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向来对侯震关照,马上编了一段贼人拦路抢劫,狭义县长路见不平手刃歹徒的戏。侯震演歹徒,李根扮被抢的客商,师傅本色英雄出现。
这额外的一场戏,先是找了个拍摄的间歇,朗朗晴天下,李根扛着包袱走来,被侯震一闷棍打倒,接着叶县长路见不平奔过来,一枪崩了侯震。按照师傅吃煎饼时草拟的剧本,这就是个过场戏,三个人都没有台词,以县长骄傲地吹了吹枪口的POS结束,可实际上大大超出了预算。
头一次拍的时候,先是李根扭扭捏捏不好好走路,说给客商设计了个矜持的性格被导演骂了以后,李根又开始用假的慢动作前进,说这样能体现出客商急于归家的心情。一边客串场记的史爱冬看不下去了,说你心情这么急迫还高抬脚轻落步?成心延长出镜时间!李根答反差才是艺术。导演表示,李根再不正常走路,就只拍背影。要挟住了李根,侯震又出妖蛾子。他应该从后边摸上来,打李根一棍子就得,结果他竟然从后边超越了李根,拦住客商大唱山歌:“贷款修路,要过掏钱,先赔后赚,福利子孙”接着便耍了套五狼八卦棍卖弄,结果把举着反光板的云龙和拿着话筒吊杆的云侠都打翻在地。
重申了片场纪律之后,挑事儿的又是李根,被侯震打了一棍子之后,他竟然晕而不倒,摇晃着和侯震搏斗,侯震将计就计,把棍子扔了和李根演示开了拳脚功夫,不像三拳两脚能收招的样子。叶县长只得挺身而出,一枪一个把歹徒和客商都毙了。
两个“死鬼”躺在地上,导演师傅又觉得主演上来就开枪似乎太突兀,要么说两句,要么换个应手的家伙,正在思考时,两个“死鬼”觉得没事了,想爬起来去领盒饭,却被史场记踩住,告诉他们导演没喊停,演员就不能动。半小时之后,导演师傅有了创意,让主演师傅把盒子枪收了,换了一副桃木的双截棍。调整好机位,导演下令歹徒和客商起来,两人躺在凉地上早就麻了,互相搀扶着起来,站定刚要活动活动僵硬的四肢,主演师傅又冲将上来,断喝一声“急急如律令”,轮起桃木双截棍将二人又打倒在地,于是新戏里又增添了英雄打僵尸的奇幻色彩。
导演师傅设计的最后是一个长镜头,刀锋战士县长打死僵尸后,天下太平,摇着双截棍大步迎着夕阳而去。怎知天下已平,路却不平,主演师傅光顾着挺胸抬头摆造型,没注意脚下有坑,摔的筋斗比僵尸还漂亮,好好的长镜头只能作废。重新来过,从打死僵尸之后拍,主演师傅却又找不到除恶之后的坦荡之气,建议二僵尸倒下起来再搭一下戏。李根和侯震没有选择,只能再次中枪倒地,过会儿再蹦起来挨棍子。这一遍拍摄的还算顺利,只是最后师傅大步走时已是夕阳西下,这和前面歹徒劫客商的中午戏根本接不上。导演师傅沉默了一阵,宣布子时再拍这场戏,云遮月打僵尸更有氛围。只是苦了李根和侯震半夜接地气,一动不动两小时,想起都起不来了,导演师傅只好让人上威亚,钢丝一拽两人直挺挺地立起来,倒符合角色特点。
这一段戏的最后挫折发生在师傅身上,他棒打僵尸后,豪气冲天,想效仿下《功夫》里周星星的招牌动作,气运丹田一声吼,震破上衣露出胸迹为此,道具张德武特意将主演的服装煮了十遍,基本上一碰就能撕道口。实拍时,顺利进展到了亮相环节,师傅举头望月一个超高八度的“叫小番”,不料,道具提供的裤带比上衣更不结实……
总算拍完,李根感觉影视圈风险太大,最好敬而远之。侯震泡了一杯藿香正气煮姜丝喝下去,有点暖意,又来找师傅要求再加两场戏编剧师傅爱莫能助,人都死了鬼也死了,还能加什么?
