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3769300000022

第22章 罗切斯特先生的过去

下午某个时候,我抬起头来,看见太阳已经渐渐西沉,我问自己“该怎么办”。离开桑菲尔德吗?这个想法在我内心挣扎了好久。最后,我站了起来。我忽然想起来,尽管我已在这里呆了很久,却没有一个人来问问我怎么样了,我感到一种莫名的痛苦。我拉开门闩,走了出去,一个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差点摔倒,幸好一只手抓住了我。我抬起头来,是罗切斯特先生,他扶我在门口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你终于出来了,”他说,“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我一直在这儿仔细听着,但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再过5分钟,我就要破门而入了。你避开我,把自己关起来独自伤心。我情愿你厉声责备我,以你的性情,我还以为你会大闹一场。我准备接受你的热泪,只不过希望它落在我胸膛上。可是我错了,你根本没有哭!我看到你白白的脸颊,暗淡的眼睛,却没有看到泪痕。我猜想,你的心一定在滴血?简,我决不想这么伤害你,你能宽恕我吗?”

我当时当地就宽恕他了。他目光中那么深沉的忏悔,语调里那么真实的歉意。他的整个神态都流露出了那种对爱情的矢志不移。我已经宽恕他了,不过没有说出来。

“我是个恶棍吗,简?”他若有所思地问。“是的,先生。”“那就直截了当,毫不留情地告诉我吧。”“我不能,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喝水。”

他叹了口气,把我抱下楼,去了图书室。他把酒送到我嘴里,我尝了一口,缓过神来。随后吃了些他拿来的东西,很快便恢复过来了。我坐在他的椅子上,他就在我旁边。“要是我现在就这样死了该多好啊,”我想,“那样我就不必离开他,我不想离开他,我不能离开他。”

他把酒杯放在桌上,站到我面前专注地看着我。突然朝我弯下身子,像是要吻我,我转过头去,推开了他的脸。“这是怎么回事?”他嚷道,“啊,我知道!你不想吻伯莎·梅森的丈夫?你认为我的怀里已经有人?”“无论怎么说,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先生。”“为什么,简?还是我来替你回答吧!因为我已经有了一个妻子。我猜得对吗?”“是的。”

“要是你这样想,你一定认为我是一个诡计多端的恶棍,欺骗了你真挚的爱情,把你拉进了预先设计好的圈套,毁坏你的名誉,打击你的自尊。你对这有什么看法?我看你已无话可说,因为你身子现在依然很虚弱,而且你还不习惯指控我、辱骂我。此外,你怕说得太多,泪水会奔涌而出。你没有心思来大闹一场,你在思索着怎样来行动,你一定在防着我。”

“先生,我不想与你作对。”我的嗓音发抖,尽量把话缩短。“按我的理解,你认为我是一个已婚男子,你要躲着我,你想跟我完全成为陌路人。”

我清了清嗓子回答他,“我周围的一切都改变了,先生。我也必须改变,这是毫无疑问的。为了避免感情的波动,还有不必要的回忆和联想,阿黛勒得另请家庭教师,先生。”

“噢,阿黛勒是要上学去,我已安排好了。我也不想让桑菲尔德府可怕的联想和回忆来折磨你,简,我们都不要呆在这儿了。因为担心阿黛勒找不到家庭教师,我责令他们向来者隐瞒这件事情。虽然我可以把这个疯子迁往别的更幽静、更隐蔽的地方,但那里处在森林中心,环境很不卫生,我良心上羞于作这样的安排。

“我给普尔太太200英镑一年,让她同我的妻子一起生活。只要给钱,格雷斯愿意做很多事,而且她可以让她在格里姆斯比的儿子来作伴,我妻子的病发作的时候,格雷斯身边好歹也有个帮手。”

“先生,”我打断他说,“对那个不幸的女人来说,你实在冷酷无情。你一谈起她就势不两立,那是很残酷的,她发疯也是身不由己的。”“简,你不了解,你又错怪我了。我恨她并不是因为她疯了。要是你疯了,你想我会恨你吗?”“我想你会的,先生。”

