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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

台上的震惊还没有过去,洗手间那边又传出了呼救声,岳帅当时正在洗手间里抹水泥垫木头加高门槛,以使观众们知难而退放弃使用园子里的洗手间念头,不料突然停电,外面又是一阵大乱,岳帅赶紧往外跑,心慌之下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加高了门槛,心想千万别把自己绊倒,于是提气往上蹦,结果是顾了脚下忘了头上,一脑袋撞上了门梁,倒下时又磕在了刚抹好的水泥上,好在是水泥未干,只留下了个头印,即便如此,岳帅也是金星环绕,无力起身,只剩下呼救了。

算上维修电路和整修洗手间的费用,该省的钱没省下,不该花的钱却又掏了不少。眼见两项节流政策都没有成功,师傅气得在员工大会上拂袖而去。第二天,我们都收到了通知,鉴于演出成本居高不下,组织决定把每月班车的费用上调50%,并按照人头收龋我们推选云龙去跟师傅理论,一则国际油价都跌了,班车成本又没增加,凭什么单独上调班车乘车费;二则除了住在大兴的几位外,其余人都坐不到班车,为何也要交钱。师傅的解释是这样,第一制定班车费的标准是依据中石化的价格指数(尽管这一指数只跟着国际油价上升,一旦下降了就长时间保持稳定);第二既然车开不开都必须交养路费,路上堵不堵都得给高速费,有没有事故都得上交强险,那么坐不坐班车都交乘车费就再正常不过了;第三,让你们集思广益降低演出成本,你们不好好想办法,还嘲笑出主意的同志,必须认真自我批评,并无条件地接受由此引发的组织决定。

第7计:无中生有

生意难做,可师傅是压力面前不低头的人,有困难才有机遇,有机遇绝不放过。对于我们而言,说相声是本,可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光指着说相声可不能财源广进,这台前幕后一大堆人,必须有钱生钱的手段才能合家欢喜。

前两年都说拍电视剧加广告肯定能赚钱,想想也是,一集电视剧25分钟,配上半小时广告,剧中多加点隐性宣传,期间再有意透露些演员耍大牌、剧本打官司的小道消息,片子好不好看单说,能生事招骂吸引观众注意力就成。先卖独家首播权,再卖上星权,甭管是在央视的少儿还是外语频道,重播上两三回,最后大张旗鼓推向单像市场等着细水长流。拍片是辛苦,可是拍完了就能坐等收钱,但师傅血本投资的《相声演义》似乎名字没起好,城市相声管理委员会的领导们认为演义嘛,就应该多积淀历史的沧桑感,先放在库里,搁上二三十年再拿出来播,窦天宝就会和窦尔敦一样成为神话人物。播出那会儿,张阿妈妮也可以骄傲地对韩国小朋友说,《相声演义》这部德云历史大片中可以看到当年娜拉小姑娘的风华绝代。

师傅可等不了那么长,生怕录像带也跟桔子一样生了虫。生了虫的桔子咬咬牙可以当包子吃了,发了霉的录像带成了“毛片”是百分百卖不出了。

拍完的电视剧卖出去了是块金砖,没人买就是砖头,还是那种不用拍,想着就头痛的砖头。师傅算了算,拍完《相声演义》,唯一赚了钱的就是在现场卖盒饭的,早知道还不如拿钱成立个快餐公司好。

师傅没招时就组织开会,把压力分担给大家,这次要解决的就是挖掘出《相声演义》的商业价值来。

大拿先发言,说如果电视台不肯播,那我们就做DVD卖,攻占音像店。

李少帮提示大拿,相声音像制品出版同样得经过城市相声管理委员会审批,人家要是长安街限行,你去绕平安大街肯定也得堵车。

大拿不甘心,又提出干脆我们自己盗自己的版,自己刻盘自己卖,买盘还奉送演员的亲笔签名,肯定能挤垮路边抱小孩卖假发票的。

师傅叹了口气,说这主意他早想到过,但查了查法律,这制作非法出版物的罪过比纯粹盗版的大多了,特别是对于企业法人的处理更重。这纲丝虽多,铁匠可也不少,真被举报抓个现行,实在是得不偿失,除非有哪位肯以个人名义去操作。

