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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与深爱之人的重逢

我都听说了,这回是来看望罗切斯特先生的。随后我一面脱去帽子和披肩,一面问玛丽能不能在庄园里过夜。正在这时,客厅的门铃响了。

“你进去的时候,”我说,“告诉你主人,有人想同他谈谈。不过别提我的名字。”“我想他不会见你,”她回答,“他谁都拒绝。”她回来时,我问他说了什么。“你得通报姓名,说明来意。”接着去倒了一杯水,拿了几根蜡烛,放进托盘。我让她把托盘给我,她向我指了指客厅门。我手中的盘子抖动了一下,水从杯子里溢了出来。玛丽替我开了门,并随手关上。

客厅里很阴暗。一小堆火在炉中微微燃着,房间里瞎眼的主人,俯身向着火炉坐着,派洛特躺在一边。我一进门,派洛特便竖起了耳朵,随后汪汪汪叫了一通,跳起来奔向我。我把盘子放在桌上,拍了拍它,柔声地说:“躺下!”罗切斯特先生机械地转过身来,想看看那骚动是怎么回事,但他什么也没看见,于是便回过头去,叹了口气。

“把水给我,玛丽。”他说。我端着现在只剩了半杯的水走近他,派洛特跟着我,依然兴奋不已。

“怎么回事?”他问。“躺下,派洛特!”我又说。他没有把水端到嘴边就停了下来,似乎在细听。他喝了水,放下杯子。

“是你吗,玛丽?”“玛丽在厨房里。”我回答。他伸出手,挥动了一下,可是没有碰到我。“谁呀?谁呀?”他问,似乎要用那双失明的眼睛来看。“回答我,再说一遍?”他专横地大声命令道。

“你要再喝一点吗,先生?我不小心把杯子里的水泼掉了一半。”我说。“谁?什么?谁在说话?”“派洛特认得我,约翰和玛丽知道我在这里,我今晚才来的。”我回答。

“天哪!是我在痴心妄想吗?”“不是痴心妄想,先生。”“这位说话人在哪儿?啊!我看不见,不过我得摸一摸,不然我的心会停止跳动。不管是什么,不管你是谁,要让我摸得着,不然我活不下去了!”他摸了起来。我抓住了他的手,双手紧紧握住它。

“这就是她的手指!”他叫道,“纤细的手指!要是这样,一定还有其他部分。”这只强壮的手从我握着的手里挣脱了。我的胳膊被抓住,还有我的肩膀、脖子、腰,我被搂住了。

“是简吗?这是什么?她的体形,她的个子。”“还有她的声音,”我补充说,“她整个儿都在这里了,还有她的心。上帝祝福你,先生!我很高兴离你又那么近了。”

“简·爱!简·爱!”他光这么叫着。“我亲爱的主人,”我回答,“我是简·爱。我找到了你,我回到你身边来了。”“真的?是她本人?我活蹦乱跳的简·爱?”“先生,你搂着我,搂得紧紧的,我不是空气,是不是?”

“我活蹦乱跳的宝贝!当然这些是她的四肢,那些是她的五官了。不过那番痛苦之后我可没有这福分了。这是一个梦,我常常梦见我就像现在这样,再一次吻她,觉得她爱我,相信她不会离开我。”“从今天起,先生,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了。”

“永远不会,这个影子是这么说的吗?可我一醒来,总发觉是一场空。我凄凉孤独,这会儿你依偎在我的怀里,但你也会飞走的。可是,吻一下我再走吧,拥抱我一下吧,简。”我把嘴唇紧贴着当初目光炯炯如今已黯然无光的眼睛上,我拨开了他额上的头发,也吻了一下。他似乎突然醒悟,顿时相信这一切都是事实了。

“是你,是简吗,那么你回来了?”“是的。”“你没有死在沟里,淹死在溪水里吗?没有憔悴不堪,流落在异乡吗?”“没有,先生。我现在完全独立了。”“独立!这话怎么讲,简?”“我马德拉的叔叔去世了,留了5千英镑给我。”

