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巫师黝黑眼窟中灵光乍现,伸指在伊利亚斯前额一点、王子便失魂落魄瘫软在地。他虽拼尽全力抓住巫师手腕袍袖,却被轻易甩脱,“刺啦”一声仅仅扯下对方袍袖一角。
“亵渎萨满,理应处死!谁教给你的御魂术?”白骷髅面具下传来枯木刮削般刺耳的逼问。
“比赛从一开始就不公正!”伊利亚斯狂怒回答。东胡贵族们却高叫:“杀死伊利亚斯!杀死卑鄙的骗子……”
王子躺在台上两眼昏花,刚才被他神力扔下擂台的呼延提斯跌撞着又奔上台,他嘴角挂血挥舞短剑要砍伊利亚斯人头!托米莉亚情急一声唿哨,刚才浑身痉挛卧在台上的猛虎伊列突起发难,尾似钢鞭将呼延提斯再次击落台下。虎身接着反弹蹦起,人立直扑台上的黑袍巫师——虎皮在烈日下锦绣如缎,没人怀疑巫师将命丧虎口。霎时人群一片惊叫,阿玛宗女战士均已兵刃在手,在层层围观的人群中挤出一条豁口。
高近两米的庞然虎躯竟突然僵斜在空中,仿佛巫师身上散发出一道无形气墙将它阻住。虎目瞪如铜铃、血盆大口森森白牙,虎躯在半空微微晃荡。
黑袍巫师一声厉啸,右手骈指如刀刺进虎颈动脉。接着旋足“呼喇”猛一圈撕扯,那虎头竟像快刀切西瓜一般被生生拽离身体,划出一道猩红弧线,岩浆沸腾的热血喷薄而出,如漫天绽放的红花雨!事发仓促,托米莉亚只觉一阵钻心剧痛,可她还是驱赶两匹骏马奔至擂台边缘,趁巫师杀死伊列的间隙,将虚弱的伊利亚斯伸手拉上马背,转身冲出人群豁口绝尘而去!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数千观众看的呼吸僵滞意识飘忽,更没人来得及拦阻逃离者。很快两点人影隐没在草场尽头,阿尔斯兰王方长出一口气。有心放这对情侣一条生路,不过此时他必须以王者的身份表态:“拓跋老兄人已经跑了,我看不如算了,草原上美女如云,何必非选此女?”
“追上他们,活捉女人、处死男人,绝无商量的余地!”
“也许追不上了,他们一旦逃入萨彦岭,就无踪可循……”斯基泰王小心翼翼寻找借口。
“不!我的通天巫会有办法找到他们,请单于下令发兵!”东胡王铁青着脸,一脸不满。阿尔斯兰心知无法推脱,又问了问格里芬王和独目人首领,呼延别克力主追击,老阿尔马斯眼珠一转,干笑着说:“追杀叛徒,我无话可说!”斯基泰王心中一寒,只好下令调集精骑30即刻追击。人群中多数首领颇感满意,只有少数为逃亡者惋惜。50名阿玛宗女战士因激烈反抗,已被人数众多的东胡和格里芬卫队包围起来,一筹莫展。
戴骷髅面具的黑袍巫师走上祭祀用的高大石台,双手举天口中一阵吟诵……天边银灿灿的雪山之巅顷刻涌起一团团阴郁浓雾,不一会就遮没了烈日。铅云层中漏出一粒黑点飞速下坠,落到巫师肩头人们才看清是一头成年金雕。巫师嘴部在它头侧一阵摩挲,指了指逃亡者方向,那雕又如弓满离弦直射云端,向西飞去……
叶尔兰神游远古一周之后,俄方勉强同意特别行动组入境侦查。又拖了3天,才等到运输直升机。一行人只能先飞到距目的地尚有上百公里之遥的俄联邦图瓦共和国首都克孜尔。在KaraKam不断指引下,大家终于深入到萨彦岭山谷深处——
准确说萨彦岭(CayanMountain)位于今蒙古国北境,是俄、蒙接壤地带的广阔山脉,分东西两支:也是唐努乌梁海与西伯利亚的分界线,分布在图瓦自治共和国北部、布里亚特(Buryat)自治共和国西部。形成向北凸出的弧形山地,西起阿尔泰山,东至贝加尔湖,南与外贝加尔湖地区的哈马尔达坂(Khamar-Daban)山系相连。康妮在历史课本中读过,萨彦岭曾经是中、俄两国的界山——1727年(雍正五年)大清朝与沙俄签订《恰克图条约》规定中俄两国以萨彦岭为界,立鄂博为界牌,岭南归乌里雅苏台将军管辖。
众人行进在由落叶松、刺柏、杜鹃花、赤杨、桦树等植被构成的茂盛森林和苔原地带。除了教授和康妮情绪高涨,特警队员们都忧心忡忡。兰木扎布心情最近越来糟——距他拍胸脯承诺的“三个月保证破案”期限过去已大半,至今仍连凶手的来路都没摸清!蒙格利亚国方面追查乌恩家属动向的秘密行动也没有进展。他甚至开始怀疑侦查是否还有意义。
偏偏此时,KaraKam领着大家来到一处崇山峻岭中的墓地——眼前连绵起伏着众多片麻岩堆积而成的大小石冢。老萨满通过通灵法术,最终指定一座干燥地带的石柱石堆说:“叶尔兰给我们送来的证据,就埋在下面!”