一时全场寂静,师傅看了一圈见也没人自告奋勇,就把目光落到了侯震身上。

平常慢条斯理的侯震此时却动若脱兔,两步蹦到了窗户边上,摆出一副“如要难为名门之后,必宁为玉碎”的架势。

师傅开口暖人心,说想让你把窗户打开点放放烟味,你还真有眼力劲儿,得了,回来坐着吧。

侯震松了口气,金子却在一旁搭腔,师傅,这是二楼,跳一跳有益健康。祸从口出,金子多句嘴后就觉得右眼皮跳,果然散了会后,金子的电动车气门芯不翼而飞。

李根与侯震交情好,出手岔开话题,让师傅考虑把目光投向世界,国内播不了,可以卖到外国去,拿到外国版权收入会更高。

刘云天自是帮着金子出头反驳,说咱们拍的这是地道的京腔津味,老外哪里看得明白,拿英文配音吧,除了师傅谁行,难不成让汤姆?克鲁斯来给窦天宝配音,那如何配得上师傅的勇武睿智。要说只加英文字幕吧,好些东西也没了韵味,就算你是美国前总统,学问大,你把这“说花二百块钱买一小猪,啧儿啧儿喝水,嘎巴嘎巴吃豆,隔墙头扔出去,‘呲儿’一声,您猜怎么着?死了”这段给我翻翻看!

李根也不含糊,当下接招应战,摸出商务通来了段汉译英—Iboughtapigwhichcostme200RMB.Ithrewitoverwallwhenitwas(ZEZE)drinkingand(GABAGABA)eatingbean.Youknow,whattheresult?Itwasdead,Aftercalling(ZI)!”

我们为德云小猪有了英文版而高兴,师傅却不理会,只追问李根如何能卖出国际版权。

李根得意洋洋地收起商务通,头头是道地说起了做外版的想法。首先,这戏不能当电视剧卖,老外对于没有身体接触和不穿盔甲、薄纱的肥皂剧没兴趣,咱们得把它包装成纪录片,反正咱这戏里净是老天桥的场面,干脆就叫《天桥在1912》,老外左右是不懂天桥八大怪和四小云的区别,咱们怎么说都行。其次,要卖国际版权,就要找个影展入围宣传造势,大一点的嘎纳、威尼斯不好进,可以就近去文莱、不丹转转,只要出了国门就能体现国际文化的价格。第三也是最核心的部分,咱们要来个无中生有,在国外注册一家影视公司,购买咱们自己的《相声演义》,再在国外电视台哪怕只是按广告播出个两三分钟,也算是在世界影展获奖,引发欧洲观众竞争收看的世界级大片了。那时候,城外开花城里香,咱就等着国内电视台来竞价吧。

于谦忍不住要戳破李根的肥皂泡,强调这部戏已经是赔了,哪还有钱去国外成立公司,想法虽好,太不现实。

师傅此时却一拍大腿,说这主意我看行。外国成立公司也未必要花太多钱,只要找对了国家,英法德肯定不行,但有一个绝佳的选择—冰岛。这国家都要破产了,全冰岛人民都是杨白劳,正等着别人雪中送炭来投资。咱这时去送碗粥,冰岛人民也觉得是佛跳墙,估计我们在雷克雅未克注册个影视公司,没准还能被授予个荣誉市民啥的,唯一的麻烦就是冷点,李根你去的时候多带两条电热毯,这两天也多吃点麻辣香锅滋补滋补。

李根办理加急护照,收拾行囊做辣椒泥SPA,一切都妥当了去找师傅签字领差旅费。进了BOSS办公室,见师傅也给他准备了两个大旅行箱,李根很感动,说是该带的都准备好了,不劳师傅费心,只要钱能保障,肯定能马到成功。

师傅让李根甭客气,这两个箱子一个里面装的是帐篷和睡袋,现在组织财务不宽裕,希望员工们能克服一下,只能参照保定驴火大酒店的会员价标准给你报住宿费。虽然欧洲招待所会稍微贵一点,但也不好因为你一人坏了规矩,其实你身体好,完全可以露宿,那样的话住宿费就可以自己留着了。

李根咽了口唾沫,心说还得多带点红辣椒过去,转头又问师傅另一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师傅边打开箱子边激励李根,说这差旅费组织一向是先给的,但这次想有点变革,将差旅费和员工自身挂钩,鼓励员工以自己的本事提高出差待遇。