侯公子不愧是名门之后,说人死了可以拍前传,鬼死了也能托梦,实在不成就附身,出不了影只用声音塑造角色也成。师傅问侯震想附到谁身上,侯公子答叶县长。
侯震再没得到出镜的机会,连助理剧务的工作也让刘源顶了,好在那场歹徒劫客商的戏没被剪掉,侯震和李根也出现在片尾字幕里,分别标称胖僵尸和瘦僵尸。两人气不过,趁道具张德武不备,一个拿走了师傅的盒子枪,一个得到了桃木双截棍,准备去打劫素材库,毁了自己扮僵尸的证据。
第13打草惊蛇
城市相计:声管理委员会的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官员告诉师傅,委员会正考虑将天桥园子改造成相声世贸中心,以形成文化产业的黄金链条。原本师傅就有扩建园子的计划,只是苦于资金没有着落,要是委员会肯投资当然欢迎。
神秘官员嘱咐师傅,要尽早提出一个相声世贸中心的方案设计,别被唱鼓曲的或演皮影的抢了先手,有了方案就能推动此项工作的尽快立项。师傅马上召集专门会议,关上门让我们拿方案。
大拿正为新租的房子暖气不足犯愁,于是提出相声世贸首先要环境舒适,改变园子透风不隔音,夏天热冬天凉的局面。要让观众舒舒服服地欣赏相声,因此应当建个相声水城,包厢里有冲浪浴缸,一般观众都泡盆塘,还是六个人一池子,茶壶放在水里也不会让观众喝凉茶,能减少观众中途去洗手间的概率。师傅疑虑昌平有地热,天桥哪来的温泉。大拿说中水管道已经接通了,安个大锅炉就行,成本都记在观众身上,征收燃煤费。
对相声世贸主打洗浴的计划,李少帮坚决反对,台上两人长袍大褂严严实实,台底下几百位都泳衣泳裤,将极大转移演员的注意力。而且,一场相声大会两三个小时,观众一直泡着非酥腾了不可。
大拿注解演员可以戴墨镜上台,眼不见心不偏。要是担心观众体力,则园子可以和良子结为合作伙伴。看哪位在池子里撑不住了就叫良子的伙计抬走做按摩,观众能得到身心两方面的享受。更重要的是,相声水城可以扩大经营范围,形成品牌效应。你看昌平那水城先找出来了红楼梦中人,又打出了龙的传人。咱这相声水城,也可以搞搞活动,选选都市浪人。
听大拿说到扩大经营范围,我吓了一跳,想起师傅开“大忽悠包潮时,听警察讲的段子。
警察去洗浴中心查房,小姐小心翼翼地回答。
警察:“你们有什么项目?”
小姐:“就是头部按摩和足底按摩,全都是正规服务。”
警察:“那怎么会有人投诉你们有色情业务,生意还这么好,说说这两项是怎么操作的?”
小姐:“脖子以下都是足底,膝盖以上都算头部。”
师傅否定了大拿的主意,主要是考虑到每场演出都有观众堵着后台口签名合影,这是观众抬爱必得满足,但要是观众穿着比基尼或裹着浴巾就来堵门,小报记者非乐疯了不可。
金子认为好的演出环境不如上佳的演出品质,只要观众心情愉快,环境差点也无所谓。金子要改变现在每周自定演出节目单的传统,观众来了想听什么,咱就演什么,那观众才有上帝的感觉。
刘云天有疑问,好几百位观众,众口难调谁去统计?
金子这才抛出方案的核心,相声世贸采取全程电脑操作,实行观众实名制,只要进了门就有电子记录,起哄刨活儿摔茶碗的列入黑名单,下回再来加收百分之二百的管理费。每位观众进相声世贸的门先选节目,把想听的段子告诉电脑,电脑自动形成统计表,传到后台,演员再按单子演出。
烧饼插进来问,观众定节目,可是演员会的有限,要没人点《武训图》,有的同学就没有上场机会了。
金子胸有成竹,观众是不能由着性子点的,这相声世贸得跟回转寿司取取经,按段子定价,《地理图》十块,《怯拉车》三十,《我是黑社会》一万,观众看价目表一目了然,肯定会量力而出。同时,为了回馈观众,相声世贸每周推出一个特价相声,比如本周《反七口》优惠,只售三块钱。
金子的打算可以聚财,可师傅觉得都交给电脑不大稳妥,每五分钟给你黑一次屏幕,岂不耽误生意。要是去买正版,鸡蛋美国卖一块钱,到了中国就卖二十块钱,生产成本降了,价格却提升,摆明了被黑一刀也不合适。
师傅还担忧一点,万一观众都挑三块钱一段的特价相声点,挣不着钱不说,一晚上七个节目都是《反七口》,演员非说吐了不可。