“那你错了。你一点也不了解我和我的爱。你身上每一丁点皮肉都像我自己身上的一样,对我来说都非常宝贵。要是今天早上疯狂地向我扑来的那个人是你,我会去拥抱你,而不是厌恶地避开你。我刚谈着让你离开桑菲尔德,你知道,一切都准备好了,明天你就走。我求你在这间屋子里再忍受一个晚上,简。我也会到一个安全的避难所,躲开这些可怕的回忆。”

“带着阿黛勒走吧,先生,”我插嘴说,“你有她可以作伴。”“你这是什么意思,简?我已告诉了你,我要送阿黛勒上学,我何必要一个孩子作伴?何况又不是我的孩子,你为什么把阿黛勒派给我作伴?”

简爱他在房间里飞快地走动着,突然又猛地停下来,狠狠地打量我半天。我

把目光从他身上转开,竭力装出镇静的姿态。他又开始走动,但很快停了下来,这回正好停在我面前。

“简!你愿意听我说吗?(他弯下腰来,凑近我耳朵)因为要是你不听,我就要使用暴力了。”他的声音嘶哑,他的神态大胆放肆,似乎已不顾一切了。此刻,只有在一瞬间将他控制住,不然,任何一个表示厌恶、逃避或胆怯的动作都将置我们于死地。然而我一点也不害怕,我感到有一种内在的力在支持着我。我握住他捏得紧紧的手,松开他扭曲的手指,安慰他说:“坐下吧,你爱谈多久我就同你谈多久,你想说什么,我都听你说。”

他坐了下来,但我并没有让他马上开口。我己经强忍住眼泪多时,竭力不让它流下来,因为我知道他不喜欢看到我哭。但现在我认为还是让眼泪任意流淌好,要是一腔泪水使他生气了,那就更好。于是我放任自己,哭了个痛快。

不久,我就听到他真诚地求我镇静下来,我说无法镇静下来。“我没有生气,简。我只是太爱你了。安静下来,把眼泪擦一擦。”他口气软了下来,我也随之镇静下来。他试着把他的头靠在我肩上,但我不允许,随后他要一把将我拉过去,我也不同意。

“简!简!”他的声调很伤心,我的每根神经都战栗起来了。“你不爱我了?现在你认为我不配做你的丈夫,你就害怕我碰你了。”这些话使我感到难受,可是我能说什么呢?但是我伤了他的感情,我被悔恨折磨着。

“我确实爱你,”我说,“从来没有这么爱过。但我决不能表露或纵容这种感情。这是我最后一次表达了。”“最后一次,什么!你认为可以跟我住在一起,天天看到我,而同时还要经常保持冷漠和疏远吗?”“不,先生,我肯定不行,但要是我说出来,你准会发火。”“噢,说吧!我可以大发雷霆,你也可以哭哭啼啼。”“罗切斯特先生,我得离开你。”“离开多久,简?几分钟吗,梳理一下蓬乱的头发,或洗一下脸吗?”

“我要离开阿黛勒和桑菲尔德,永远离开你,在陌生的环境中开始新的生活。”“当然。我同你说过你应当这样。我的意思是你得成为我的一部分,你得成为我的妻子,成为名副其实的罗切斯特太太。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守着你。你为什么摇头?简,你得通情达理,要不然我真的会发狂的。”他的嗓子和手都在颤抖,他的眼睛冒着火光,但我依然敢说:

“先生,你的妻子还活着,这是你已经承认的事实。要是你希望我同你一起生活,我岂不成了你的情妇。别的说法都是诡辩,是欺骗。”他的脸颊和嘴唇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我左右为难,十分苦恼。“上帝帮助我!”这句话从我嘴里脱口而出。

“我真傻,”罗切斯特先生突然说,“我老是告诉她我没有结过婚,却没有解释为什么。啊,我可以肯定,一旦简知道了一切,她准会同意我的看法。把你的手放在我的手里,简妮特,证明你还在我身旁边。我会用简单的几句话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你愿意听吗?”

