家叫‘托儿’,我不知道你们朝鲜怎么叫。反正就是帮着骗子骗人的。”
“你准备怎么牵驴?”
“这玩意没定式,得随机应变,我看咱们连就得我去。你们嘴里那口跟日本人似的中国话谁能相信你们是当地人。
“我看你还是带个人吧?”朴高丽默许了他担当此任。
“不用,你就擎好吧,不把小鬼子牵到一线天算我白在江湖混了这些年。”
陈文起连夜喝了壮行酒迎着鬼子来的方向去了。距离一线天十余里地的榛子沟他意外的遇见了本屯的朋友于三好。正在溜套子的三好,见到陈文起又惊又喜:“你小子是人是鬼?”
“我当然是人。”见到朋友陈文起也喜出望外,“你怎么溜达这来了?”
“家跟前也弄不到什么正经东西我就远点溜达溜达。哎,你到底惹什么祸了,日本兵把你的马架子都给扒了?”
陈文起边陪着他溜套子边把自己杀死日本人的经历简单的说了一遍,但他没说自己投靠救国军的事。久经江湖的险恶他养成了遇事说半截的习惯。
“你现在干什么呢?”三好问陈文起。
“我刚在外地躲灾回来,半年了,还有人找我吗?”
“刚开始日本人在屯里守了半个月,后来再没来。你回来打算怎么办?”
“再说吧,马架子给扒了我就不回屯子了。”
“没事,还是回屯子吧,”三好热情相约,“先在我家挤一挤,盖个马架子也快。咱们屯的人……”三好突然不说话了,他惊喜的看着前方。
倍感奇怪的陈文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透过林间的晨雾只见在一棵碗口粗的柞树旁一只入了套野猪正梗着脖子在那里运气。大拇指粗细的棕绳套被它绷的如同弓弦。这是一只刚刚成熟的野猪,嘴角的獠牙刚刚冒尖。看到三好和陈文起它的眼里露出凶光。
距离野猪四十来米时,三好张开了自己的弓,他瞄准野猪射发了一箭。随着弓弦清脆的旋律,箭杆带着风声向野猪飞去。眼看着箭头挨到了野猪身上可又奇怪的落在了地上。野猪根本没受伤,它抖了抖一身的黑毛烦躁的挣了挣绳套。三好见状又连发两箭,结果都是一样,除了害的野猪烦躁外根本伤不着它。三好拿出第四枝箭,他奇怪的检查着箭尖。陈文起拦住他:“这王八犊子的身上有松树油子,你的箭整不了他,还是我来吧。”说着他扛着板斧向野猪靠去。
野猪见他靠近,便摆着进攻的姿势并发出瘆人的嚎叫。无奈绳套控制着它的活动范围,它只能绷着绳套和陈文起发威。陈文起一点点靠到它近前,选好角度趁它不防抡起斧子就给了它一下子。陈文起用的板斧是山里人伐树时专用的板斧,半尺宽的斧刃被平时没事的他磨制的锋利无比,恨不能当刀使。今天他运足了力气把它砍向野猪,它也不负主人的厚望,一下它就钻进野猪的后脖梗子有三寸深,如果不是骨头挡着它还会往里钻。
这一斧子把野猪砍疯了,它一扭身子把握着斧子把的陈文起甩了出去,野猪的力量很大,陈文起根本握不住那嵌在野猪脖子上的斧子。摔倒在地的他就地一滚站了起来,他刚刚站稳,疯狂了的野猪边向他冲来,无奈绳套限制着它,带着斧子的野猪一次冲锋被绳套拽了回去,它就来二次,三次,终于绳套被它拽断了,没有了羁绊的野猪快速向陈文起冲来,陈文起见野猪拽断了绳套也着实吓了一跳,他见野猪奔他来了,便磨回身去落荒而逃。就在野猪将要追上他时,嵌在野猪脖子上的长柄板斧被树干别住落了下来。板斧脱落后,那留在野猪脖子上的伤口蹿出了一股血柱,野猪一头拱在了地上起不来了。
陈文起不知身后发生的事,他一口气跑到一直看着他的三好身边,拉着他要继续跑。三好劝告脸色苍白的陈文起:“不用跑了,野猪好像死了。”
“啊,你看清了?”陈文起心有余悸问着。
“那不,在那趴着不动了?走,过去看看。”
“别,别去,等一会儿,再去。”陈文起气喘吁吁,“这王八犊子太有劲了,那么粗的绳套都让他弄断了。可吓死我了。”
俩人卷了一支烟,待吸完烟见野猪还是没有动静,恢复了正常的陈文起捡了一根树干当棒子这才小心翼翼的向野猪靠去。
野猪真的死了,而且是瞪着眼死的。陈文起用棒子捅了捅它,见它真的没有了反应,这才拿出腿插子给他进行扒皮,边扒皮边对三好说:“你瞅瞅它身上的松树油子都快赶上大钱厚了,别说你的箭,就是枪打它都费劲。”
给他帮忙的三好说:“在山里这些年,我还第一次碰见这东西。还真不知该怎么对付它。”
“对付它还得是枪,有机会一定要弄条枪。”
“上哪弄去?我记得你一直张罗弄条枪,这不到现在也没弄到。”
俩人说着唠着收拾完了野猪,太阳已经驱散了晨雾,俩人拢起火堆烤起了鲜美的野猪肉。就在野猪肉刚刚冒出香味时,一群日本兵出现在他俩周围。
见到日本兵,三好颤抖着身体不知所措。陈文起尽管有心理准备但也不免紧张。围着他俩的日本兵虽然虎视眈眈但却没做什么动作。一个文质彬彬的小白脸分开日本兵来到他俩面前,他操着标准的中国话和声细语的说道:“别怕,你们是干什么的?”