伊利亚斯和托米莉亚两乘快马一进入萨彦山脉,就专检树木丛生地带奔行。两人不敢有片刻停歇,一直跑到月上中天,战马乏力虚脱才停下脚步。王子发现爱侣一路卧伏马鞍,身形摇摇欲坠。他知道修炼萨满巫术的人,部分生命能量贮藏在巫师亲密的“灵兽”体内,猛虎伊列被杀,就等与托米莉亚身受内伤,需要时日调养才能恢复。
他选了处隐蔽的山坳临时宿营,牵马走近一看才知此处是一座荒凉阴森的墓地。两人筋疲力尽也顾不得这许多,他扶着爱人来到一处背风石柱下,又取出马背上的厚毛毯盖住爱侣。天空中皓月穿行于飘渺薄雾中,显得幽冷而鬼魅。托米莉亚浑身虚脱,躺在王子怀里很快睡去。伊利亚斯刚入梦乡,叶尔兰就听见千年后KaraKam来自同一地点的呼唤声——他操控王子身躯抖动着站起身来,从怀里摸出件事物,颤巍巍走到一方高大石柱之下,开始在地上挖掘……
“你肯定这就是杀死乌恩凶手的东西?”若望和兰木扎布瞪圆了眼睛!
2008年某夜,叶尔兰意念再次回归真身,与警方在石堆墓从中相遇。
“我肯定!黑袍巫师在擂台上用意念占据王子大脑的感觉,同奥运热身赛那天凶手意念进入我身体的感觉完全相同,绝对不会错!”
“也许被他人意念操纵都是同样的感觉呢?”兰木扎布有疑虑。
“不一样!当我借伊利亚斯的嘴叫他凶手的时候,我清楚感到他的意念猛烈震动、飞快从王子体内撤出,我还看到他面具下惊骇的眼神……”
“我警告过你不要轻易改变历史!”KaraKam怒气冲冲斥责道。
“可……我不能看着王子就那样被杀死!”叶尔兰愣了一下,脱口反驳。
“天真想要改写历史的人,最终会招致祸福难料的因果报应,这就像好莱坞电影表现的——蝴蝶效应。”若望无奈苦笑。
“我钦佩你的正义感!”只有康妮公开支持叶尔兰的冒失,引来众人瞪视。
“事已至此,责怪也无用。好在我们终于锁定了杀害乌恩亡灵的最大嫌疑——东胡王手下黑袍巫师。叶尔兰带回来的这是什么?”借助篝火,兰木扎布指指刚从石柱下挖出的远古遗物,那东西约半张手掌长短,酷似两个对称圆环。若望取过放大镜细看:一截棕黑色橡木精雕出一对鹰头尖耳怪兽,两兽背脊连接,身躯只是一道前屈圆弧,尾稍与鹰嘴结成圈,兽身下端被一条装饰性木条固定。此物经千年冰封水浸而不朽,触手冰凉润滑、透着股沁人的邪气。
“双头木雕格里芬腰牌!你怎么弄到的?”若望现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叶尔兰:“黑巫师被我抓住手腕时,他一甩挣脱,我却拼命抓住藏在他袖口里这个东西,心想分析凶手时您可能用得着。”
“不错,此物一语道破天机——凶手巫师是格里芬人,而且和王族斯基泰人渊源很深!”
“据我观察斯基泰王的确非常信任格里芬和独目人首领,好像只把他们视为亲信。每当做出重大决策时,斯基泰王总是要征询他们的意见。”叶尔兰提示。
“一个小小木雕,何以说清凶手身份?”兰木扎布开始逻辑拷问。
“长话短说。”若望润润喉咙:“在希腊神话中,格里芬(Griffin)是天上飞鹰和地上狮子交配后的产物。相传它鹰头狮身、脚上的爪子大如牛角,忠实地为太阳神守护秘密宝藏。远古岁月里,欧亚大陆许多民族都乐于使用格里芬造型的各类装饰艺术品,它是各族人敬畏的神兽,也是个图像密码。”
“凶手亡灵来自希腊?”康妮问。
“不!希腊传说仅仅使神兽声名远播,但格里芬并非始于希腊,而是起源于至少4000年前的苏萨(Susiana,两河流域以东、伊朗扎格罗斯山脉河流冲击平原上一处重要遗址)随后西传美索不达米亚的苏美尔、阿卡德、巴比伦、亚述、米底、埃及各王朝及希腊地中海区域。甚至出现于迈锡尼。“涅斯托尔”指环上描绘的场景如“世界树”、“格里芬王廷”是米诺斯-迈锡尼宗教死后世界的情景,反映了远古希腊人的灵魂观念……”
“这和凶手有什么关系?”兰木扎布问。
“综合分析凶手外貌特征:头戴金饰女巫高尖帽——手背有格里芬变形纹身——身带双头格里芬木饰牌,都是西伯利亚巴泽雷克文化的典型特征,表明凶手的确出自格里芬族无疑。也就是说——凶手是讲某种前匈奴语的斯基泰人!”
“可凶手似乎在极力帮助东胡部落啊……”叶尔兰插嘴。
“其中必有复杂的厉害关系!”若望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