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凶器铭文并非伊利亚斯所为,操纵叶尔兰行凶杀人者另有其人?”兰木扎布的心像水立方一下拧成个鸟巢。
“很有可能!”若望回答。
“我特别留意过伊利亚斯箭囊里仅剩的一枚新铸3翼箭头,淡金色,正是青铜箭头。王子好像很珍爱它,总是随身携带;他身上其他19支箭簇都是普通三角铁簇……”叶尔兰又补充。
“凶器无疑是伊利亚斯亲手制造的,只是恐怕今后要另易其主!”若望给出全新的解释。
“何以见得?”兰木扎布疑道。
“叶尔兰亲眼所见:王子显然看不懂鲁尼文,他只是叶尔兰血缘上的远祖。老阿尔马斯却认出鲁尼文是斯基泰文,同时也是格里芬人的文字,刚巧独目人与格里芬人正在打仗——那么凶器上的铭文就有可能是与战争有关的人日后刻上去的!更重要的是叶尔兰刚才背诵的远古土语,并非原始欧古尔语,而是一种更古老的原始阿尔泰语(Proto-Altaic)同时还掺杂有布鲁沙斯基语(Burushaski language)和萨摩耶德语(Uralic family)成分,再次证实独目人最早起源于阿尔泰山北的西伯利亚。”
“老阿尔马斯还说:独目人其实与格里芬人也算亲戚……不知这话什么意思?”叶尔兰又补充。
“因为这两个部族,也许有共同祖先!”若望微微一笑。
“那他们为何相互残杀?”康妮难以理解。
“远古游牧民族,通常以家族血缘发展而来的氏族关系为纽带。对别的氏族,就算语言相同血缘相近也可能互相敌对。目前我们掌握的证据和线索还太少,无法下结论。可否让叶尔兰在不改变历史的前提下,设法从远古给我们寄存有助侦破的实物证据?”若望突发奇想。
“时差相隔千年,如何邮寄?”兰木扎布鼻腔里轻哼了一声。
“找一个千年不变的隐秘地点,让叶尔兰意念魂操控伊利亚斯,将实物证据密封埋藏,只要隔绝空气就一定能保存至今!那支凶器青铜箭不正是如此?”若望说得一本正经,众人细想确也有理。
大家都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KaraKam,他微微犹豫“吧嗒”猛吸口烟,又在碎石上轻敲了几下铜烟锅里的灰烬,起身对叶尔兰说:“过来娃娃,我只传你一人脱魂术!”
两人身影很快隐没在不远处黑暗中……
康妮好奇心大炽,问若望什么叫“脱魂术”?
教授略一思索,猜道:“大概是某种驾驭意念能量的古老巫术,相传欧洲原始萨满有种咒语,巫师能在命魂离开人体时与将死之人交换生命——据说在古北欧人的巫术中,最强的死灵师甚至可以令刚死在绞架上的人复活!不过老萨满教给叶尔兰的,最多只能让他在伊利亚斯熟睡时封住王子的意识和记忆,操纵躯体进入一种暂时梦游状态,借机再将破案线索留给我们。”
不多时,一老一少回到篝火旁。叶尔兰表示会尽力为警方搜集物证,他的承诺让兰木扎布颇感安慰。他第一次热情地拍了叶尔兰的肩膀,赞道:“好样的!”KaraKam当即催促叶尔兰与大家告别——他的意念能量物必须尽快返回伊利亚斯体内,若等到天明就比较麻烦。
康妮飞快凑到在叶尔兰耳边悄声说:“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用不了多久……”话未说完却被巴雅尔一把拽开,他一脸鄙夷之色:“情话嘛现在说还太早!坏人抓住以后再说嘛。”众人一阵哄笑,康妮满脸绯红,本想伸手给他一个嘴巴,又觉不妥,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
