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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春天刮起的风暴之复唐;无字碑 (2)

真是服了,李显在这时候居然孝心大发。如果不是因为是当今太子,又是自己的岳父,王同皎恨不得抡起巴掌抽丫的。外面这么多大臣和士兵都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等候他的号令,他居然为病中的母亲着想。

儿子真不白生啊!如果武则天要是知道,这时候的李显内心如此纠结,她一定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李显这种临阵退缩的表现激怒了在场的另一位将领李湛,他急着就叫起来:“诸将相不顾身家性命以徇社稷,殿下奈何欲纳之鼎镬乎?请殿下自出止之。”你要不出来也可以,你要不政变也可以,请太子您亲自走出门来,跟我手下的弟兄们说清楚。

傻子都能听出来这话里有浓浓的火药味,搞不好就擦枪走火。那意思就是说,我们这些人不顾身家性命,豁出命来跟你闹革命。太子如果你敢放我们鸽子,我手下那些弟兄们不答应,说不准就让你血溅当场。

李显见事已至此,没得选择,只好一声叹息,抖抖索索迈出门去。

李显出了门来,早就为他准备好的高头大马牵到面前。他踩着镫,两腿直打战,上了几次马都没上去,最后还是女婿王同皎将他抱上了马。上了马,他还不忘回头说一句:“可都是你们硬逼我去的。”

是的,我们逼的,不是你自愿的,与你无关。

他刚一骑上去,那些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将士们在后边一鞭子就抽上去,马往前急走,将士们就护拥着李显,一块儿往玄武门走。

就在太子李显这边出岔子的同时,玄武门那边也遇上了大麻烦。

本来张柬之亲自带领着部分羽林士兵来到玄武门,按他的想法,一切都摆平了。因为玄武门的守军,左右羽林军,都已经被他们控制了。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事,刚到玄武门前,就被拦住了去路。拦住他的人叫田归道,是个殿中监。这位田兄既不挺张也不反张,他只是赶巧碰上了。他骑着马远远就看见玄武门这里闹哄哄的,就带领着千骑士兵过来看热闹。

计划赶不上变化,难道上天不佑我,一个八十岁老人做点事怎么还那么难。

张柬之的计划虽然做得够细致了,可这位临时来凑热闹的田兄真的是计划外的,张柬之没有考虑到,他只考虑到守护玄武门的主力部队是左右羽林军,拿下左右羽林军,就等于拿下了玄武门。

张柬之的兵书读得还不够精,战场上拼刺刀的是主力部队,但在后面放冷枪要人命的却往往是非主力部队。

眼前的千骑就是一支非主力部队,忽然杀出,玩了一把要人命的非主流。

千骑也是北衙禁军的成员,名义上挂靠于左右羽林军,但是他的将领从来都是由皇帝亲自委任。皇帝这么做,也就是为自己留一手,让禁军内部互相牵制。一旦主力部队被策反,还有非主力部队临时顶上。

但很快,张柬之就稳定了下来,他忽然想到,现在左右羽林将军都在这儿,你这个千骑既然挂靠羽林军,就应该听将军的话。赶快让开,我们有急事。

可是没想到,这田归道却是个认死理的死心眼,他一句话差点把张柬之噎死。张大人,没有人跟我说这个事情,我不能放行。

胜机就是与时间赛跑,最先撞线者就把握了胜机。

张柬之知道,对待这种死心眼,不能硬来,不然会因小失大。只有一个办法,做通他的思想工作。

张柬之说:“我们现在是奉太子之命,进宫清除小人,请你把你手下的军队一并交给我们指挥。”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对不起,理由不充分。田归道坚决不干,又僵持在这儿。

如果真就这么僵持下去,还真是麻烦。可这时候太子李显赶到了,田归道一看见太子,一时也没了主意,因为他本来并不是二张的党羽,也没必要帮他们。他不让张柬之他们进去,不把自己的兵交给他们,只是自己混饭吃的工作职责。