“是的,先生。听几小时都行。”“我只要求几分钟。简,你是否听过,我还有一个哥哥?”“我记得费尔法克斯太太告诉过我。”“你听说过我的父亲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吗?”“我大致了解一些。”

“好吧,简。出于贪婪,我父亲不能容忍把他的财产进行分割,他想把一切都留给我哥哥,但也不忍心我成为穷光蛋。于是,打算给我安排一桩富有的婚事。不久,他替我找了个伴侣,他有一个叫梅森先生的老相识,是西印度的种植园主和商人。他经过调查,肯定梅森先生家业很大。他知道梅森有一双儿女,他愿意给他女儿3万英镑的财产,但那已经足够了。

“我一大学毕业,就被送往牙买加,跟那位姑娘成婚。我的父亲只字不提钱的事,只告诉我在西班牙城的梅森小姐是个美人,身材高挑,雍容华贵。他们把她带到聚会上给我看,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我很难单独见她,也很少同她私下交谈。她恭维我,还故意卖弄姿色和才艺来讨好我。她圈子里的男人似乎都为她倾倒,同时也羡慕我,我当时被弄得鬼迷心窍,以为自己爱上她了。于是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婚事就被定下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新娘的母亲,我以为她死了。但蜜月一过,我便发现自己错了,她的母亲被关在疯人院里。我妻子还有个弟弟,是个不会说话的白痴。你见过她的弟弟,他总有一天很可能也会落到这个地步。我父亲和我哥哥都知道这些事情,但他们只想得到3万英镑,他们坑害了我。

“这些发现都是丑恶的,但是我不应当把这些都怪罪于我的妻子。尽管我发现她的个性与我格格不入,她的趣味使我感到厌恶,她的气质平庸、低下。我无法与她开心地度过一个晚上,甚至一个小时。没有一个仆人能忍受她不断发作的暴烈脾气,还有她荒唐、矛盾和苛刻的命令。但我尽量克制自己的厌恶和反感。

“我跟那个女人在楼上住了4年,她折磨得我够呛。她的性格慢慢地发生了可怕的变化。她做出的事情,只有用残暴的手段才能加以制止,而我又不忍心。她把我拉进了痛苦的深渊。

“在这期间,我的哥哥死了;4年之后,我的父亲也去世了。这时,我很富有了,同时也穷得可怕。我所见过的最粗俗、最肮脏、最下贱的东西同我联系在一起,被法律和社会称作我的一部分。而我无法通过任何法律程序来摆脱,因为这时,医生们发觉我的妻子疯了。”

“简,我到了绝望的边缘,我感到一切都无望了。一天夜里,我被她的叫喊声惊醒了(自从医生宣布她疯了以后,她就被关起来了)。我难以入睡,便爬起来打开窗。我的耳朵充斥着疯子尖叫着的咒骂声,咒骂声中夹杂着我的名字,语调里充满仇恨,语言也很肮脏!尽管隔了两个房间,但我听得清清楚楚,什么也挡不住她狼一般的号叫。

“这种地狱般的生活,要是我能够,我有权解脱自己。将来的状况不会比现在更糟了,就让我摆脱这些,回到上帝那儿去吧!我这样想着,蹲在一只箱子旁边,把锁打开,箱子里放着一对上了子弹的手枪,我想开枪自杀,但这个念头刹那间就过去了。窗外大雨滂沱,雷鸣电闪,空气变得清新了,随后我下定了决心。我走到湿漉漉的园子里漫步。在那一时刻,真正的智慧之神向我指明了正确的道路。

“‘走吧,’希望说,‘再到欧洲去。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你的一切。你可以把疯子带到英国,关在桑菲尔德,给予应有的照料和戒备,然后随便到哪个地方去旅游。那个女人不是你妻子,你也不是她丈夫。忘记她同你的关系,也不要把这些告诉任何人。把她安置在一个安全舒适的地方,悄悄地把她掩藏起来,离开她吧。’

