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尔兰越想越蹊跷,悄悄将此事告诉若望和康妮。
三人疾步来到石人面前,一夜毛雨已将石人面庞浸润湿透。阳光下泛着淡青色光泽。石人眼瞳和面颊上洁净如洗,却并无明显的血迹。
康妮关心地捧起叶尔兰右手,问他是否不慎在别处割破了?仔细查找下,手上也没有任何伤口。
若望故作神秘笑道:“你的祖先,又可能与此人共血脉!”
“祖先?共血脉?”叶尔兰一愣。
若望说:“原始萨满理论,相信万物有灵,天地间一切生命能量本质都一样平等,均可在前世今生相互交换彼此的意念物!大到人畜、猛兽;小到鸟雀、虫蚁;甚至湖泊、树木、山脉奇石这些看似无生命体,也都有各种精灵来支配掌管。远古欧亚大陆立石人或雕刻鹿石的风俗,就起源于萨满万物有灵观。”
叶尔兰点头:“我以前听爷爷说:天鹅部族的先民就有死后在墓边立石人的习惯,所以草原上有石人的地方,大都有古墓。”
“等一等!”康妮忽然指着石人下巴边缘一小团污渍,兴奋地说:
“你们看,这团水渍黑中透红,很像是掺杂了血迹!”
两人随她指尖望去,果见水渍边缘有一圈暗色铁锈红,依稀向下蜿蜒,淌出曲曲弯弯一线浅褐色轨迹,一直流到石人前胸方才消失。
若望用长鼻尖凑近水渍中心嗅了嗅,诧异道:“有腥味,像是血迹!”
“那,会不会是昨晚老杨残忍杀害那只可怜的雪貂时留下的?”康妮皱眉哀叹。
“不会!我记得很清楚,老杨撞死那只貂是在石人肩后侧,留下的血痕也很浅。现在早被雨水冲掉了,更不可能跑到石人脸上去。”叶尔兰断定。
若望脸色微变:“古代都兰语族游牧民认为,杰出的勇士战死后,英魂都会附着在自己墓边的石人身上,只要石人不倒,自己的灵魂便可永生不灭!关于草原石人,学者们历来有两种传说,一说代表死者生前所杀最勇猛的敌人;另一说则认为是死者本人雕像。如果是这样……”
教授脸上隐隐生出惊惧和不安,他若有所思:“难道是那只雪貂?已跟石人换命……”康妮和叶尔兰同时紧张起来,盯着教授嘴唇。
远处忽传来兰木扎布的招呼声,打断了悬念。他正催促大家收拾好行李准备启程,今天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临行前,叶尔兰探头回望窗外,再次深深凝望那几尊跳动远去的石人,高山草甸上薄雾被朝阳刺破许多窟窿,如破旧青纱帐朦胧笼罩在四野,油亮的绿野荡漾着湿气,露营地很快在天地起伏间消失隐没,重又归于想象。
顺着相对平缓的草坡,两辆车又摸爬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绕过一连串异峰突起的巉岩,终于远远望见昨晚被迫放弃的那条公路。老杨一看见有路就红光满面:“麻搭么有(啥事没有),我们又找到组织了撒!”车内若望正犯恶心,一听如获大赦,第一个响应叫好。
不一会车就拐上路面,颠簸之苦立时减轻。按照老杨的说法,再开一个钟头,就能赶到喀纳斯自然保护区入口——贾登峪。这趟活就算完成了一多半。
康妮以前曾听说,喀纳斯之美超越凡尘、清丽脱俗。从北京出发前,她早已满怀憧憬,事先在互联网上做足了功课。喀纳斯——是今天蒙古语“美丽、富饶神秘”之意。位于我国海拔最低的现代冰川之一——阿尔泰山脉友谊峰南坡。总面积包括2.5万平方公顷的喀纳斯自然保护区。喀纳斯湖实际上是一个坐落在阿尔泰密林中的高山湖泊。喀纳斯,同时也是我国唯一的西伯利亚区系动植物分布区;还是我国唯一北冰洋水系——额尔齐斯河最大支流布尔津河的发源地。这里随处分布着西伯利亚落叶松、红松、云杉、冷杉等众多稀有树种和桦树林。具有相同于欧洲高纬地区原汁原味的自然风貌。
喀纳斯湖神秘炫目,还在于它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变色湖”。
一年四季,湖水随天气变化改换颜色:5月,冰雪消融,湖水泛着幽暗哀愁的青灰;6月,湖水变得像初恋般春意盎然,呈浅绿或海汐蓝;7月,洪水将湖面漂洗成奔放的“百合紫”;8月水质成熟内敛、润如墨玉;到9、10月,伴随秋神色彩斑斓的沉醉,湖水才真正变成莽莽林海中一块温润的碧玉翡翠……
兰木扎布见眼前盘山公路陡然下降,峰回路转间气象万千。心想怕是快到地方了,于是侧脸问老杨:“等会我们要渡水到湖北岸去,需要注意些什么?”