“啊,这可是真的!”他喊道:“我决不会做这样的梦。而且,还有她独特的嗓子,那么活泼、调皮,又那么温柔,复活了那颗枯竭的心,给了它生命。什么,简,你成了独立的女人了?有钱的女人了?”“很有钱了,先生。要是你不让我同你一起生活,我可以紧靠你的门建造一幢房子,晚上你要人作伴的时候,你可以过来,坐在我的客厅里。”

“你有钱了,简,不用说,如今你有朋友会照顾你,不会容许你忠实于一个像我这样的瞎眼瘸子?”“我同你说过我独立了,先生,而且很有钱,我可以自己作主。”“那你愿意同我呆在一起?”“当然,除非你反对。我愿当你的邻居、你的护士、你的管家。你孤独,我读书给你听,同你一起散步、坐在一起,侍候你。我亲爱的主人,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孤寂了。”

他没有回答,叹了口气,半张开嘴,仿佛想说话,但又闭上了。我觉得有点儿尴尬,我开始轻轻地从他的怀抱中抽出身来,但是他把我抓得更紧了。“不,简。你不能走,我已触摸到你,听你说话,感受到了你在场对我的安慰。我不能放弃这些快乐,因为我身上已所剩不多,我得拥有你。我的心灵希望得到满足,不然它会对躯体进行致命的报复。”“好吧,先生,我已经说了,愿意与你呆在一起。”

“不错。不过,你理解的同我呆在一起是一回事,我理解的是另一回事。也许你可以下决心呆在我身边和椅子旁,像一个好心的小护士那样侍候我,对我来说,那已经足够了。我想我现在只能对你怀着父亲般的感情了,你是这么想的吗?告诉我吧。”“你愿意我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先生。我愿意只做你的护士,如果你认为这样更好的话。”

“可你不能老是做我的护士,珍妮特。你还年轻,将来你得结婚。”“我不在乎结不结婚。”“你应当在乎,珍妮特。如果我还是过去那个样子的话,我会努力使你在乎,可我现在是一个失去视力的废物!”他又沉下脸来一声不吭了。我倒更高兴了,一下子来了勇气。最后几个字使我窥见了他心中的难处,于是我摆脱了刚才的窘态,更加活跃地同他谈了起来。

“现在该是有人让你重新变成人的时候了,”我说着,扒开了他又粗又长的头发;“因为我知道你正蜕变成一头狮子,或是狮子一类的东西,肯定是这样。你的头发使我想起了鹰的羽毛,不过你的手指甲是不是长得像鸟爪,我可还没注意到。”

“这只胳膊,既没有手也没有指甲,”他说着,从自己的胸前抽回截了肢的手,伸给我看。“只有那么一截了,很可怕,是不是,简?”“见了这真为你惋惜,你的眼睛也一样,还有额上的伤疤。”“我想你看到我的胳膊和疤痕累累的面孔时会觉得厌恶的。”

“你这样想的吗?别同我说这话,不然我会对你的判断说出不恭的话来。好吧,我去把火生得旺些,把壁炉清扫一下。火旺的时候,你能辨得出来吗?”“能,右眼能看到一点红光。”“你看得见蜡烛光吗?”“非常模糊,每根蜡烛只是一团发亮的雾。”“你能看见我吗?”“不行,我的天使。能够听见你、摸到你已经是够幸运了。”“你什么时候吃晚饭?”“我从来不吃晚饭。”“不过今晚你得吃一点。我饿了,我想你也一样。”

我把玛丽叫了进来,让她为他准备晚宴。我的心情也激动起来,晚餐时以及晚餐后同他愉快而自在地谈了很久。同他相处,我无拘无束,在他面前我才尽情地生活着,同样,在我面前,他才尽情地生活着。尽管他瞎了,他脸上还是浮起了笑容,面部表情温柔而激动。

晚饭后他问了我很多问题,不过我回答得很简略,那夜已经太晚,无法细谈了。我眼下的唯一目的是使他高兴,而他已很高兴,但反复无常。要是说话间沉默了一会儿,他便会坐立不安,碰碰我,随后问我还在吗,他总是担心我只是一个幻影,像我突然来时一样突然离开。