“随后我把她送到了桑菲尔德,住在3楼房间里,我费了一番周折从格里姆斯比收容所雇来了格雷斯·普尔,只有她和外科医生卡特(梅森被刺的那晚,是他给梅森包扎的伤口)知道我的秘密。总的来说,格雷斯是个好管家,但她却多次放松了警惕,让这个疯子得逞。有一次她偷偷拿刀捅了她弟弟,有两次搞到了她小房间的钥匙,并且夜间从那里走了出来。第一次她想把我烧死在床上,第二次她跑到了你的房间。我感谢上帝守护了你,她把火发在了你的婚装上,那也许使她朦胧地记起了自己当新娘时的情景。至于还可能发生什么,我不忍心再回想了,当我想起早上扑向我喉咙的东西,我的血都凝结了……”

“那么,先生,”趁他顿住时我问,“你把她安顿在这里后,你上哪儿去了呢?”“我干了什么?我让自己变成了一个行踪不定的人,东游西荡,去了欧洲大陆所有的国家。我打定主意找一个我可以爱她的出色聪明的女人……”“但你不能结婚,先生。”

“我决心而且深信我能够结婚,也应该结婚,我虽然骗了你,但这不是我的初衷。我打算将自己的事坦诚相告,公开求婚。我应当被认为有爱和被爱的自由,在我看来这是绝对合理的。

“10年来,我四处飘泊。因为身边有的是钱,又有家族的名声作通行证,我可以任意选择自己的社交领域,没有哪个圈子会拒绝我。我寻找着我理想中的女人,但我找不到她,我徒劳地企望着。

“但是我无法单独生活,我尝试找情妇来作伴。我第一个选中的是塞莉纳·瓦伦,你已经知道她是怎么个人,在她之后还有两个,都被认为美貌绝伦。但是几周之后,我觉得她们的美貌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体面地把她们撵走了。可是简,从你的脸上可以看出,刚才你认为我是一个冷酷无情、放荡不羁的流氓,对吗?”

“先生,你难道一点也不觉得这种朝三暮四的生活方式不对吗?你谈起来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

“噢,简,我是曾有这个想法,也并不喜欢这么做。去年1月,我打发走了所有的情妇。在一个下午,我骑着马回桑菲尔德。在那里,我预料没有安宁、没有欢乐。在路边的台阶上,我看到一个小东西独自坐着。我从她旁边不经意地走过,我没有预感到这小东西会与我有任何交集。我的梅斯罗马出了意外,这小东西一本正经地上来帮忙,我有些粗暴,但这东西就是不走,站在我旁边,固执得出奇,结果我得到了帮助。”

“我一压在那娇柔的肩膀上,就感到某种新的东西悄悄地流进了我的躯体。那天晚上你回家来我就开始注意你了,简,尽管你未必知道我思念你、观察你。第二天你与阿黛勒在走廊上玩的时候,我观察了你半个小时。

“我记得一个下雪天,我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半开着门。阿黛勒陪着你,但我想你的心思在别的地方。但你对她非常有耐心,同她交谈,逗了她很久,最后她离开时,你又立刻陷入了沉思。你开始在走廊上慢慢地踱起步来,不时经过窗前,你轻轻地走着,沉入了遐想。后来,费尔法克斯太太同仆人说话的声音把你惊醒了,而你奇怪地笑着,你的微笑意味深长。你跑到了楼下,问费尔法克斯太太要些事做。你跑出了我的视线,我对此很生气。

“我急不可耐地等着夜晚可以把你召到我面前。我怀疑,你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性格,我很想了解得更透彻些。你进了房间,目光与神态既腼腆又很有主见。你的服装和举止受着清规戒律的约束,可一旦同你交谈,你向对方的脸庞就会投去锐利、大胆的目光,你的每个眼神都有一种穿透力。问你思路严密的问题,你应对如流。你不时朝我笑笑,那笑容中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朴实和聪明伶俐的神态。我喜欢已经见到的东西,而且希望见得更多。

