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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蓝天梦想矢志不渝(1)

2001年9月,石屏永远地失去了至亲至爱的妻子张雪佩。

由于张雪佩的体质较好,很少生病,因此总是她担心石屏的身体,石屏也从来没想到,爱人会走得这么急。2001年4月,妻子说身体不舒服,6月才到医院进行检查,发现肝功能有问题,便在门诊打点滴,事实上,这就是前兆,可惜当时并没有引起重视。

到了7月份,张雪佩开始发高烧,住进洪都职工医院,检查发现黄疸指数很高,医生说很严重。石屏想让张雪佩转院,但她不同意,说转到哪个医院都是一样。后来,请上海瑞金医院的专家会诊,确定为重症肝炎,并开了急救药,职工医院专程从上海调药,但医治无效。这时候,石屏便想将妻子转院到上海。但医生建议,情况比较严重,不宜转院,怕路上出问题,保守治疗为好。这个时候,石屏还安慰爱人,“只要不是癌症就可以治。”

后来,张雪佩的哥哥多方打听,认为可以转院,但到上海住院很困难。于是,8月下旬在中航技上海分公司的帮助下,转到上海中山医院。这个时候,她的精神状态还是很好。因此,石屏一直没有灰心。经上海专家会诊,重新确认是重症肝炎,医生告诉石屏,做好思想准备,这种病的治愈率很低。石屏说,你只管治病就好。

不久,张雪佩的病情开始恶化。由于对爱人的担忧,加上长时间的奔波,石屏这个时候也开始咳血。他担心是肺炎复发,怕感染张雪佩,住到了外面,又为了不让张雪佩知道,石屏偷偷挂了急诊号,打点滴。9月5日上午,张雪佩问石屏,你怎么了,为什么出去住呀。石屏说,没事,大概是支气管炎犯了,医生开了消炎药。爱人看着石屏说,香烟一定要戒掉。以前,张雪佩从来不说这样的话,她总是告诉石屏要少抽,抽好一点的烟,不要抽劣质烟。她让石屏回来住,说不会感染。晚上,石屏还未入睡,张雪佩的病情就恶化了,于是请求急救。

9月6日凌晨,张雪佩去世了,从住院到离开只有39天。

陪妻子走过的最后一段日子里,石屏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她,天天守在她身边,照顾她。这个时候的石屏才明白,这辈子他亏欠妻子实在太多太多。石屏总是对妻子说,等不那么忙的时候就好好陪她,带她出去走一走,玩一玩,看看祖国的青山秀水,看看曾经患难与共、共同生活工作过的地方。可是石屏总认为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他手头总有很多事要处理,如果搁置下来,会影响他人的工作。但是这种状况是无休止的,这就铸成了石屏永久的遗憾。

有人说,石屏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总是有信心。对爱人的病也是这样,看到爱人总是那么清醒,还在操心家事,他不信厄运会到来,甚至在医生通知他准备爱人的后事时,他仍不失信心。突然爱人的病情恶化了,真正停止呼吸了,他受不了了,他抱着妻子号啕大哭,这样的哭声谁也没有听过,吓坏了身边的儿子,赶紧把石屏拉开。回到家里,他看着妻子的照片,回顾着他们几十年走过的历程,一幕幕涌上心头……

刚结婚时,两人工资不多,床、饭桌、凳子都是公家的,而石屏给母亲寄钱是雷打不动,有时还给困难的兄姐寄点钱。一点钱分成几处用,妻子从不多嘴,并且这些钱都由她寄出,而她总是自己节省些,计划着用,过着紧巴巴的日子,即使生了小孩也是如此,她的两个儿子都是穿改过的旧衣服,很少买新衣服。

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省点钱,几十年来,石屏和妻子总是相互给对方理发。自打结婚起,身上穿的毛衣、毛裤和毛背心从没买过,全是妻子织的,每1~2年就要织一次,即便是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她也是坚持亲手织,一针针、一线线饱含了妻子对自己的深爱!