叶尔兰无奈一笑,他很快在老萨满的勾魂咒语中失去知觉……
2500年前的阿尔泰暮春天性凉薄,黎明时,天地呈现一派通天彻地的淡蓝玄冰色,在金红旭日烘烤下五色迷离、像是逐渐融化。远空偶尔传来一两声苍鹰啼鸣,恰似冰晶体内冷暖不均的碎裂声。苍茫大地渐渐苏醒。
一大早伊利亚斯就被帐外的马蹄声吵醒。他匆匆洗漱完毕出帐一看:门口已集结了12匹高骏快马,每匹马鞍侧分缒两个麻布织袋,里面鼓鼓囊囊盛满了昨日挑选出来的黄金珠玉和东方丝绸、漆器;12名独目人骑士清一色商旅打扮——头戴斜插鹰羽的毛织尖顶护耳毡帽、身着左衽大翻领绵羊皮无扣短大衣,腰身用皮带扎紧;下穿大宽裆斜纹粗厚毛织裤,足蹬高至大腿的长筒皮靴。众人齐齐站立马侧,有人牵来一头浑身白毛打着响鼻的双峰骆驼,恭迎王子上路。
“黑蒙,天气不错,是好兆头!”伊利亚斯对骑兵头领点头微笑,这些人有些是随他出生入死的亲密战友。
“借Sad(殿下)吉言,只要那几个人猿别带错路……”西蒙让骆驼屈下前膝,好让王子骑上去。
“别怕黑蒙,它们不会逼你娶自己的女人做老婆!”身后有人怪叫着,顿时人群爆发出粗野豪放的笑声。
王子扮成一位富商,他头戴的棕红羊羔皮尖顶帽上缝缀着几条白蓝相间的毛绦装饰,外套水貂毛皮大氅,里面是苏格兰方格状彩织毛布斗篷;脚穿短靿皮靴,靴面上有成排的铜扣装饰,上部缠彩色织带。
这些奇装异服在叶尔兰记忆里,显得既陌生又熟悉,仿佛与今天天鹅部族游牧民许多着装细节有千丝万缕的渊源。他还注意到,王子随身挎着自己珍爱的箭囊和角弓,腰间只缀一柄环首长鞘弯刀;其他士兵也因伪装侦查的需要一律没有携带长兵刃,只佩防身的短剑或弯刀。
队伍出发时,王子看见索菲亚斜倚在帐门前目送自己,泪水早已泛滥决堤。伊利亚斯不由一阵心酸,他对这个贴身侍女向来只有同情怜爱,不曾想她对自己已情苗深种。叶尔兰只觉此人楚楚可怜,看她侧脸,竟有几分像康妮。
骑队穿过营地和王庭,来到部落女巫的白帐篷前。与父母拥吻之后,王子一行在3个早已等候的“阿尔玛斯”带领下一路西去,国王夫妇一直目送骑队走远,直至消失无踪。
老阿尔马斯王转头盯着面罩黑纱的女巫,戏谑道:“伊南娜,你已经10年没走进我的寝帐,尽管为我生了儿子,可你还是那么美!”说着青筋遍布的大手就已抚上她耳坠……
铮然一个响亮耳光,直如晴天闪了电!
“收回你肮脏的手,我只为了黎民百姓并非为你的野心!”说罢女巫转身钻进自己的毡房。
老头眯着眼,饶有兴趣地搓揉刚被打过的脸颊,顺着五道指痕,竟吃吃一笑。他很快回到寝帐,唤来自己的心腹朝臣,俯首在他耳边道:“你快去边境把我大儿子找回来,两个月后国王谷会盟,我要改立他为继承人!”
“那……伊利亚斯王子怎么办?您知道他继位呼声很高,而且王位一向只传小儿子,这样恐难服众。”脸上刀疤的老臣惊惶不解。
“伊利亚斯……他……也许回不来了!”国王鹰目中突煞出一道冷厉。
康妮从边海子湖中掬起一捧清水,任浪花濯清自己容颜。她像渴饮清泉的一只小鹿。今早就要开拔,忽然有些舍不得这风景秀丽的人间仙境。
远处,警察开始收拾营帐,将叶尔兰“遗体”小心抬上越野车,等待老萨满作法指路——警方必须紧随远古王子西行的空间路线迁移,否则叶尔兰意念魂将无法返回现实。
若望走到康妮身侧,摇头叹气:“我的考察才刚开始,正在兴头上却要搬家,就像莫里哀的戏只看了一半,扫兴!”
康妮噗嗤一乐,神秘地凑近教授耳边问:“Master,您能教给我开天目的诀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