“然而很长一段时间我跟你很疏远,我想知道,要是我躲着你,你是否会来找我。但你没有,你呆在书房里,偶尔碰到你,你会很快走过,出于礼貌地打个招呼。简,在那些日子里,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为了发现这点,我继续注意你。你交谈时眼神中透出某种快意,举止中隐含着亲切。我很喜欢我的名字从你的嘴里吐出来,带着感激和快乐的声调。那时候我常常喜欢在不经意中碰到你,你总是略带困惑地看我一眼,你不知道我是否会反复无常。究竟会摆出主人的架子,还是会做个朋友。这时我已经太喜欢你了,我真诚地伸出手时,清新、光明、幸福的表情便浮现在你年轻而充满渴望的脸上,我总是犹豫不决,我怕自己当场就把你抱在怀里。”

“别再谈那些日子了,先生。”我打断他,偷偷抹去几滴眼泪。他的话对我无异于折磨。“不,简,”他回答说,“现在已那么肯定,未来又那么光明,谈论过去又有什么不可呢?”我一听这番话,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明白的,是吗?”他继续说,“在度过了少年和成年后,我第一次发现我可以真正爱的东西,我遇见你,我下定决心要娶你做妻子。我欺骗了你,这是我的不是。但我想在一切都稳定下来之后,再向你说出真相。这其实是怯懦,我应当像现在这样,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一切,然后要求你接受我忠贞的誓言,还有你的。简,现在就对我说吧。”一阵静默,我没有吱声。

“简,你明白我期待你干什么,你只要说一句‘我将属于你,罗切斯特先生。’”“罗切斯特先生,我将不属于你。”又一次长时间的沉默。

“简!”他又开口了,嗓音里透出让我心碎的温存。“你的意思是,今后我们将分道扬镳了吗?”他俯下身子拥抱我,但我很快挣脱了。

“啊,简,这太狠心了!”一个狂野的神色使他双眉直竖,他站了起来,我把手靠在椅背上撑住自己,我颤抖,我害怕,但我很镇定。

“等一下,简。在你走之前,再看一眼我那可怕的生活吧。你一走,一切的幸福都被夺走了。作为妻子,我只有一个疯子在楼上,这还不如死了好。我该怎么办,简?哪儿还能找到希望?”“像我一样相信上帝和你自己吧,相信上天,希望在那儿再次见到你。”

“那你不改变主意了?”“不。”“那你要让我活着受罪,死了挨骂吗?”他提高了嗓门。“我希望你活得清白,死得安宁。”“你把爱情和纯洁从我这里夺走,然后把我推回老路,让我继续过以前那种生活吗?”“罗切斯特先生,我没有把这种命运强加给你,我们生来就是忍受苦难的,你我都一样,就这么去做吧,很快你就会忘掉我的。”

“你这样说,似乎把我当成一个骗子。我发誓我不会变心的,而你却当着我的面说我很快就会变心,你的判断是不公正的。我会遵守上帝的法规,然而是在我清醒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发疯的时候去服从。我现在已经疯了,而且疯得很厉害,我的血管里燃烧着火,我的心跳快得难以计算……”

罗切斯特先生看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生气到了极点。他从房间一头走过来,把我紧紧抱住。他的眼睛在冒火,似乎要把我吞下去一样。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克制住,我一面瞪着他那副凶相,一面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他松开了紧握的手,看着我。这眼神远比发疯让人难以抗拒,我已经挫败了他的怒火。但我得避开他的忧愁,我向门边走去。

“你走了,简?”“我走了,先生。”“你离开我了?”“是的。”“你不会回来了吗?对于我深沉的爱,凄楚的悲苦,疯狂的祈求,难道你都无动于衷吗?”他的嗓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悲哀!“简!”“罗切斯特先生。”“那么你走吧,我同意!但你要记住,我现在有多么痛苦。回你自己房间再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想想我吧。”他走开了,一脸扎进沙发里痛哭起来。

我已经走到了门边,但是我又坚决地走了回来,跪倒在他旁边,把他的脸转向我,吻了吻他的脸颊。“上帝祝福你,我亲爱的主人,”我说。“上帝会保护你,会报答你过去对我的好。”“简的爱是对我最好的酬报,”他回答说:“没有它,我会心碎的。”他猛地站起来,伸出双臂。但我躲开了,立刻走出了房间。