下放高安县时,因自己总是忙,她一个人又带孩子,又上班,石屏不在时,还要挑水、做饭,她还学会了开小拖拉机,当地农民都说她又勤快,又能吃苦,不像个城里人。在湖南湘西的深山老林里,种菜、浇地、养鸡,还要当老师,她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为了丈夫,为了这个家,从没做过农活的妻子竟是如此坚强、能干。她学会了做馒头,有人就爱吃张师傅做的馒头。

K-8刚实现首飞,接着又是教8,石屏更加繁忙,经常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妻子自己也很忙,还有提前上班的习惯,但她总是尽力做好家务。

中午,石屏有午休的习惯,妻子将水果去了皮,削成片,放在显眼的地方,提醒石屏吃。否则,石屏匆匆忙忙上班,就不会想到吃水果。

在几十年忙忙碌碌的日子里,他俩从没有红过脸、吵过嘴,总是那样互敬互爱,相濡以沫。

很长时间,石屏都不相信妻子真的离开了自己。家里一切如昨,妻子看过的书,妻子一针一线织的毛衣,妻子最爱的歌碟,妻子给石屏理发用的工具箱,石屏从来不动,他也不让任何人动,妻子的手表从未没有停过,一直摆在书桌上,看着妻子的照片,石屏似乎仍然能感觉到妻子均匀的呼吸,感受到妻子温热的气息,感受到妻子依然默默地支持着他,感受到她音容依旧。

然而,当意识清醒的时候,石屏便会撕心裂肺地痛。愧疚、自责与孤独轮番折磨着他。他愧疚,平时要是多抽点时间陪陪她,她不会带着那么多石屏一直没有兑现的承诺离开,也许她会少一点遗憾;他自责,如果早一点重视她的病情,早一点治疗,或许这只是一场小小的病,而不会成为永别;他孤独,没有了妻子,他的生活失去了重心,心似被掏空了一般,没有依靠,没有寄托。2008年的清明节,石屏写下诗句:远方旧友终是远,近处儿孙岂能近,如影随形卿何在,九天洒泪听泣声。

多少年过去了,石屏对爱人如此思念,令人感慨!

石屏与爱人一起生活了41年,是共同的理想把他们紧紧地连在一起,他们同为飞机设计师,曾许下心愿,为了航空强国的明天要携手并进。多少年来,为了共同的目标,他们风雨同舟、相濡以沫。石屏常常对爱人说:“你是对我最无私的人。”

石屏安排好爱人的后事之后,回到家里总是流泪,人消瘦了很多。有的朋友从外地来到南昌,有的写信,甚至有人从国外打来电话,安慰石屏。也有人建议他去疗养,好好散散心。然而,石屏知道,他不能一个人走出去。他必须回到岗位上,回到人群中,必须跟人交流,必须投入到工作中,他想让繁忙来冲淡悲伤。石屏想起,2001年8月2日,那是爱人服用上海调来的急救药的第一天,工厂来电话说,国家科研成果评审组来听K-8研制工作汇报,作为总设计师,石屏最好到场。石屏当时很为难。妻子说:“工厂待你这么好,你应该去,这里有儿子,不用担心。”石屏便去了。是啊!回到岗位上去,这是妻子一直以来对自己工作的支持,也是她的愿望。石屏只有再度投入工作,以慰爱人在天之灵。

洪都自1951年成立至今,几十位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中央领导人把关怀留在洪都这片红土地上。

2001年,这个古老的航空企业迎来了建厂50周年。6月1日,初夏的江西,青草芊芊,一片盎然生机。****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江****来到了洪都。在视察中,江****十分高兴地参观了K-8教练机,坐进了前驾驶舱,对K-8飞机的性能给予了充分肯定。兴致勃勃的江总书记亲切接见了总设计师石屏,并邀请石屏一起在飞机前合影。总书记亲切的关怀,殷殷的叮嘱,让石屏更加深感责任的重大。光荣召唤着理想,他感到全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心里涌动着火一样的热情,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为了祖国的强盛,他愿意竭尽一生,奋斗不息。

是啊,一辈子与飞机打交道,飞机已经成为石屏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牵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K-8飞机离不开石屏,石屏更离不开飞机。人们尊敬他,爱戴他,党和人民更没有忘记他对祖国航空事业的卓越贡献和辉煌成就。石屏先后荣获了江西省劳动模范、优秀共产党员、科技精英,航空工业有突出贡献专家、劳动模范,江西省科学技术特别贡献奖,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全国杰出专业人才,全国劳动模范等称号,荣立中国航空工业总公司一等功4次,获得了航空工业的最高荣誉“航空金奖”。

2002年7月,石屏出席“全国杰出专业人才表彰会”并作先进事迹报告。同年8月,又被******确定为“爱岗敬业、无私奉献”的全国公民道德建设先进典型之一。9月,****中央企业工作委员会(中央企业工委)在京隆重举行石屏同志先进事迹报告会,****中央政治局委员、******副总理、中央企业工委书记******亲切会见了报告团全体成员,对石屏同志的事迹给予了高度评价,号召企业党员干部向石屏同志学习。

