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军部队中的老兵们曾说这一切他们都见识过，他们期待着萨达姆·侯赛因屈服于国际压力，但是现在他们意识到这次可能真的与以前不一样。萨达姆的总统任期已不到12 小时，似乎我们即将开战。而此刻我们8个人少有地同时坐在卧室里。
“你怎么想，瑞恩？你觉得伊拉克会是我们在世界上最大的敌人吗？”我问。卧室里非常拥挤，每个人都在想即将来临的挑战。
“不管我们做什么，我只想做完了就回家。”瑞恩说，他在部署这次行动前刚订了婚，打算7月结婚。长期的冲突令瑞恩很担忧，一方面是因为在他飞越敌军的领土时可能发生危险，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担心迟迟不来的战争会耽误他的婚期。等待和猜测是一种煎熬，虽然我肯定我们不会像那些沙漠里的步兵一样糟糕。步兵团已经得知萨达姆·侯赛因自从8月以后加强了防御，现在是1月，我们正打算进攻。我一点儿也没有妒忌他们。他们知道伊拉克拥有生化武器，而且并不担心使用这些武器，因为在对抗伊朗中经常使用。在我心目中，那些步兵才是真正的英雄；以我个人的观点，这场战争相比他们可能的遭遇来说是一次彻底的文明战争。我将执行我的飞行任务，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会好好地吃顿热饭，洗个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干燥的床上。每当我抱怨我们的处境时，我都会觉得陆军和海军陆战队很可怜。我知道还有很多年轻的美国人境遇更糟糕。
第一轮几波次的攻击计划早在几星期前就制订好了；现在该对付我们在实战演练中不曾遇到的真正的目标了。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我面前： 我是否该给艾丽丝写封信，万一到时我被击落了就没机会写了。这是个艰难的决定，我想她肯定希望收到我这封信，但是如果我把我的这种感情融入文字里，她就会很难忘记我。我想这样做是自私的，我希望她能等我到这场战争结束，但是让她等待那么久我真的很过分，最后我可能在行动中被击落而杳无音信。
因此当“蹦蹦”———我们宿舍中唯一一个已婚男士在给他妻子写信时，我躺在我的床上想着我的名字最先会出现在哪场空袭中。我知道第一场空袭派遣了3架“徘徊者”———出动2架和一架待命，所以我确定我不会在这次行动中。但是我还是期望第二次空袭能紧随这场黎明前的空袭之后。因为我们中队中仅有5 名飞行员，那么肯定很快轮到我上场了。“蹦蹦”召集中队22： 00在待命室开会。我们都一骨碌地翻下床，穿上飞行服和靴子，因为我们只能从卧室穿过狭窄的过道跌跌撞撞地去待命室，我们都使劲地揉揉眼睛清醒清醒。我们宿舍的众星是坎珀、“战马”、“贱民”、瑞恩、法童、阿尼、“蹦蹦”还有我。他们都在我之上，因为我还是个中尉，我很高兴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我们每个人都揣测着，都觉得紧张，因为没有人知道我们前面会发生什么，但同时我们又喜忧参半，就像一队运动员正面临一场大运动。不要以任何方式贬低一场空袭伊拉克带来的历史意义，但是以一名初级军官的观点来看，对一名正坐在波斯湾舰载机座舱内的年轻的美国人而言，以及对那些沙特阿拉伯地面的空军和海军飞行员来说，这是场战争。一股热血流淌在我们身体里，我们已经准备好迎接我们为之努力训练的一刻： 空袭，获胜。
我们到待命室时，里面一片嘈杂。我第一眼看到了古奇。他抓着我说：“‘坦克’，该行动了。舰载机部队司令已经接到行动命令，我和道格负责第一场空袭，然后简单报告后，我与你、‘蹦蹦’还有‘狼崽’破晓后进行第二轮空袭。”
“明白，那……”听到这个消息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可能很快被那些多年来就想着抓到我们、折磨我们的人击落。一排人站在待命室前面，见鬼，这简直就像一场棒球赛。第一场空袭人员名单都在意料之内： 我们当中资格最老的几位：“蹦蹦”、道格、“战马”。他们将在1点起飞，3∶30攻击两处目标，5∶30返回甲板。包括古奇在内的大多数高级电子对抗干扰操作手将与他们一起前行。第二场空袭人员在他们返回后马上出动。根据第一场空袭的损耗率，我们可能需要做些调整，这真的是很糟糕。“狼崽”、“蹦蹦”和我原本计划6∶30起飞，现在看来可能会在4点开始执行任务。我们可能会在古奇和道格执行第一次任务返回后出发作为补充。瑞恩跟我们同次飞行，但是他跟另一队空袭人员一起攻打另外一处目标。第三轮空袭的人员和第一轮一样。这是预计行动，但在真正的行动中，决定下一个目标前会先对前一次行动结果做出评估。