“永别了。”我在心里绝望地喊道。那天晚上我没有想到要睡,但一躺到床上便睡着了。我梦见自己躺在盖茨黑德的红房子里,夜很黑,各种恐怖的情景又出现了,我很害怕。当我抬头时,我看到屋顶已变成了云彩,又高又暗,月亮奇怪地注视着我。这时,一只手赶走了阴霾,碧空中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那人光芒四射,盯着我看了又看,然后在我耳朵里悄声说:“我的女儿,逃离诱惑吧!”“母亲,我会的。”

从恍惚的睡梦中醒来后我作出了回答,这时候还是夜间,但黎明很快就会到来了。我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收拾行李。我看到了罗切斯特先生几天前硬要我收下的一串珍珠项链,我把它留了下来,把其余的东西放进一个包裹里。我系好草帽,别上披肩,悄悄出了房间。

“再见了,善良的费尔法克斯太太!”我路过她门口时悄声说。“再见了,我可爱的阿黛勒!”我向育儿室瞥了一眼。到了罗切斯特先生的房门口,我的心暂时停止了跳动,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里面传出了他一次次的叹息声。我的手伸向门锁,但又缩了回来,忧郁地走下楼梯。

因为也许要长途跋涉,我到厨房弄了一点水和面包。然后,我出了桑菲尔德。我沿着田野、篱笆和小路走着,直到太阳升起。我一面在路上孤独地走着,一面号啕大哭,越走越快,就像发了狂一样急切。

走到大路上后,我坐在树下歇了口气。正在这时,我看到一辆公共马车向我驶来。我站起来招手,它停了下来。我问车子要开到哪里去,赶车人说了一个离这儿很远的地名,我确信罗切斯特先生跟那里没有联系。我问要多少钱的路费,他说30先令,我回答只有20。因为车是空的,他勉强答应我坐在里面。我坐上去,车子便开走了。

同类推荐
  • 坦言

    坦言

    她为医生,画家,广告师付出情欲,而真正占据她内心世界的是一个艾滋病患者。她暗恋着对面楼房的那个男人,为了他她成了红得发紫的模特儿。她是商人眼中的商品,美丽无价,而她期待的是一个男人真诚的承诺。她把一个少女的最初的心跳给了一个年轻的律师,生活的故事太多,律师觉悟得太晚。一个女人种种命运的“坦言”:路多岐而树多风。
  • 海国遗梦

    海国遗梦

    秋水、望鱼,一对神剑横空出世,追溯出一段遥远如梦的水族往事。龙神失踪、神鼎出世、水族叛乱、妖兽横行……成为神剑主人的东海龙族十七公主敖莹。该如何担当起拯救海国的重任?“情”之一字,究系何物?神仙妖魔,皆不能免。情伤、情苦、情怨、情忆……是谁,罔顾仙凡,至死不渝,以千秋爱恋,凝就璀璨的神珠?是谁,风烟散尽,遥望海国,用不灭之情,寻回遗失的旧梦?一段海国遗梦,一段惊情传奇,再现那神秘缥缈、令人向往的神仙世界。
  • 古龙文集:离别钩·霸王枪

    古龙文集:离别钩·霸王枪

    这本书里有两种武器,对应着两种人性力量:戒骄和勇气。《离别钩》中,狄青麟冷血无情,刀法无双,不把捕快杨峥放在眼里。但杨峥手中只为相聚而重出江湖的离别钩,会让狄青麟的骄傲付出代价。《霸王枪》中,一位只手遮天的神秘人物犯下累累财案命案,但他的势力之大、能力之强吓退所有英雄。唯有聪明的丁喜携“神拳小诸葛”邓定侯和“霸王枪”王小姐,凭三人之勇,做到了所有人认为绝对做不到的事。
  • 圆月的诱惑