师傅把箱子里放着的《郭德纲话说北京》《我要幸福》《德云日记》《3S定律》各10本书、20副快板、30把有德云LOGO的扇子以及100条浆洗过的手绢都摆在了桌上。

师傅跟李根表态,所有这些东西都免费给他,到冰岛后可自由出售充做差旅费,多卖多得,少卖没辙。总之,过了这个槛儿,李根在冰岛的行程就一马平川。师傅期待他从雷克雅未克发回成功的消息。

为了避免李根临阵退脱,师傅派金子和刘云天去给他送行,曹刘把李根送进三号航站楼,看着他过了安检,扭脸却发现李根在边检那儿打道回府了。

边检警官问李根去冰岛是考察还是旅游。

李根回答:“我要偷渡”

第8计:暗渡陈仓

有观众批评园子里演出的段子重复率偏高,再好的段子连听一礼拜也腻,再响的包袱上下午的抖落也瘟,其实我们也不想重复,但老段子就那么多,除了不能说的和不知道怎么说的,各位听过的版本可能比我还多。出新段子又谈何容易,天下那么老些厨子见天煎炒烹炸,也弄不出个新菜系嘛。凡事怕对比,人家一辈子就唱一首歌也红了这么些年,高峰周周买彩票回回中不了他也没烦。说到底还是专业干相声的人太少,正规军和游击队加起来也凑不到一个团,游击队势寡声低穿不上“大裤衩”,正规军西服革履也开不成个专场,要说曲协可不远如作协人丁兴旺。

不过作协也有作协的难处,前些天我去逛书店,一进去就看到摆在门口的畅销书,这可跟园子里的演出相反,我们是把有能耐人气儿高的演员搁后头,让你等着;书店是把上了榜销路好的书搁前面,怕你忘喽。差异还有园子里说得好坏都是专业说相声的,书店里卖的书可不都是作家写的,看看排行榜,畅销作者有博物馆馆长、有海关公务员、有大学教授、有世袭的中医大夫,甚至还有几个世纪前的古罗马皇帝。我们是天天说相声还觉得进步太小,人家是不干什么吆喝什么还能出彩儿。

问题是那么多专业作家都干什么去了?想想,有去写剧本的,影视剧拍好看了,转回头来顺风顺水再卖书,电视剧拍砸了,就给国家节约木材,不费劲印书了;有专门改编的,把魏蜀吴换成新马泰,把先亲后抱整成先抱后亲,就是把别人的劳动转成了自己的智慧,被告了也不认账,你能想到,我就能想到,思维的火花哪能分出先后;有在网上开博客赚人气的,博客上的字攒得差不多了,结集成书拿出来卖,娶媳妇过年,一举两得,粉丝买回去只当温习功课。好在,博客的点击量跟他的书没什么关系,是跟他骂什么人或被什么人骂有关。早些年谁骂我我跟谁急,现在跟着师傅体会到,人家骂你是捧你;人家告你是交情;人家不让你上节目是让你多休息;人家给你穿小鞋是怕你走得太远,累死他也追不上;人家说跟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心甘情愿当小二小三儿,无非是想借你的人气儿多卖点唱片,明里含冤受屈,暗地舍脸逐利,人家都到这份儿上了,帮个忙又算多大个事儿呢!

也可能我的想法有点偏激,不过偏激不是错误,就是有错误也是代表组织的观点,而不是我本人的。我前面有金子,后头有云龙,左边有高峰,右边有提词的烧饼,我上面有师傅,师傅上面还有师娘,所以,我的错是大家的错,他们的错是他们的错。是的,我是个讲原则的人。

组织里数高峰最爱看书,我激励他自己写写,他说他正在酝酿人生励志题材的三部曲《教你如何成为畅销书作家》、《教你如何养好皮皮虾》、《教你如何说好小剧场相声》,我很期待这三本书。

继续说逛书店的事儿,看着看着,我又发现一个问题,现在书店在跟邮局、报亭抢买卖,开始卖“期刊”了,一个书名接着就是之一、之二、之三,按文言说是上部、中部、下部,按美剧习惯则分第一季、第二季、第三季,总之这些“期刊”都给人巨大的悬念,不知道写到哪儿是个完,不知道有完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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