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您一直否定，但我还是想问：凶手和递箭者，为什么不是同一个人？”兰木扎布兀自不解。
“凡萨满巫术，都有其固定程序——凶手使用的上古咒语，今天早已失传；就算递箭之人会施此术，此人作法请灵、送灵时意念受控必然浑身颤抖，他在现场就一定会暴露！”若望反复思索道：“不过，不能排除他帮凶的身份。”
从现场监控录像来看，叶尔兰“行凶”前后，周边确实没人浑身颤抖……
如此匪夷所思，所有听者大脑都拧成一团麻花。好一阵寂静，人们已听不见时针流淌。
“假设凶手真是古人，那他千年前就早已化作一堆枯骨。我们永远别想抓住他。这案子恐怕永远破不了！您能否帮我们抓住递箭者？”兰木扎布一会功夫心念数转，经过反复权衡利弊，终于表态。
“我手里线索太少，案发这么久，他恐怕早已逃之夭夭。我们甚至不知道他（她）的外貌、性别、年龄、国籍。就凭一个纹身？要知道仅在东欧，有这种纹身的男女何止千百？”教授越说越无力。兰木扎布回想起事先调查无果，也顿感黯然。
“想抓这个人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在场所有警探最关心这个，他们都面临来自上级的巨大压力，抓不到凶手很难交差。
“我们仍然只能靠这支箭重新寻找线索。萨满巫师用意念能量操纵飞箭空中转向，必然需要另一种中介物——灵媒——用以沟通无生命物体与意念之间的感应力！遗憾的是，我对原始萨满巫术所学不精，以我的阅历，恐怕无法找出追索真凶的办法……”若望说到这眼镜片泛出一片光晕，模糊了目中锐气。
这番话无疑如冷风拂面，吹散刚刚浮上众人面庞的温热希望。兰木扎布怔怔无语；康妮父女焦虑地皱起眉头。寻遍天下，除了若望，谁还拥有拨云见日的无边法力？费尽心血找到的点滴线索，转眼化作狂风中挣扎紧绷的风筝线，突然被人挥刀割断！那原本就渺远的一个小黑点，一头扎进了浓云深处。
“我认识一个了不起的萨满法师，他一定能帮我们查出凶手！”静静蜷在沙发一角，很久没有说话的叶尔兰，突然面带兴奋地大叫。
屋外阵雨不知何时已停歇，雨后天空阳光普照，碧空如洗。
故事，必须迂回到叶尔兰6岁那次遇险：
……击走袭击叶尔兰的巨型金雕，雪豹低头舔净胸前几处抓伤血痕。被主人干枯苍劲的大手一番爱抚，鼻腔已发出阵阵惬意“呼噜”声。它扭头盯视叶尔兰，琥珀色双眸中瞳孔缩成两枚钢钉，扎的叶尔兰心里发毛。他鼓足勇气试着挪近几步，雪豹喉头隐隐发出低沉咆哮，让孩子微微发抖。
皮袍下射雕手轻斥一声，雪豹立时安静，懒洋洋伏在主人脚边。叶尔兰这才看清逆光中的身影是个精瘦结实的怪老头。灰白眉毛稀稀拉拉；面孔清癯颧骨突出，被高原紫外线常年炙烤的龟壳状皮肤紫中带红；一双金绿色眼睛饱含野性的苍凉色调。暗示悠远难辨的岁月，和他复杂的远古祖先……
“你家人没告诉你，小孩不骑马，不要一个人进山么？”老头话中含怒。叶尔兰听他语调奇异，说的不是天鹅族语，而是古老的图瓦（Tuva）语。
“说了！可我要找一个会让花瓣跳舞的先知，他肯定还会让雪豹听他的话！”叶尔兰对怪人微笑起来。他纯真的笑容融入落日余辉，有种足以融化冰雪的魅力。怪人的心不知不觉软下来，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件物事往脸上一抹，已戴上一副面具。面具看着非常古怪，粉白面底，只在前额正中绘出一朵火焰红的旋转云纹，双眼只是两条细线，并无孔洞；嘴角弯出莲花不语的微笑……
叶尔兰只听面具后发出一连串模糊吟唱，怪人随即双手一招，地上凭空就刮起一阵旋风，无数散落的枯草残花，聚合成蜂群之舞、围绕他周身飞旋！
须臾，怪人垂手。半空中草叶立时失了魂魄，纷纷坠落一地。
那天傍晚，怪人听叶尔兰恳求良久，最后才答应日后若再碰面，可以传授他这套法术。又将自己的角弓和一囊24根狼牙箭尽数送给叶尔兰，要求他必须学习成为一个好射手。最后，他意味深长地说：
“在梦中，祖先指引我赶来救你，日后你必定历经磨难。我给你件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来找我帮你。记住，我的名字叫——卡拉喀木（KaraKam意为：伟大的萨满）”说完怪人塞给孩子一根苇草制成的草笛。草笛中空，只一端开有3个圆孔，正是图瓦人流传千年的古老乐器“苏尔”。叶尔兰好奇地仔细端详，又听怪人说：“要想找我，就来喀纳斯湖北岸的山坡，吹响苏尔，我必出现。”
说罢他唤起雪豹，大踏步走上山岗，很快隐没在天地交接线外。
当天晚上，外祖父萨伊辽听完这段奇遇。对叶尔兰说：“虽然我们天鹅族人都是虔诚的穆斯林，但萨满法师也是我们祖先的传人！孩子，你应该信任他……”
一周后，警方对“手背纹身者”的追查终于陷入困境。此人好像从不曾存在过，或者忽然从天上掉下来的雨点，一落凡尘就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筹莫展之际，面对上级催促，兰木扎布和同事商量后，在调查报告中将这起凶案定性为“具有特异功能者强行操纵叶尔兰，实施的一起仇杀”并列举凶器铭文做依据。兰木扎布又提出强烈申请：要求官方迅速组建一个特别行动小组，聘请法国学者若望为技术顾问，亲自前往阿勒泰地区追查线索，以便探寻凶手下落。最后，爱面子的兰木扎布甚至孤注一掷，在报告结尾立下军令状：再给3个月力争破案，如逾期未果，他愿自动辞职……
3天后，上面批示：同意此次行动，费用及装备由当局全面承担。
兰木扎布有些担心若望不愿同行，特别恳求康文海出面当说客。教授近日在京游览了众多名胜古迹，又如愿以偿观看了奥运比赛。几乎没费什么劲，他就同意向法国方面提前申请年假，协同行动组开赴新疆。其实，按照康妮的调侃：若望很想借此机会对新疆进行一次深入考古探险——这一老一少早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康文海对此总是笑而不语。
叶尔兰自然在同行之列，他的犯罪嫌疑仍未被彻底排除，案子侦破之前还不能离开。此外，中国警方应友好邻邦要求，特别在行动组中安排了两名“外援”，来自天鹅斯坦的哈那提警探，和来自蒙格利亚国的巴雅尔警探。兰木扎布微感不悦却也能够理解：这也显示中方对跨国案件的公正态度和高度重视。
康文海，作为冷兵器专家，原本也是特邀成员。但身为大学校长，他公务繁忙无暇分身。康妮正值暑假，对古代兵器也精通，便顺理成章成为替补。临行前，康文海嘱托若望对她严加管束。另外，特别行动组成员还包括兰木扎布的两位助手，中国刑警方军和李卫国。
一切敲定之后，小组一行8人即刻启程飞赴新疆。可就在登机那天，康妮私自携带的一件神秘“行李”却引出一场恶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