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命运被改变的日子正是在宝贵最高兴的那天开始的。
那天宝贵同往天一样进山去打猎,当时的他因为已经有几天没有碰到山牲口了,心情并不是很好。在抬头不见天的老林子里转了一上午连个野鸡都没碰上,疲倦他在遇到了一块能照到深秋的太阳的卧牛石时,他身上的懒筋被挑了出来。他贪婪的往卧牛石上一躺,拧了支“蛤蟆头”舒舒服服的歇了起来。就在他迷迷糊糊想要睡过去时,燃烧的“蛤蟆头”将他烫了个激灵。他仍掉烟头强迫自己精神起来。那条横担在腿上的“三八大盖”促使他收起懒筋。许诺了人家的事已经过去五天了,这五天中像是着邪了。也不知是自己的运气不好还是他娘的日本人矫情,反正自从接过这条被称作“三八大盖”的步枪后在这山里就没碰上过值得一打的动物。这让宝贵免不了有些着急上火。他着急倒不是担心交不了日本人的差,他是烦日本人那趾高气扬的表情。好像天底下就他日本人是能人。
昨天晚上,在城里日本人的宪兵司令部,那个叫山田的司令官揪着仁丹胡子不无嘲讽的对他说:“郎桑,你是真的没有遇到,还是根本就打不到?如果是后者就把枪还给我。”
如果只是要枪,宝贵可以毫不犹豫的就还给他,尽管他非常喜欢这种快枪,但还不至于为了它去低三下四。但要瞧不起他的枪法那可就另当别论。
宝贵的枪法是在还没有枪高时就开始练的。用练武人的话说,那练的是童子功。他认识山田纯属偶然。那是要过中秋节前的一次庙会上,宝贵在庙会上用猎枪挑着几张野兽皮在兜售。穿着便服的山田也在庙会上闲逛。宝贵兽皮中的一张狐狸皮吸引了喜欢这些东西的他。他来到宝贵面前将皮子拿到手里仔细的看了一边后遗憾的说:“不好,枪眼的有。你的枪法不行,我打没有。”
当时的宝贵并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的日本商人。县里的日本人多的好像到了日本国。血气方刚的宝贵从来就不容别人瞧不起他的枪法,更何况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小鼻子。他把枪往地上一顿高门大嗓的辩解道:“仔细瞧瞧这是猎枪打的,我要是也有你们那样的快枪,我也能让它没枪眼。”
山田仔细的看了看这个说话像子弹一样快的中国青年:“你是哪的人?”
“西大望,郎宝贵。你可以去访防。”宝贵表现的自信十足。
山田走了。宝贵继续兜售着他的兽皮。
第二天一大早,正在睡懒觉的宝贵被村保安队副队长朱宾由被窝里拽了起来。被破坏了早觉的宝贵没好气的对朱宾说:“别扯犊子,一大早的你干啥。”说完埋头就要重睡。
拽他不起的朱宾哼了一声鼻子:“你当我愿意,是村长叫你。”
“他多个啥。等我睡醒再说。”宝贵闭着眼睛不理那个碴。
朱宾急的在屋地转了个圈:“我听村长说是城里的宪兵队要找你。”
“什么,”听说是宪兵队宝贵一挺身坐了起来,他定定的看着肥头大脑的朱宾见他不像是开玩笑便不解的问,“他们找我干什么?”
“村长没说,我也没问。想知道你还是自己问村长吧。”
宝贵同朱宾急三火四来到村部时,瘦瘦的村长麻三正在村部门前的一辆马车上等着他,见到宝贵,他端着一张布满麻子的黑脸急不可待的一拍身边的空地:“怎么才来,上车走人。”
“上那去?”宝贵扶着车沿问麻三。
“城里宪兵司令部,山田司令要找你。”麻三面无表情的说着。
“我不认识他。”
“谁知道你们的事。”
“你不说清楚我不去。”宝贵说完转身就要回走。麻三忙跳下车拉住他劝慰着,“大侄子,你跟我耍倔可以,那宪兵队可不是开玩笑的地方。”
“我知道宪兵队是阎王殿,可我没犯着他们,他能把我怎么样。”
看着直眉瞪眼的宝贵,麻三突然笑了,他一拍宝贵的肩膀:“都说你郎宝贵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你也有一怕。”
“屌,我怕什么?”宝贵梗着脖子表现的是倒驴不倒架。
“你不怕为什么一听宪兵队就直坐坡连车都不敢上?”