老杨鼻孔一时莫名翕动、嚅嗫着,像鼠类一样贪婪地嗅弄空气,表情变得非常古怪,把身旁的兰木扎布看的心里一惊!他发现老杨正沉陷在某种迷离幻境中、难以自拔,赶紧轻轻推了他一把。
“哦……那撒,别的没撒,关键是别惊动了湖里的妖精!”老杨歪过脸,眼眸星星点点、闪着股异光。
“湖里的妖精!你是指……水怪?”康妮一阵惊喜。
这话问得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
喀纳斯湖中存在神秘水怪的传闻,近几年国内外媒体屡见报道,一度炒得炙手可热,可至今仍无人知晓,这“湖怪”到底是什么?
说到湖怪,叶尔兰想起小时候外公曾对他说过一段往事,至今历历在目……
说不清从哪朝哪代开始,喀纳斯湖南岸密林深处,就居住着一个古老部落——图瓦人。又称“德瓦”或“库库门恰克”。有人传言,他们是成吉思汗大军西征时留下的后裔;而图瓦人中最年长者,却说他们的祖先是来自500年前西伯利亚莽莽林海深处的原始部落。图瓦人并不说蒙语,而讲一种类似古突厥语的方言。
外公年轻时,一次骑马到喀纳斯湖畔访友。因为行程耽搁天色将晚,留宿在喀纳斯河上游一处图瓦人村落。主人家叫叶尔德西,是个上岁数的图瓦老人。他招待客人用毕晚餐,围坐在橙红色篝火边,伴着四外青蓝暮黛的群山林海,两人不知不觉聊到了“湖仙”:
望着阳坡蓝绿色桦树林稍上那片描成一线的金红余晖,叶尔德西停下手中烟管,神态突然变得很敬畏,他声音嘶哑:
“连我也没有真正见过它,湖仙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看到的!只有那些跟神灵亲近的人,才能有幸看到它。我爷爷就曾经见过……”
叶尔德西小时候,有一次他爷爷一大清早就失魂落魄闯入家中,浑身冷汗脸色惨白,双目瞪得像突出的死鱼眼睛。任凭家人垂胸挠背、端茶喂水,可就是喘得说不出一句话。村里的老Kam(萨满巫师)就说:“他像是丢了魂了!”
过了几天人们才得知:原来那天他到湖边去放马。隐约感到心跳莫名发慌,湖水中央陡然起了一波震荡,水花翻卷形如初沸,接着喷出一朵升天巨浪,水里冒出一团高如巨树、阔似山包的青黑怪物!湖畔牧马吓得屎尿失禁、惊嘶一声掉头疯跑,人却吓得像一棵僵直的枯木。
由于年头远了,叶尔德西已记不清当年爷爷是怎么绘声绘色描述那个“湖仙”,他只记得由于“湖怪”不断出现,图瓦人渐渐不敢再到湖边放牧了。
叶尔兰说完,若望也说在西方一篇介绍喀纳斯的文献上看过:
“据图瓦人传说,喀纳斯湖中住着一头巨大怪兽,如幸而得见,能吞云吐雾,常常吞噬岸边饮水的牛羊马匹。但这湖怪到底长什么样、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许多图瓦先人还曾携带网具钩叉,前往捕捉,但每次去捉湖怪的人最终都一去不返,无声无息消失在湖怪经常出没的地方!所以如今图瓦人从不在湖边打鱼,也不在湖边放牧……”
“前些年国家还组织过人去搜湖,结果像勺子(傻子)一样忙了半天,撒也没捞到!”老杨即兴补充.道:
1980年7月,一支由自治区环保局,林业厅等各单位150余人组成的探险队,深入喀纳斯地区进行生态环境考察。新疆环境保护科学研究所专家袁国映此行披露:考察虽不是专门找湖怪,但科学家却发现许多诡异现象,让人不由得联想起湖怪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