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梦玲到宝山县已经三天了，宝山县教育局倪千成局长因为死了老婆，全局上下无一不忙，各股室几乎没人上班。左梦玲等去教育局人事科两三次，希望局里能分配工作，自己也好早点进入角色、投入工作。但教育局值班的同志总是说：等等吧，等等吧，局长不回来，谁也当不了家呀！
好在下放到宝山的教师不止左梦玲一人，还有四五个人，几个人在一起说说笑笑，过得倒也逍遥。
第五天的时候，县教育局对下放到基层的老师进行培训。
三天培训，时间很快。教育局副局长和人事股的同志苦口婆心，说来道去，主要是三大内容：一、宝山县的人文地理，自然状况和基本县情，特别是教育方面的情况，二、到基层支教或者担任教师应该注意的问题，三、鼓励年轻人去最艰苦的地方，并把最艰苦地方的情况一一作了介绍。
三天培训，顺利结束，临结业时，教育局人事股长激动地宣布，今晚，倪局长要请大家，为大家饯行。
左梦玲和她一块下派锻炼的老师们愉快地参加了宴请，在饭桌上也见到了宝山县教育局的局长倪千成。倪千成长得一表人才，四十出头，刚死了老婆，在倪千成脸上，看得见的是疲倦，看不见的是悲伤。言语之间，可以看出，倪局长是一个健谈的人，也是一个作风果敢的人。两杯酒下去，左梦玲能感觉到倪局长热辣的眼光一直在自己脸上、胸上不停地扫描。敬酒时，倪千成更是抓住梦玲的手不丢，这让梦玲感到很恶心，“左老师，你喝，请你喝”，倪千成抓住左梦玲的手和酒杯，一定让梦玲喝，“局长，我不喝酒，对不起，从不喝酒。”
“你不喝，我替你喝。”倪千成喝完了梦玲的酒，又倒上了一杯，“左老师，欢迎你来宝山县，你有什么问题找我，我第一个为你解决，来喝酒！”
教育局的人知道，倪局长已经喝了不少了，都劝左梦玲：“左老师，你喝一个，喝了就过。”
左梦玲一脸坚决：“长这么大没喝过酒，今天也绝不会喝酒，对不起倪局长，你往下进行吧。”
“真不喝？”
“不喝！”
“不喝？”
“是！”
“不喝我喝！”
倪局长又抓起了左梦玲的手：“左老师，你这么年轻漂亮，你一来，我们宝山教育系统，不，宝山县，蓬荜生辉，你，太漂亮了！我真想……”
“局长，你喝多了！”梦玲甩开倪千成，冲出包间，回房间休息了。
纠缠并没停止。
就在左梦玲准备休息的时候，门外传来教育局人事股同志的敲门声：“左老师，倪局长看你没吃好饭，来看你了。你看看，还为你买了东西。”
左梦玲一看，倪千成已经喝得东倒西歪，基本喝醉了：“谢谢，我要休息了！”
“左……左老师，我是……是来道歉的，我……我就说几句话。”
没等左梦玲同意，倪千成带着满嘴酒气，晃晃悠悠挤进了梦玲的房间，倪千成半醉半清醒地对陪同他的人说：“米股长，你在门口等着，我跟左老师说几句话。”
左梦玲气得浑身发抖，面对这样的局面，一时不知所措，不知如何面对：“倪局长，你要干什么？”
“左老师，小左，你太漂亮了，你是……是我迄今为止见到的最漂亮的女人，你说，一句话，我可以不……不让你下去留在局机关，留在我身边。”
“你———？”左梦玲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左———左老师，第一眼见到你，我……我就喜欢上你了。”
“胡扯。”
“真……真的，我们……一见钟情。”
“你混蛋！”
“我喜欢你这……劲。”说着倪千成扑过来要抱左梦玲。
“啪”，左梦玲怒不可遏，使尽全身力气，打了倪千成一个耳光，“你这个禽兽！”
倪千成喝醉了：“啊，怎么，怎么满眼金星，左老师，我，我真的喜欢……喜欢你，你太漂亮了！”
“啪”，左梦玲又扇过来一个耳光。
可能这一巴掌把倪千成打得有点清醒了。
“你，你打我？”
“打你这个畜生！”
“畜生？我……我怎么啦。”
“你快滚，要不，我喊人啦。”
“喊人？为什么喊人？我不就是喜欢你吗，喜欢漂亮女人有罪吗？放心，你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我，我，现在单身，不……不违法。”