21世纪初,K-8和教8双双进入生命的上升期。通过实践的检验,K-8和教8深受用户的喜爱。2001年,K-8飞机研制获得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一等奖(当年的最高奖)。2006年,教8飞机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

2003年,石屏被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这是所有科技工作者至高无上的荣誉与梦寐以求的理想。

在强5总设计师陆孝彭院士的推荐信中是这样评价石屏的:

石屏同志是新中国培养的飞机总设计师,他主持设计的K-8、教8两种基础教练机获得很大成功,K-8已外销26架,教8已被选定为中国空军航校的标准机种,将成批生产装备部队。这两种飞机选择了美国加雷特公司的TFE731-2A和乌克兰的AI-25小型涡扇发动机,性能好、耗油率低,气动结构布局合理,机动性好,能进行“尾冲”特技动作,各项性能指标均优于独联体国家大量使用的L-39教练机。K-8、教8采用了零-零穿盖弹射座椅、电子仪表显示器,使座舱布局比较先进,易于改出尾旋,驾驶员生存率高。他提出的初教6—教8—歼教7训练体制,缩短了培养飞行员的时间,受到空军的欢迎。他总结提出的K-8、教8十大特点,可作为设计教练机的普遍准则,他在设计K-8的初始阶段就进行可靠性、维修性设计,在我国为首创,其成绩是显著的。K-8、教8的使用寿命为8000飞行小时(25年),达到世界水平。在埃及参加世界教练机评估时的故障间隔时间也达到很高水平。

石屏的学风正派,被评为省级、部级劳动模范,被航空工业部评为有突出贡献的专家,被评为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我认为石屏同志有创造性的突出成就与贡献,符合中国工程院院士的条件。

中国工程院院士、洪都航空集团飞机总设计师陆孝彭

1999.2.7

在中国工程院网站的院士信息里是这样介绍石屏的:

石屏(1934.3.25—)飞机设计专家,曾任K-8、教8教练机总设计师,现任江西洪都航空工业集团飞机总设计师。

主持K-8教练机设计,通过修改机翼前缘翼型,使飞机获得了良好的升阻特性和失速特性;首次在方案设计时,进行全机各系统可靠性、维修性设计,飞机出勤率高,开敞性好,便于维护成为飞机突出特点之一;抗疲劳设计实现了8000飞行小时的机体结构寿命。该飞机综合性能优于同类飞机,已批量销售国外,是我国首次向国外输出整机生产线的机种,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主持设计的教8型教练机,填补了我国基础教练机空白,已批量交付。撰写了《借助国外经验发展我国新教练机》《世界军用教练机的状况及我国新一代喷气教练机的发展》等论文。

1994年被聘为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兼职教授,2003年被聘为南昌航空工业学院双聘教授,2004年被聘为江西理工大学兼职教授。2003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

当选为院士后,石屏在接受采访时说:“当选院士后,我接触航空科技前沿知识的机会更多了,也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查看资料。每次翻阅到一些关于飞机设计最新的热点问题,我都会拿给其他飞机设计人员看,还让他们就这些热点问题写成论文,表达自己的见解。通过对论文的亲自指导,让设计人员了解最新的飞机研究成果,从而提高飞机设计水平。有时,我还会把自己查看资料的一些想法写文章给有关人员看,让他们掌握自己研究飞机设计的角度和方法,获得更多的新知识。”的确,石屏凭着追寻蓝天的执着梦想,半个世纪以来,一步一个脚印,埋头苦干,成为一个从工厂走出的院士。

2008年,石屏获得第四届航空航天月桂奖之终身奉献奖。在颁奖现场,石屏发表了这样的获奖感言:“感谢月桂奖的评委和专家们给予我这么崇高的荣誉,我意识到这个荣誉是对我们洪都集团长期以来艰苦创业的认可,是对我50年在一线工作的认同,为此我感到非常的荣幸。我也认识到我们航空工业面临很好的发展机遇,有很多工作要做,我们有一大批年富力强、敢于挑战的中青年技术骨干,相信我们的航空事业会更加的辉煌。科学技术日新月异,我还要认真地学习,为航空事业奋斗。”

或许正如主持人说的那样,月桂奖是奖给“那些把一生的爱都奉献给了航空航天事业,历经艰苦卓绝的磨难,无声无息默默奉献的人们。他们是行业的灵魂,像蜡烛一样,点燃了自己,照亮了行业的明天。”石屏获得“终身奉献奖”当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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