三好打着腮帮鼓说不出话来,陈文起挥了挥手中即将烤熟的野猪肉又指了指刚收拾出来的野猪:“太君,我们是打猎的。”
小白脸看了看他们的东西:“你们打猎不用枪?”
“我们没有,我们就靠下套子和弓箭。”
“你们是当地人?”
“是,我们俩都是离这里十来里地南湖头村的人。”
“南湖头村。”小白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没有紧张与恐怖,陈文起紧张情绪松弛下来,久经江湖练就的和人沟通的方法随着他松弛的神经萌发而出。他带着满脸的巴结把手里冒着香味的肉递给小白脸:“太君,这是新打的野猪,尝尝?”
小白脸看了看肉又看了看陈文起,他犹豫着接过了肉闻了闻后还给陈文起:“你吃。”
“太君先请。”
“不,你吃,我要看着你吃?”小白脸脸上带着微笑,眼里却在说着另一句话。“我看你敢不敢吃?”
明白他什么意思的陈文起装作困惑的表情,把肉吃了下去,然后他用征询的眼神看着小白脸,那意思是:我还该怎么办?
小白脸看着三好:“你为什么不吃?”
“太,太君没让我吃?”三好惶恐的回答。
“现在我让你吃。”
“是,太君。”三好应着狼吞虎咽吃下了自己手里的肉。
他俩的表现让小白脸露出欣慰的笑容:“你俩真是南湖头的百姓?”
“真是,太君不信可以带我们去,如果说谎就地砍头。”陈文起起誓发愿的表白道。
小白脸又一次露出笑容:“你们这一带马猴子有吗?”
“马猴子?”陈文起和三好迷惑的对视一下,“太君,我们这里有野猪狗熊老虎,还有狍子鹿,还真就没有猴子。”
小白脸再一次笑了,他和蔼的跟装作愚钝的陈文起解释着:“我说的马猴子是胡子,土匪。”
“啊,”陈文起恍然大悟,“我听说过,不过从来没遇见过,我听说那帮玩意杀人不眨眼。”
“是的。”小白脸很欣赏陈文起的话语,“他们专门干扰想过太平日子的人,所以我们要抓他们。”
“那可太好了,就是辛苦太君们了,”陈文起表现的由衷感激,“这样吧,太君,我是个穷百姓也不趁什么,这些野猪肉就当我送给太君的慰劳品吧?”
“你舍得?”小白脸感性趣的看着陈文起。
“舍得舍得,太君为我们抓胡子,我们送点肉是应该的。”
陈文起的话让小白脸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沉吟了一下问道:“你们对这一带熟吗?”
“熟哇,我从小就在这里生活,方圆五十我都熟。”
“我们要去绥芬河应该怎么走?”
“去绥芬河呀,好走,你顺着现在的路一直往东,”陈文起殷勤的连说带指挥,“出了这个山嘴有三条道口,你随便走那条都能到。”
“嗯,”小白脸迷惑了,“三条道都能到绥芬河?为什么?”
“不知道。反正都能到,不过中间那条最近。”
小白脸看了看他诚实的样子,想了一下:“这样吧,你们两个给皇军带路。”
“这个……”陈文起表现出不太情愿。
“怎么?不愿意?你们不是感谢皇军为你们抓胡子吗?”小白脸沉了下去。
“不,不是不愿意,只是家里人等着我们的猎物换饭吃。”
“你们带路吧,我给你们大洋。”
小白脸说完扭身走了,过来四个日本兵,夹着陈文起和三好跟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