“全体立正。”我们信任的副中队长喊道。中队长再次向待命室走来。当他走到待命室的中间过道时，一群初级军官站在他前面。我也被拉着站在那里，队长靠近时我要给他让道。和其他初级军官一样，我迅速地坐回我的座位。
“大家坐下。”队长迈着大步从待命室前面走来。他指着身后说：“你们都看到了，我已经选好了第一批执行任务的人员。此刻，很清楚这最初的两波空袭后空袭还将继续，我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们会是这样的，祝你们好运。下面的事交给吉菲，他向大家建议一项闪避计划，然后发给你们身份布条。”
这位来自科罗拉多州的充满智慧的高个少尉站起来走向待命室前面。但是他拿着一大摞纸一个字都还没说，待命室角落里的广播开始噼噼啪啪地响起来。小小的待命室开始活跃起来。“我是舰长，甲板上的士兵注意了。”声音传遍了航母的每个角落，航母上的很多士兵第一次听到我们真正要打仗了。“在一小时前我们接到了攻打伊拉克东南目标的命令。此次行动是攻打伊拉克的一部分，命名为‘沙漠风暴’行动。此刻我不知道这次行动将要持续多久，但是我知道‘中途岛’号上的所有队员都会竭尽所能迅速地打败我们的敌人。再过几小时我们将发动对敌军的第一场空袭。水手和船员们注意保持警惕，舰艇保持紧密航行；飞行员们，让我们的每发炮弹都命中目标。现在让牧师为我们祈福。”麦克风中传来沙沙声，一会儿广播中传来牧师那柔和的声音。
“上帝，请赐予这些勇敢的飞行员以勇气，让他们完成这艰难的任务，赐予他们力量，让他们安全地回到他们的家‘中途岛’号航母上。愿用您那无穷的智慧给世界上这片冲突不断的土地很快带来和平和正义。阿门。”祷告充满了希望，我想这代表了航母上每个人的心声。
少尉站在待命室前面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我们的注意，但是我们仍然关注着舰长和牧师的话。不管我们注意力在不在他身上，他开始他的讲话。“这个就是‘身份布条’。二战期间，朝鲜、越南和美国飞行员把将其作为谈判工具。身份布条本身是由难以破坏的纤维布做成的。每个布条上都用阿拉伯语写着： 如果你能安全地将这个人活着交给美国部队或美国协约国，美国政府会支付你1500美元作为酬劳。这样，如果对方能读懂的话，他可能会帮你脱险，你就有一半的生还机会，除非你把他的家人全部杀死了。”少尉说完轻声地笑笑，笑声中略带紧张，待命室里没有人对此做出回应。
发完连号的“身份证明书”后，这位聪明的长官拿起第二个文件夹，取出一摞纸。“我还拿了你们个人安全档案，供你们查阅和修改。你们都知道这张卡片上的信息是针对特殊军队而制定的，目的是在开展有效救援前鉴别你们的身份。你选择的号码以及你写下的每句话都应当是你个人的特点，可以被救援人员清楚地辨别。”说完他把一叠文件发给我们，我仔细地查看我自己的。名字、头衔、序列号这些数据都没有任何问题。然后我的视线转到个人文档页，我有我自己的号，这个号即使我被关上数日也不会忘记。我只是希望我在沙漠中数日后能够正确地增减。我写下的识别句子绝对是个人的信息： 我的第一条狗的名字叫“甜心”。在青少年棒球赛上我的第一记击球重重地打在房子上。我的第一辆车是一辆红色的丰田车。这些都让我记忆犹新，即使在高压状态下也不会忘记，而且它们都不为其他人所知。
几分钟后所有人都检查完自己的个人信息卡了，队长再次站起来。“你们都是我和副中队长仔细认真选出来的，因为我们相信你们能很好地应付。我们决定安排人员轮流进行中队值日监视，‘贱民’和‘隐身人’一起轮番值班，12 小时换班。这样可以使你们专心地飞行，执行任务。记住，如果我们有效地完成了任务，攻击停止后我们会带舰上的每个人一起回家。第一批人员将在半小时后听令。祝你们好运，顺利飞行。”
队长离开待命室后，会议很快结束了。我和瑞恩一起回到卧室。我了解“贱民”但是不了解“隐身人”。“‘隐身人’怎么样？为什么安排他监视呢？”我问瑞恩。
“我听说他要离开。”
“但是他仍然戴着飞行章。”我说。
“你说得对。可能他会因病离开吧。”瑞恩说。他怀疑航空军医可能会以医学上的原因让他离开。
“如果他退出，那再好不过了。据我所知，他负债累累。他可能会让某些人被杀。”我说。
“是的，你说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