我用手指摸了摸他的眉毛,我问他要了把梳子,把他乱蓬蓬的头发收拾得整整齐齐。“我可怕吗,简?”“很可怕,先生。你知道,你向来如此。”“哼!不管你上哪儿呆过一阵子,你还是改不掉那淘气的样子。”“可是我同很好的人呆过,比你要好100倍。这些人的想法和见解,你平生从来没有过。他们比你更文雅、更高尚。”

“你究竟跟谁呆过?”“今天晚上别想再从我嘴里掏出话来,先生。你得等到明天,我保证会把剩下的故事讲完。瞧,先生,我已把你收拾得像模像样了。现在我得离开你了,最近3天的旅途奔波,想来也够累的。晚安!”

“就说一句话,简,你前一阵子呆的地方光有女士吗?”我大笑着抽身走掉了,跑上楼梯还笑个不停。“好主意!”我快活地想道。“我看以后的日子我有办法让他急得忘掉忧郁了。”

第二天一早,我听见他起来走动了,从一个房间摸到另一个房间。玛丽一下楼,我就听见他问:“爱小姐在这儿吗?”接着又问:“你把她安排在哪一间?里面干燥吗?她起来了吗?去问问她需要什么,什么时候下来?”

我一想到还有一顿早餐,便下楼去了。我轻手轻脚进了房间,他没有发现我。那么生龙活虎的人变成了一个病恹恹的弱者,实在让人心酸。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却并不安分,显然在企盼着,脸上带着习惯性的愁容。我尽可能轻松愉快地跟他打了招呼:“是个明亮晴朗的早晨呢,先生,”我说,“雨过天晴,你很快可以去走走了。”他顿时容光焕发。

“啊,你真的还在,我的云雀!上我这儿来。你没有走,一小时之前,我听见你的一个同类在高高的树林里歌唱,可是对我来说,它的歌声没有音乐,就像初升的太阳没有光芒。凡我能听到的世间美妙的音乐,都集中在简的舌头上,凡我能感受到的阳光,全聚在她身上。”

听完他的话,我不禁热泪盈眶。他就像一头被链条锁在栖木上的巨鹰,竟不得不企求一只麻雀为它觅食。不过,我抹掉眼泪,忙着去准备早餐了。

吃过早餐,我领着他走过潮湿荒凉的林子,到了令人心旷神怡的田野。我向他描绘田野的苍翠耀眼、花朵树木的生机盎然和天空的湛蓝闪亮。我找了个干枯的树桩让他坐下,坐定以后,我没有拒绝他把我放到他膝头上。派洛特躺在我们旁边,四周一片寂静。他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时突然嚷道:

“狠心的逃跑者!简,我发现你从桑菲尔德出走后,我到处都找不着你,我看了你的房间,断定你没有带钱或者一些值钱的东西,我心里是多么难受呀!我送你的一条珍珠项链,原封不动地在盒子里。你的箱子还像原先一样放在那里,我的宝贝成了穷光蛋,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她该怎么办呢?她干了些什么呀?现在讲给我听听吧。”

在他的敦促下,我开始叙述去年的经历。我大大淡化了3天流浪和挨饿的情景,因为把什么都告诉他,只会增加他不必要的痛苦。他说我不应该两手空空地离开他,我应该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他决不会强迫我做他的情妇。尽管他绝望时性情暴烈,但事实上,他爱我至深至亲,绝不会变成我的暴君。与其让我把自己举目无亲地抛向茫茫人世,他宁愿送我一半财产,而连吻一下作为回报的要求都不提。他确信,我所忍受的比我说给他听的要严重得多。

“嗯,我受苦的时间并不长。”我回答。随后我告诉他如何被接纳进沼泽居,如何得到教师的职位,以及获得财产、发现亲戚等。当然随着故事的进展,圣·约翰·里弗斯的名字频频出现。我一讲完自己的经历,这个名字便立即被提了出来。