“你，你快滚。”
“你……你要不依我，我让你去最苦，最艰难的地方！”
左梦玲从枕头边拿起下乡准备的剪刀，对着倪千成说：“你再胡说八道，我跟你拼了，你这样，我告你！”
“告……告我？我怎么啦？我喜欢……你也告我，我……”倪千成一股酒涌上来，又要扑上来。
“来人啦！”左梦玲高喊起来。
守在门外的教育局的同志冲进来，连拉带拽把倪千成拉了出去，出去时倪千成还不停地念叨：“我喜欢……你漂亮，我死了老婆……你从我，留……留我身边，你不从我，最……最苦的地方，我……我让你去个遍……去……个……遍！”
教育局人事股的同志又去而复返，对着不断啼哭的左梦玲不停地道歉：“左老师，对不起，对不起，倪局长喝醉了，你别计较，倪局长老婆死了，办丧事这几天累得够呛，所以喝多了，喝醉了。平常，倪局长还是个很正派的人。”
教育局的同志走了，左梦玲哭累了，哭倦了，歪躺在床上睡着了。一觉醒来，梦玲一看表，才四点多，想到昨天晚上的惊险遭遇，怎么也睡不着，摊开日记本，又开始给“袁方”写信了。
袁方，你个死袁方。
昨天夜晚，你在哪里，你知道我在受苦吗，你知道我面临威胁吗，你知道……如果我……我怎么能活下去，即使活下去，我怎么能见你，给你一个完整的我。
袁方，我每天都给你写信，你能收到吗，你心里有感应吗？
袁方，天亮了，我就要去宝山县最基层的地方教书，那地方在哪里？什么样？我不知道，未来的工作怎么做？如何做好？我不知道。山里的孩子什么样？怎么教育？我也不知道。你要在我身边，你一定把这一切告诉我，对吧？在香山的一天，我感到你最是有办法的。想到你，心里有你，我相信，我也会有办法的。
昨天那个禽兽局长，我知道他是喝醉了，但醉后就能乱性吗？喝酒就能为所欲为吗？袁方，我告诉你，我很勇敢，我打了他，而且打了两次，手都打痛了。如果他还有进一步的行动，为了我的名誉，也为了你，我一定会与他拼命的。
袁方，你会祝福我的，对吧。我一定能在这里干好，做一个好老师，等与你见面的时候，说不定，我已桃李满园了。
袁方，我已经把下乡的事写信告诉了爸爸，你放心，我有爸爸呢，爸爸一定支持我，也会来看我。但我多么希望你能来看我呀。
好啦，袁方，我不跟你说了，我要收拾东西，吃罢早饭就出发了。
别忘了来看我。想你呢！
吃早饭的时候，教育局人事股的同志告诉左梦玲，她要去的地方改在了“滴水岩”。
“局长的意见？”
“是！”
“哪里都可以！”
“那里很远、很穷！”
“我不怕！”
“可能要很苦很难。”
“我有心理准备。”
“左老师，你……”
“请讲。”
“昨天，你是不是打倪局长了？”
“还局长呢，禽兽不如。”
“局长喝醉了。”
“喝醉了？喝醉会做出今天的决定？”
“局长只是脸上过不去，现在脸上还有印呢！”
“是吗？”梦玲笑了，很开心，很凄美。
“你可受罪了。”
“我不去，其他人也得去，对吧。”
“原来是让一位男老师去的，今早局长临时换了你。”
“不怕，你给我介绍一下情况。”
“滴水岩实际上是伴着一条河的地方，离县城有百余里地，三面环山，一面丘陵，而且都是大山，小学校就在清水河边，因为这条河水是从陡直悬崖上流下来的，就叫滴水岩。春夏河水泛滥，这边的学生过不去河那边，到了秋冬，这里小河流水潺潺，倒也有一番好风景，坏处是山大学生分散，夏天发洪水学生不好到校，好处是风光秀丽，山高险峻，流水欢歌，空气宜人。最大的难处是学生辍学率特别高，有时春天上学一个班二十个人，到了夏天只剩下四五个人了。”
“孩子们有上学积极性吗？”
“有啦，当然有，当地的干部天天来教育局，要求派老师去，但往往老师春季去了，秋季又回来了，有的甚至宁愿不要这个饭碗了，也不去那里当老师了。”
“明白了。”
“左老师，你一个女老师，要有足够的准备呀！”
“放心，我会干好的。”梦玲说得大义凛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