“我就想知道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什么事,”麻三认真的对宝贵解释着,“昨天半夜来传的话,不过听传话人的口气好像没什么大事。这日本人的面子咱不能不给。所以我决定陪你去一趟。”
宝贵盯看着麻三,他那张麻脸却让宝贵看不出什么答案‘
宝贵自从记事起就对麻三没有好印象。而且膈应他。挺大的人没正事,整天东游西逛游手好闲,满村的孩子没有不让他给撩拾哭的。麻三姓张,本名叫张富贵,可自从他出麻疹落下一脸麻子后人们再没叫过他的名。他在家行三,人们就叫他麻三。麻三家是老户。五十年前他的爷爷闯关东来到这个背山面水山坳时,这里还没有人家。他的爷爷很能干,领着他那小脚奶奶和他大爷及他那还没长胡子的爹开始了垦荒的日子。等到第二户人家来到这时,这里的好地都基本被他家垦完。等到麻三出生时他家已是全屯的大户,光长工就雇有二十人。麻三的麻子是出麻疹落下的,麻三自从成了麻三后就变的游手好闲。他的两个哥哥每天带着长工下地干活,他则东一头西一腿满屯子串门。大白天的,屯子里正经过日子人家哪有闲人陪他玩。人们不是进山采山货就是下地持弄庄稼就连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都在地里充当半拉子帮父母劳动。他则每天没坟的鬼一般另着一群小鼻涕孩满屯子游荡。他爷爷见他那麻杆似的孙子不是干活的料,便给他请了个先生教他读书。他则新鲜劲一过就把先生气跑了,自己仍领着小鼻涕孩们充当统帅。当时全屯的小孩只有宝贵不跟他玩。宝贵隔路的举动是跟屁虫朱宾报告给麻三的,麻三开始关注起宝贵。只要见到宝贵他总是想出法子奚落他一番。碰到宝贵拿了串山葡萄,他叫住宝贵,抢下葡萄分给追随者们吃。发现宝贵怀里有鸟蛋,他会将它搜出并当着宝贵的面把它们摔碎。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看宝贵痛哭流涕。可宝贵总是让他失望。宝贵无论多么痛苦与悲伤顶多是含着眼泪瞪看着麻三。每次麻三都会被他瞪的认错人般的悻悻收场。麻三真正认识宝贵过完十四生日后。那时的宝贵已长成为一个精壮的小伙子,如果躲过他那张娃娃脸看背影说他二十也有人信。那天已经三十出头麻三还一如既往的领着一群小鼻涕孩们在村头玩藏猫猫。这群向鼻涕孩已不是当初那批,当初的那批已够了干活的年龄脱离了他的队伍。但一直忠于他的朱宾却执着的追随着他,朱宾的家境仅次于麻三,不愁吃喝的日子使两个同是家里老疙瘩的人物有了共同的追求。那就是玩。当时朱宾领着他这伙人已经在山边的灌木丛里藏好等着麻三他们那伙来找。宝贵的出现使朱宾放弃了继续藏下去的兴趣。刚从山林里钻出的宝贵手里捧着两只鸟崽,没睁眼睛的小鸟在宝贵的手中大张着嘴巴喳喳叫着要食吃。这种东西对好玩的人来说杀伤力是极大无比。朱宾看的眼都直了。他边喊着麻三边尾随着宝贵看稀罕。赶过来的麻三一见鸟崽就大言不惭的说道:“好玩,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