“那么,这位圣·约翰是你的表兄了?”“是的。”“你常常提到他,你喜欢他吗?”“他是个大好人,先生,我不能不喜欢他。”“一个好人?那意思是不是一个体面而品行好的50岁男人?”“圣·约翰只有29岁,先生。”“那他是个矮小、冷淡、平庸的人吗?”“他十分活跃,不知疲倦,他活着就是要成就伟大崇高的事业。”“但他的头脑呢?大概比较软弱吧?他本意很好,但听他谈话你会耸肩。”“他话不多,先生。但一开口总是一语中的。我想他的头脑是一流的,十分活跃。”“那么他很能干了?”“确实很能干。”

“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圣·约翰是一个造诣很深、学识渊博的学者。”“他的风度,我想你说过,不合你的口味?一副牧师腔调。”“他风度优雅、沉着,一副绅士派头。”“他的外表呢,那种没有经验的副牧师,扎着白领巾,弄得气都透不过来;穿着厚底高帮靴,顶得像踩高跷似的,是吧?”“圣·约翰衣冠楚楚,是个漂亮的男子,高个子,白皮肤,蓝眼晴,鼻梁笔挺。”“你喜欢他吗,简?”“是的,罗切斯特先生,我喜欢他。不过你以前问过我了。”当然,我觉察出了说话人的用意。妒嫉已经攫住了他,这是有益于身心的,让他可以暂时免受忧郁的困扰。

“也许你不愿意在我膝头上坐下去了,爱小姐?”接着便是这有些出乎意料的话。“为什么不愿意呢,罗切斯特先生?”“你刚才所描绘的图画,暗示了一种过分强烈的对比。你的话已经巧妙地勾勒出了一个漂亮的阿波罗,‘高个子,白皮肤,蓝眼睛,笔挺的鼻梁’。而你面前的是个火神,一个地道的铁匠,褐色的皮肤,宽阔的肩膀,瞎了眼睛,还折了一条胳膊。”“我以前可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点,不过你确实像个火神,先生!”

“好吧,你可以离开我了,小姐。但你走之前(他把我搂得更紧了),请你回答我一两个问题。”他顿了一下。“什么问题,罗切斯特先生?”

接踵而来的便是这番盘问:“圣·约翰还不知道你是他表妹,就让你做莫尔顿学校的教师?”“是的。”“你常常见到他吗?他有时候来学校看看吗?”“每天如此。”“他赞同你的计划吗,简?我知道这些计划很巧妙,因为你是一个有才干的家伙。”“是的,他赞同了。”“他会在你身上发现很多预料不到的东西,是吗?你身上的某些才艺不同寻常。”“这我不知道。”“你说你的小屋靠近学校,他来看过你吗?”“不常来。”“晚上来吗?”“来过一两次。”他停顿了一下。

“你们的表兄妹关系公布以后,你同他和他的妹妹们又住了多久?”“5个月。”“里弗斯同家里的女士们在一起的时候多吗?”“是的,后客厅既是他的书房,也是我们的书房。他坐在窗边,我们坐在桌旁。”“他书读得很多吗?”“很多。”“读什么?”“印度斯坦语。”“那时候你干什么呢?”“起初学德语。”“他教你吗?”“他不懂德语。”“他什么也没有教你吗?”“教了一点儿印度斯坦语。”“里弗斯教你印度斯坦语?”“是的,先生。”“光教你?”“光教我。”“他希望教你?”“是的。”他又停顿了一下。

“他为什么希望教你?印度斯坦语对你会有什么用处?”“他要我同他一起去印度。”“啊!这下我触到要害了。他要你嫁给他吗?”“他求我嫁给他。”“那是虚构的,是你胡编乱造来气我的。”“请你原谅,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他不止一次地求过我,而且像你一样寸步不让。”

“爱小姐,我再说一遍,你可以离开我了。这句话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已经通知你可以走了,为什么硬赖在我膝头上?”“因为在这儿很舒服。”

“不,简,你在这儿不舒服,因为你的心不在我这里,而在你的表兄圣·约翰那里。啊,在这之前,我以为我的简全都属于我,相信她就是离开我了也还是爱我的,我从来没有料到,我为她悲悲泣泣的时候,她却爱着另外一个人!不过,心里难过也毫无用处,简,走吧,去嫁给里弗斯吧!”“那么,一把推开我吧,先生,因为我可不愿意自己离开你。”