可是现在太子来了,太子是什么人,那就是未来的皇上,他得罪不起。

田归道一咬牙,说,这样吧,咱们妥协,我让你们进去,但是我的兵不能跟着你们走。

只要不挡道,一切都好办。田归道这一放行,将士们就顺着玄武门冲进宫里头了,冲进武则天睡觉的寝宫——迎仙宫。有些宫女一看有士兵来了,回身就跑,想要回去报信。

在里面策应的太平公主早就领着宫女敢死队在那儿候着,一刀就把准备报信的宫女给捅死了。没有人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士兵们接着往里走。

这时候呢,张易之、张昌宗兄弟还在睡觉呢,听到外面有动静,赶紧披衣起床,刚走出门,就被士兵杀死在外廊之下了。杀死了二张兄弟,张柬之他们就带兵进入了武则天的寝殿——长生殿。

武则天是老年人,睡觉本来就轻,听见有动静了,就把头抬起来,抬起头一看,只见一片刀光剑影,她就问,是谁在兴兵作乱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就回答她,张易之和张昌宗兄弟谋反,臣等奉太子之令诛之,因为害怕泄露消息,所以事先没有通报陛下,我们擅闯宫禁,真是罪该万死。

谁在说话啊?武则天厉声问道。

罪臣张柬之,张柬之的回答口气相当的强硬,没有丝毫的避让。

武则天看了看这个跟自己同龄的老头子,没有说话。她又转过脸去,看着太子李显说:“原来是你派兵杀人,那现在人已经杀了,你就回东宫歇着去吧。”

这句话让太子李显腿肚子发软,他还真想拔腿就走。桓彦范在一边拦住了,太子怎么能再回去呢,当年天皇把太子托付给陛下,现在太子已经成年了,应该继承祖业,我们今天就是要奉太子当皇帝的,希望陛下您立刻传位太子。

武则天听出了这帮人是来造她反的,她转眼看见了将军李湛,问:“你也是诛杀易之兄弟的将军吗?我待你们父子不薄,你今天怎么会这样做呢?”

这位李湛兄是谁呢?他就是当年武则天的第一个拥护者李义府的儿子,所以武则天才这样问他。李湛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当然不会说自己和死了的老子信仰不同。

这个时候武则天又转向崔玄暐,她说,别人当宰相,都是有人推荐,只有你崔公,那可是我亲手把你提拔到这个岗位上来了,怎么你也会在这里呢?

崔玄暐是一个官场老油条,有着极强的应变能力。他说,我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报答陛下。武则天陷入沉默,又重新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相王和袁恕已顺利地控制了中央机构,把二张兄弟在中央机构的党羽都给逮捕了。然后禁军的将士们又来到了张易之兄弟的豪宅之中,把他们的三个弟弟也给逮起来了,五个人的脑袋都被砍了下来。

神龙元年元月二十三日,从清晨起,张氏五兄弟的脑袋就被悬挂在了神都的天津桥上示众。那五颗开始腐烂的头颅吸引着洛阳成千上万的百姓以及漫天的乌鸦,还有苍鹰低旋着。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早朝时,武则天亲下敕令,即日起由太子监国,大赦天下。监国,又是监国。太子李显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幸福来临的那一刻,他还是显得慌乱无措。

神龙元年元月二十四日,又一道敕令发出。武则天终于正式将王位让给了她已年近半百的儿子李显。一生辉煌为大唐王朝的创建立下赫赫战功的太宗李世民驾崩的时候,也不过是这个岁数。

神龙元年元月二十五日,太子李显在洛阳的通天宫向天下宣布正式即位。一切时不我待而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李显终于再度成为皇帝,他威严地坐在皇帝的宝座上,这一次,他不像十几年前第一次做皇帝时那样妄自尊大忘乎所以,也不再像做太子时那样心怀惴惴,惶惶不可终日。

这时候的唐中宗李显尽管还心有余悸,有碍于母亲依然活着,但是他知道此时的母亲已宛若一具活僵尸,她再不能真正完全地左右他的朝臣了。他已经实权在握,他才是至高无上的那个人。

