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跑这么快,还睡觉?骗谁?”顾子玉气闷,声音毫无压制有些噪人,确是想激怒宁恒宇,不料车厢内安静的如同无人存在一般。
无视,便是最高的鄙视。顾子玉体内的邪火有些上涌。
方兆将顾子玉的唠叨听在耳里,却不接话,只俯身过去对着顾子玉耳语道,“顾相,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相?
如此称呼让心生疑窦,她狐疑的看着方兆,却只见一张欲言又止的脸,顾子玉垂眸片刻,抬眸看了眼安静的车厢,只好暂时压下火气缓缓点头。
一丈开外的草丛里,顾子玉方兆相对而立。
“顾相,我觉得你今日有所不同。”方兆围着顾子玉转了一圈,开口。
“废话!”顾子玉挑眉,“你看过哪个劫后余生的人与被劫前是一样的!”
顾子玉头一次对方兆的智商产生了怀疑。
“咳咳。”方兆假意咳嗽几声来掩饰自己临时加戏出的纰漏。
酝酿好情绪,他正声道,“我只是看相爷素来爱惜自己身上的贵重物件,只是今日不见相爷佩戴在腰间的饰物,不由得有些吃惊。”
腰间?
顾子玉低头,白底镶金边暗云纹的腰带上毫无沉坠感,她伸手摸了摸,确无坠挂物。
“遭了!”想到那日在尚书房的保证,顾子玉觉得灾难即将来临。
“它在你在……”
宁恒宇那日的话语像个魔咒般直冲上脑,顾子玉闭眼想要摒弃这句话语,可再睁眼,这话依旧盘旋于脑海,凝目望向草地,却见满眼的绿草仿佛都在逐渐变黄,然后枯萎。
害怕如斯,却不知是为玉佩或是那人……
慌乱片刻,顾子玉冷静下来,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方兆。
方兆一派坦然的回望着她,宽阔方正的脸上颇有些大公无私的意味。
顾子玉沉吟片刻,开口道,“公子可知道?”
方兆摇摇头,“公子若知道,相爷还能在此?”
听闻此话,顾子玉心中的疑惑更胜。
“那依方侍卫长之见,当如何?”顾子玉向着方兆走近一步,问话低沉。
方兆哪敢如此近距离的靠近顾子玉,赶紧后退了一步,心中后怕,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马车所在的地方,然后躬身一揖道,“相爷严重了,下官的拙见不过七个字,‘顺其意,暂避不利’。”
顾子玉心中有了答案,她冷哼一声,缓缓道,“方侍卫长这七个字可不是拙见,顾子玉受教了,日后有用的到地方,侍卫长只管开口,不过……”顾子玉的目光冷冷如冰雨,她盯着方兆继续道,“如若……你的行动对圣上造成什么伤害,我,绝不放过你!”
方兆本就不是善辈,在江湖厮杀多年感受过不少冷意与杀意,可如今却依旧被顾子玉周身散发的气息给震慑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稳固心神,微微一笑,“顾相多虑了,我对圣上的忠心日月可鉴,倒是顾相你,说的如此动人,以后,可别做什么对不起我主的事,不然……”
方兆没有明说,他也不愿明说,毕竟刚刚那一瞬,他确是感受到顾子玉对他家阁主的心意。
只是如此,才更难分辨,眼前这人到底是安的什么心,那话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如此,便好。往后承蒙多加照顾。”顾子玉双手抱拳,轻轻一笑,内心却几番周转。
正如方兆不信顾子玉一样,顾子玉也不相信方兆刚刚的话语,为官几载,她自是知道官场上的规矩,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向另一个人示好,多是有所图谋。只是她没想到,有图谋的这个人竟是方兆。
言尽于此,再无多余的话语,两人一前一后陆续回到马车旁。
方兆坐上车辕,扬鞭策马,缓缓前行。
顾子玉紧跟在车后,沿着车辙痕迹快步流星。
小半个时辰后,顾子玉四肢渐乏,与马车拉开一段距离,追了一小段路,眼看马车渐行渐远,索性慢悠悠的行走起来。
边走边随手扯下路边长的繁盛的狗尾巴草,轻颠着草梗处撩着路边其它的植物……
方兆见顾子玉落后的太远,不由得又减慢了行车的速度。
“方兆,且等一等她,你先进来一下。”宁恒宇将裹在自己身上的毛裘松了松,露出里面的衣衫。
仅仅如此一个小动作,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已然渗出了细细的小水珠。
“公子,你这是作何?”方兆钻进车内,伸手欲将宁恒宇背上的毛裘扯往身前。
“住手。”宁恒宇声音不大,却有效的制止了方兆的动作。
方兆落下手臂,半跪在宁恒宇身前。
“把药拿来。”宁恒宇命令道。
“那药,羽淳长老自己都不完全清楚其中的药性,万一有什么副作用,那……”方兆不敢想,他顿了顿,“公子何必冒此风险。”
宁恒宇并不做声,他确实不必冒此风险。由变身带来的损耗,休息小半个月便全然能恢复好,只是……
一想到这小半个月他要一直捂着这毛裘,无法正大光明的见到顾子玉,他便……
宁恒宇抬眸,浅棕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方兆,目光坚定。
方兆明了。
他缓缓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揭开木头塞,倾倒在手中,一颗圆润且红的妖冶的药丸滚了出来,晃悠几圈正好停在他粗糙的掌中,方兆打量了药丸片刻,然后将手递到了宁恒宇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