史爱冬觉得到了发言的时候,指责大拿和金子的思路有问题,还停留在服务观众的层面上,已经建成了相声世贸,就应该以我为主,提高演员特别是班主的地位,强化卖方市常
史老师要改变相声大会的形式,把观众进场等演员依次登台,改为演员分别坐镇各自的演出办公室,等着观众排队进门来听比如观众要听郭班主就要提前来挂相声专家号,拿到号再排队等着召见,一上午班主只接待五拨观众,每拨接待时间不能超过半小时,这拨出去下拨进来,观众不许提出返场的非分要求,否则班主就拉警报叫保安。更关键的是,观众进了屋都得听班主的,要是班主来一段《买卖论》那算你是赶上了,要是班主正接电话谈合同,那你只得等着,过了时间必须出去,还不能怨天尤人。其实,你听着了高兴,听不着也得高兴,就跟进医院被所有设备检查了一圈,说你有病你得掏钱,说你没病你要掏钱的道理一样。
挂号听相声,最能体现出演员的人气和身价。为避免观众扎堆,浪费宝贵的演员资源,还要聘请几个身强体壮的引导员兼保安,看着挂号时犹豫的,说话带阿拉伯口音的就往值班演员那屋拖,只要扔进去就开始记价,至少能把挂号问询相面的钱收了,以保证相声世贸正常运行。
师傅没发现史老师有坐堂大夫的潜质,不过挂号制的方案还是有可行之处,演员可以对观众提供一对一的服务,顺便促销点签名商品,一天开方子卖掉几十条藏红花药水泡过的手绢不成问题。另外,以后组织再做大褂也可以省下染色的钱。
对史爱冬相声医院的建议,最支持的是文顺大爷,老先生对传统医学最具研究:一是狗皮膏药能保暖,二是药丸子不如四喜的好,三是脑黄金里没金砖,四是吃了砒霜活不了。
师傅让史大夫加班写出了方案,送去城市相声管理委员会审批,并承诺史大夫,如果方案得到批准,就让他担任相声世贸的保安队长。
委员会几位领导都不在,那位报信的官员接待了师傅,表示因为明后年都没什么大型的国际相声赛事,加上还不知道谁能当上委员会的新任执行副主席,所以相声世贸的兴建和相声国家队主教练的人选都要先放一放。史大夫的制服理想遥遥无期。
第14计:借尸还魂
某单位觉得自己的新大楼“大裤衩”的民间叫法不雅观,正在内部悬赏征集好听又响亮的官方称谓。在此之前,烧饼一直认为名字就是个代号,不绕嘴好写就行,何况还是个外号,叫大拿的不见得是大个,叫菁菁的并非都是小姑娘,叫金子的不见得有钱,叫小四儿的也不都爱东抄西摘。当然也有神形如一的,长得就是一副欠揍的样儿,叫阿扁实至名归,躲不过官司,落个代号2630,估计后半辈子只能在号里过了。
至于这个大楼嘛,是个裁缝就知道做裤衩的剪裁方式,放大个儿几百倍,把针线换成钢筋,出来也还是裤衩样儿,好像前后裤脚还没大对齐毕竟人家是地标性建筑,“大裤衩”听着是不太舒服,何况天天在里面工作生活,想透透气都有走光之嫌。
烧饼这个外号情况就不大一样,这名字随和但容易被误解。
春天,烧饼散了场心情好,打算一路轮滑回家,却被半夜巡逻的警察拦住,怀疑他有半夜抢包的嫌疑。警察问他叫什么,他说叫烧饼,警察加深了怀疑,让他说实话,他说朱云峰,警察按烧饼提供的身份证号上网一查,名字对不上,多了个云字,便决定将烧饼带回所里审查。师傅去派出所接烧饼,跟警察解释了一个小时,才理顺了绰号、艺名和本名的关系。
夏天,我们去北戴河玩,要合影时见烧饼还在远处捡贝壳,我大喊:“烧饼,过来,都等着呢”。结果卖烧饼的、卖煎饼和卖驴肉火烧的都奔过来,让我们挑刚出锅的吃食,买多了能便宜。
秋天,别人请客,吃的西式分餐制,配菜和主食都一样,主菜各人点各人的,大拿带头不挑口味只管价格,轮到烧饼这儿,偏赶上服务员是半截纲丝,觉得烧饼眼熟却叫不上名,只好问“这位先生,你是……”烧饼正起身去洗手间,甩了句“烧饼”就走,不承想服务员想问烧饼吃什么,而不是问他叫什么?于是大家吃的都是极品三文鱼和超大北极虾。只有烧饼吃的是意大利烧饼就法式面包,还多亏这家四星级西餐厅的厨师长早年间卖早点的手艺没忘,才满足了烧饼这位奇怪客人,没砸餐馆“点什么有什么”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