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啰嗦,去就知道了。”老爷子说着把烟袋磕完别在腰里拄着刨锛拎着马灯向洞的深处走去。
铁蛋询问着眼光看宝贵,也犯迷糊的宝贵冲他施以了:“听话,去吧。”的眼神。
乌拉草沟名副其实。在距木格楞偏西北四里来地的一个小山坳里,宝贵看到了这个和木格楞隔着红松林的小草沟。柔柔的乌拉草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只露出了若隐若现的尖。
踏在嘎子嘎子响声不断的乌拉草雪地上,松松懒懒的郑大蒙领着他的大黑骡子憧憬的看着脚下:“真他妈软和,怎么这么像被窝。”
“软和是软和,做被窝就差多了,谁能在这种被窝里睡觉?”铁蛋迎合着郑大蒙的话。
牵着雪里花的宝贵没参与他们无聊的谈话,他看着这一览无遗的乌拉草沟努力的想着老爷子让他们来这的目的。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齐爷爷在正前方摇晃着马灯喊着他们:“麻溜的,上这来。”
“呀,这老爷子怎么在哪出现了,他是不会点啥?”郑大蒙惊奇的调侃着自己的思绪。
铁蛋见怪不怪:“他是由洞里过来的。”
“为什么让咱们在外面过来。”
“不是为了让咱们牵牲口吗。”
齐爷爷等他们的地方是沟的尽头,在一簇柳树墩子里一张大爬犁静静的耸立在其中。这是一张封闭式带棚子的爬犁,它方正舒展的身躯躺上几个人是绰绰有余。黄花松的木质更是里给它憨厚敦实外表平添了几分傲气。
“麻溜的,别看了。”老爷子催促着端详爬犁的宝贵,“赶紧别牲口套上。”
“爷爷,你这怎么还有这家底?”
“过日子吗,什么能少了。”
“在这山沟子里弄这么大个家伙干什么?”郑大蒙问。
“别说这玩意,就是车我也有两挂。”齐爷爷炫耀着。
“咋们看见车呢,们在这儿?”
“车让指导员他们搬家时带走了。行啦赶紧往爬犁上搬东西准备走人。”
“往哪走,干嘛去?”
“唉,不是宝贵说来接我们去过年吗?”
“ 嗨,那也用不着这东西,我们有个爬犁。”
“就你们的那爬犁,不用看我都知道,准是那种连它一小半大都没有的那种。你想让我老头子和这几个伤还没好利索的小子们都冻死呀。好了,听我的套爬犁。”
这张爬犁的做工很是讲究,看着它又憨又大,在雪地上移动时却轻巧灵活。雪里花和大黑骡子拖地它和几个人竟然显不出半点吃力。
有了这种可以背风休息移动房子似的爬犁,赶路的宝贵感到轻松了许多。不知不觉行走了两天后,在第三天的黎明,宝贵看到了鹅头峰的北坡。
在他告诉放弃睡眠陪他赶路郑大蒙前面那个山头就是目的地时,端详着四周山景的郑大蒙不无调侃的嘲笑他:“兄弟这两天的道好像让你走绕了。你走磨刀石不就近了吗。”
“我何尝不想少走一步路哇。”宝贵回头看着走过的地方无奈的说,“前段日子我们在磨刀石搞了那么大的动静,我怕在那和日本人照上。”
“就你的身手和胆量还怕和他们照上?”
“怎么不怕,我又不是铁打的刀枪不入。话又说回来了,这一爬犁上的人,我可不敢去冒险。”
“我说这两天你谁都不让赶爬犁,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我还以为你真是铁人呢。前面就是目的地了,你上爬犁上眯一会儿吧。”
说到睡觉,宝贵还真来了困意。他打着哈欠看了一下寂静的四周和已在眼帘的鹅头峰,不再客气的把鞭子递给了郑大蒙:“注意点沟坎。有事叫我。”
比起外面的寒冷,避风的爬犁里算是温暖。宝贵钻进爬犁挨着桩子给自己挤出了一个地方。盖着狍子皮正鼾声大作的桩子被挤醒了。他闭着眼睛不满的的训斥着:“别挤,我正娶媳妇呢。”
齐爷爷睁开了眼睛,看到宝贵,老爷子满是疼爱的把自己身上的熊皮递给宝贵:“咋样,两天两夜熬不住了吧?”