“简,我一直喜欢你说话的声调,它仍然唤起新的希望,它听起来又那么真诚。我一听到它,又像回到了一年前。不过我不是傻瓜,走吧。”“我上哪儿去呢,先生。”

“随你便吧,上你看中的丈夫那儿去。”“谁呀?”“你知道,这个圣·约翰·里弗斯。”“他不是我丈夫,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他爱一个名叫罗莎蒙德的年轻漂亮小姐。他要娶我只是由于以为我配当一个传教士的妻子,其实我是不行的。他很了不起,但十分冷漠,他跟你不一样,先生。在他身边,或者同他在一起,我都不会愉快。在我身上,他看到的只不过是几个有用之处罢了。那么,先生,我得离开你上他那儿去吗?”我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本能地把我亲爱的瞎眼主人搂得更紧了。他微微一笑。

“简!这是真的吗?这真是你与里弗斯之间的情况吗?”“绝对如此,先生。啊,你不必嫉妒!我想逗你一下让你少伤心些。我认为愤怒比忧伤要好。我的整个心都是你的,先生,它属于你,即使命运让我身体的其余部分永远同你分离,我的心也会依然跟你在一起。”

他吻我的时候,痛苦的想法使他的脸又变得阴沉了。“但我的眼睛被烧毁了!我的身体也伤残了!”他遗憾地咕哝着。我抚摸着他给他以安慰,我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他把脸转开的一刹那,我看到一滴眼泪从他的眼睑滑下,流到了他的脸颊上,我的心难受起来。

“我并不比桑菲尔德果园那棵遭雷击的老栗子树好多少,”没有过多久他说,“那些残枝,有什么权利吩咐一棵爆出新芽的忍冬花以自己的鲜艳来掩盖它的腐朽呢?”“你不是残枝,先生,不是遭雷击的树,你碧绿而茁壮。不管你求不求,花草都会在你周围长出来,因为它们乐于躲在你慷慨的树阴下。长大了它们会缠绕着你,依偎着你,因为你的力量给了它们可靠的支撑。”他再次笑了起来,我又给了他安慰。

“你说的是朋友吗,简?”他问。“是的,是朋友,”我迟迟疑疑地回答。“啊?简。可是我需要一个妻子。”“是吗,先生?”“是的,对你来说是桩新闻吗?”“当然,先前你对此什么也没说。”“是一桩不受欢迎的新闻?”“那就要看情况了,先生。”“你替我选择吧,简。我会遵从你的决定。”“先生,那就挑选最爱你的人。”

“我至少会选择我最爱的人,简。你肯嫁给我吗?”“肯的,先生。”“一个可怜的瞎子,你得牵着他的手领着他走。”“是的,先生。”“一个比你大20岁的还缺了一条胳膊,你得侍候他的人。”“是的,先生。”“当真,简?”“完全当真,先生。”“啊,我的宝贝!愿上帝祝福你,报答你!”“罗切斯特先生,对我来说,做你的妻子是世上最愉快的事。”

“因为你乐意作出牺牲。”“牺牲!我牺牲什么啦?牺牲饥饿而得到食品,牺牲期待而得到满足。享受特权搂抱我珍重的人,亲吻我爱的人,寄希望于我信赖的人。那能叫牺牲吗?如果说这是牺牲,那我乐于作出牺牲了。”“还要忍受我的体弱,简,无视我的缺陷。”“我毫不在乎,先生。现在

我确实对你有所帮助了,比起当初你能自豪地独立自主,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时,要更爱你了。”

“我向来讨厌要人帮助,要人领着,但从现在起我觉得不再讨厌了。我喜欢让简的小小的指头挽着,我喜欢简温柔体贴的照应。简适合我,而我适合她吗?”“你与我的天性丝丝入扣。”“既然如此,就根本没有什么好等的了,我们得马上结婚。”他的神态和说话都很急切,他焦躁的脾气又发作了。

“我们必须毫不迟疑地化为一体,简。只要把证书拿到手,我们就结婚。”“罗切斯特先生,我刚发现,太阳已经西斜了。派洛特已回家去吃饭了,让我看看你的手表。”“把它别在你腰带上吧,珍妮特,今后你就留着,反正我用不上。”“差不多下午4点了,先生。你不感到饿吗?”