    圆月的诱惑

    主角杨云涛是个从小就惧怕圆形的男孩,当他上了初中,在一个月圆之夜,竟然变成了一只狼。从此他就游走在人类和野兽的边缘,默默隐藏着秘密,直到大学。在这里他遇上了身为人类,却更像野兽的老大;娘娘腔的同学;还有致力研究神秘文化的美女。
  • 陪嫁山庄

    陪嫁山庄

    男主人公龙榔出身名门,是一位才华卓绝的诗人,他英俊不凡,庄重和善。他的未婚妻花渡则是一位孤高好胜,情绪不稳,经常在转眼之间,便由笑靥如花变得怒气冲天的大小姐。就在他们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某一天,一场意外将他们的生活彻底打乱了。高天珠是一位在校女大学生,她聪明多才,娇美可爱。她和龙榔一见钟情,二人初次见面,对彼此的感觉却像是已经熟悉了一辈子。那种锥心的疼痛和相思,纠结缠绕着,再也理不开,剪不断了。这种钟情和吸引,似乎源于某种“前世因缘”。高天珠的清丽脱俗和她哥哥高天宝的恶劣同样深入人心。由于高天宝过分嗜赌,经常使家里陷入窘迫。
热门推荐
  • 三千殿外梨裳雨

    三千殿外梨裳雨

    一幅梨花暗香,一抹墨竹清幽,冥冥之中红线千匝又绕过玄关结一缕黯然香魂,一场血桃花雨,盛世宴会正缓缓拉开帷幕一对龙凤双烛,一身喜袍金冠,繁华烟花开至天际,滑落不只满城灰烬,亦是伊人眸边清颜泪
  • 柳洲医话

    柳洲医话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武神江湖

    武神江湖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是天涯与明月的距离,天涯还是那么遥远,明月却已不是当年的明月了。-世界上最近的距离是什么?-是心与刀的距离,刀光一闪,心已不再热血。-世界上最遥远又最近的距离是什么?-是手心与武侠的距离,拿起这把剑,你也可以成为大侠!-可江湖不是一成不变的,遇到热武器什么的呢?-……武者属性加强!火力全开,飞天怎么了,御剑驭气几米高还是能做到的吧。长生怎么了,有天材灵药延寿。暗器就是要比子弹快,拳不裂地掌不碎石你好意思么?-(给这哥们再来两瓶,还想继续听……)-你自己穿越过去好了。
  • 我的极品女上司

    我的极品女上司

    作为一名职场小油条其实很倒霉工作三年有余经验技巧绰绰有余但是—倒霉的是—工作生活中专招各种虫子和各种极品女上司大公司中人事岗位的成长养成记部门间的内部争斗跨部门的协调努力完成各种任务拍平各种麻烦搞定上司!搞定平级!搞定下属腹黑女主的工作就这样拉开序幕
  • 亲爱的小胡子

    亲爱的小胡子

    我们一直在说再见,却不知哪一天,就会变成道别。挥手告别的,是回忆,还是人心。下一站,可否有你陪。亲爱的小胡子先生,北北一直在努力,与你并肩,向前。时光的车子载着我们渐行渐远,是牵手直到夕阳落下,还是各自欣赏眼前风景,直到老去。有些人,他们注定,要在一起。
  • 梦魇短信

    梦魇短信

    棱景再次回到初入任务世界之时,无尽的恐惧再次来临,今生他是否能突破资深‘逃逸者’的控制?超越上辈子那平庸的能力?
  • 泪虐

    泪虐

    “你到底爱不爱我!”“不爱!”“你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没有!”“我不信!”“我先走了!”
  • 惘然独念

    惘然独念

    我叫许念,我记忆中的那个男孩,他叫林向南,我们相识的7年中,却在人群中走散了4年。我找不到他。我很想他。
  • Drift from Two Shores

    Drift from Two Shores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荒废,青春的邂逅

    荒废,青春的邂逅

    她,是一个万人追捧的冷酷少女;他,是一个幽默搞怪的火爆少男;他们,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她,是爽朗活泼的超级萝莉;他,是率真冷淡的感情专家;他们,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在外人眼中,他和她才是天生一对;在外人眼中,他和她才是命中注定;什么,才是青春的最终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