“还可以。”宝贵揉了揉开始变沉的眼皮,“快到地方了,郑大哥让我歇一歇。”
“是该歇歇了,来,上我这边躺着,我下去溜溜腿,我的腿都坐麻了。哎哎,腿脚利索的都起来溜溜去。”
“干什么呐,爷爷。”桩子不满的说,“我昨晚陪宝贵哥一宿,天快亮了才睡着。”
“你睡,你睡。”齐爷爷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屁股,“我叫他们起来给你俩赶爬犁。”
“你老人家真知道疼人。”桩子嘟囔着翻了个身接着响起了鼾声。
伴着桩子的鼾声,宝贵也进入了梦乡。
进入梦乡的宝贵正美滋滋骑着雪里花驮着桂芹带着儿子奔驰在黄花绽放的山坡时,不知从哪个幽深的地方传来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叫他的名字。正惬意满怀的宝贵哪有心情理会这种毫无意义的喊叫。桂芹提醒他他回绝道:“甭理他们那些,玩咱们的。”
桂芹不再提醒,可那个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在渐渐清晰的喊叫中,桂芹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努力想抓住桂芹的宝贵尽管使出了生平的力气,桂芹和孩子还是在他的手中雾一样渐渐谈去。
桂芹和孩子看不见了,那个歇斯底里的喊叫却清晰明了起来。气愤之极的宝贵没好气的对那个声音骂道:“你他妈叫什么叫,要死痛快死去。” 骂声出了口,宝贵也由梦里醒了过来。
由梦里醒来的宝贵正好面对着粉里透白的一张俊脸,他甩动了下腮帮子才看清楚了这张脸,看清楚了这张脸后他又惊恐的问道:“招娣,怎么是你,你在干什么?”
招娣的表情原本是紧张,担心以及关怀。当看到宝贵清醒的睁开眼时她突然一改这些温柔的表情并狠叨叨的说了一句话:“没干什么,就是想确定一下你死没死。”说完一甩手离开了爬犁房。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宝贵懵懂的问身边的桩子:“刚才那个姐姐怎么了?”
“不知道。她刚才嗷嗷的一通喊把我的觉都弄没了。”
招娣刚出去,大奎火急火燎喊着宝贵的名字闯了进来。当他看见宝贵时担心的问:“你怎么了,啊?”
“我没事呀?”宝贵被问的愣头愣脑。
大奎掀开熊皮仔细看了一下宝贵:“真的没事呀,哎,那丫头咋哭着出去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招娣哭了?”
“是。擤着鼻涕走的。”
“她为什么哭?”
“不知道,我叫她她也没说光是抹着眼泪走了,我就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嗨,这丫头怎么还哭上了。”宝贵奇怪了,他掀掉熊皮起身对大奎说,“走,出去看看去。”
“看什么看。”平躺着的桩子看着天花板是说,“你把人骂哭了还装不知道。”
“我骂她了?怎么可能?我怎么骂的?”
“人姑娘进来就叫你,你光贪着睡觉也不理人家。后来好歹你是醒了,可眼睛不睁就骂人家,还让人死去?”
听着桩子的话,宝贵想起了自己的梦,他苦笑着坐了回去。
大奎奇怪的看着他的表情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丫头是把我梦里骂人的话听成骂她了。”
“是这样啊,你等着,我去给你解释解释。”
大奎起身刚要走,宝贵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哎,你们怎么在这?”
“怎么是我们在这,这不是你回来了吗,看来你是真累蒙了。”
“到了,那爬犁怎么还不停。”宝贵奇怪着站了起来想看外面。“
”还没彻底到。“大奎示意他先坐下,”我是看见了爬犁来迎你们得。“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爬犁。“
”谁知道这是你的爬犁。自从你离开第三天,赵连长就像神经了似的,每天天一亮他就拿着他那个剩了一只眼的破望远镜往山下看,只要有人经过他就说是你回来了。他要光说说也行,他还打发人下来接。山上大多数是伤号,能跑山的就数我行,每次下山都得是我。好在咱这地方背静行人少,这要是搁在繁华路段,我非让他折腾希拉不可。今天他又说是你回来了。我昨晚负责巡山有点累想抗他的命,后来指导员也说好像是你们,他说看着一个拄辊的人像齐爷爷。这我才下来。“
“连长他们的伤怎么样了?”
“伤员们的伤都在招娣的监护下好的差不多了。但新的闹心事也来了。”
“又来什么闹心事了?”
“粮食呗,吃的呗。”
“咱们当初不是备了不少粮食吗?”
“当时没想到能待这么长时间。司令当初说过些日子就来接咱们,后来又命令就地隐藏。早知道这样怎么也得多留他一车。赵挑水想出去打点猎添补一下,指导员怕枪声暴露目标不让。”
“断粮几天了?”宝贵焦急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