“从今天算起的第3天,该是我们举行婚礼的日子,简。现在,别去管豪华衣装和金银首饰了,这些东西一文不值。”“太阳已经晒干了雨露,先生。微风停了,天气很热。”

“你知道吗,简,此刻我戴着你小小的珍珠项链。自从失去你的那天起,我就戴着它,作为对你的怀念。”“我们穿过林子回家吧,这条路最阴凉。”他顺着自己的思路去想,没有理会我。

“简!我想,你以为我不尊敬神吧,可是这会儿我对仁慈的上帝满怀感激之情。他看事物跟人不一样,要清楚得多;他判断事物跟人不一样,而要明智得多。我做错了,我玷污了清白的花朵,把罪孽带给无辜,要不是因为上帝把它从我这儿抢走的话。我倔强地对抗,险些咒骂这种处置方式,我不是俯首听命,而是全都不放在眼里,结果大祸临头。你知道我曾对自己的力量非常自傲,但如今我不得不依靠他人的帮助而过活。简,只不过是最近,我在厄运中开始看到并承认上帝。我开始自责和忏悔,情愿听从造物主。有时我开始祈祷了,祷告很短,但很诚恳。

“已经4天了,那是上星期一晚上,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心情,忧伤、悲哀和阴沉代替了狂乱。我早就想,既然到处找不着你,那你一定已经死了。那天深夜,大概十一二点之间,在我闷闷不乐地睡觉时,祈求上帝,要是他觉得这么做妥当的话,可以立刻把我从现世收去,准许我踏进未来的世界,那儿还有希望与简相聚。

“我在自己的房间,坐在敞开的窗边。我盼着你,简妮特!啊,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我都盼着你。我既痛苦而又谦卑地问上帝,我那么凄凉、痛苦、备受折磨,是不是已经够久了,会不会很快就再能尝到幸福与平静。我承认我所忍受的一切是应该的,但我实在不堪忍受了。我内心的全部愿望不由自主地蹦了出来,化作这样几个字———‘简!简!简!’”

“你大声说了这几个字吗?”“我说了,简。谁要是听见了,一定会以为我在发疯,我疯了似的使劲叫着那几个字。”

“而那是星期一晚上,半夜时分!”“不错,时间倒并不重要,随后发生的事才怪呢。你会认为我相信迷信吧。不过,这的确是真的。我大叫着‘简!简!简!’的时候,不知道哪儿传来了一个声音,但听得出是谁的,这个声音回答道,‘我来了,请等一等我!’过了一会儿,清风送来了悄声细语———‘你在哪儿呀?’我相信,在精神上我们一定相会了。毫无疑问,当时你肯定睡得很熟,说不定你的灵魂脱离了它的躯壳来抚慰我的灵魂。因为那正是你的声音,千真万确是你的!”

正是星期一晚上将近午夜,我也接到了神秘的召唤,而那些也正是我回答的话。我倾听着罗切斯特先生的叙述,但没有向他吐露什么,我觉得这种巧合太令人费解了。于是我把这些留在心里,反复思量。

“这会儿你不会奇怪了吧,”我的主人继续说,“那天晚上你出乎意料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以为你只是一个声音或幻象,就像以前己经消失的夜半耳语那样。现在我感谢上帝,我知道这回不一样了。是的,我感谢上帝!”他把我从膝头上放下来。

“我感谢造物主,在审判时还记着慈悲。我谦恭地恳求我的救世主赐予我力量,让我从今以后过一种比以往更纯洁的生活!”

他伸出手让我领着,我握住那只亲爱的手,在我的嘴唇上放了一会儿,随后让他扶着我肩膀。我们进了树林,朝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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