神龙元年元月二十六日,已成为上皇帝的在皇宫中称雄数十年的武则天,终于搬出皇宫。在皇家禁卫军的护送下,武则天徙居洛阳城西南的上阳宫仙居殿内颐养天年。李显为母亲特意安排了一场无比浩大的送行仪式。

聪明绝顶又对朝中政治有着丰富经验的武则天,对儿子以及臣子们对她的安排听之任之。她毕竟还是上皇,毕竟没有被自己的亲儿子诛杀。在如此的宫廷争斗中,她应该为自己的最后结局暗自庆幸。

她是躺在她的马车里离开皇宫的,那一刻没有人能够体会她内心宏大的寂寞。马车开始起步,但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颠簸,马车缓缓地驶出了皇宫。

百官们用怯怯的目光送别自己的女皇,他们也是万不得已而为之。他们也不想看到今天的场面。他们甚至怨怪她,如果她能主动退位,情形也许会好得多。这毕竟是一幅很凄惨也很悲凉的画面,没有人不为之动容,特别是那些曾跟随女皇多年的文武大臣们,更是难免心生悲哀。

神龙元年元月二十七日,新帝中宗李显率大小侍臣浩浩荡荡地来到城西南的上阳宫,探望昨天迁徙于此的母亲武则天。这一天,武则天仍在昏睡中。这一天,中宗李显封昏睡的母亲为则天大圣皇帝。李显特意在母亲的封号前加上了“则天”二字,是为了特别提醒世人,十五年前,母亲就是在则天门上登基称帝的。

新帝这一有着特殊意义的封号不敢当着母亲宣读,他怕这会更加刺伤母亲脆弱的神经。他只是想告白于天下,想向世人证明他是个孝顺的儿子,他并没有将母亲扫地出门,母亲永远是母亲,母亲也永远是皇帝。

神龙元年二月一日,中宗李显再度带领文武百官赴上阳宫探望上皇武。自此,中宗每十日探望一次母亲,以显示他虽身为皇帝,却还是“百善孝为先”,并以此不断洗刷武力篡夺王位所带给他的那深重的罪恶感。

神龙元年二月四日,中宗李显登上城门,亲自向天下宣布正式恢复大唐国号。他在母亲依然苟延残喘着性命的时候,便英勇地实施了复辟,并且复辟得彻底而坚决。他不仅将旗帜的颜色从母亲大周帝国的红色,复辟到李唐时代的黄色,而且将古城长安恢复为国都,只把母亲的神都洛阳当作陪都。李显还彻底废除了由母亲亲自创立的那套非正统的“则天文字”及各类别出心裁的制度。至此,自天授元年也就是公元六百九十年九月以来持续了十五年之久的大周帝国时代终于彻底结束了。

新的纪元开始。这一年是公元705年。

从此,徙于上阳宫仙居殿的则天大圣皇帝便开始了她等待死亡的最后生涯。

漫漫十个月的苦难历程。

她不知她将在最后的生命中为自己画下怎样一道微弱的印痕。

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慢慢地,她竟连食物也不能顺畅地吞咽下去。她瘦弱不堪,形容枯槁,已很难在床上随意地翻身……

对于大半生都在追逐权力的武曌来说,失去皇位是此生最令她痛苦绝望的一件事了。她昼夜躺在仙居殿的床上苦思冥想。她知道她一旦失去皇位,她便什么都不是了。她不知道今后该怎样打发她所剩不多的命若弦丝的余生。

武则天捱着她最后的时日,寂寞而苍凉。

她在床榻上昏睡着,昏睡着她迷茫的一生。她的思维有时候很清醒,但有时候又很混乱。她不能总结自己,但是她却始终在坚持着自己。她不知道她在向巅峰攀登的时候脚下踩着的是多少人的尸体,涉过的又有多少道鲜血汇成的河流,有许多还是亲人的血。功过是非,她永远也弄不明白。她躺着,活着,只是活着,支撑着生命中的最后一口气。

直到寒冷的冬季再度到来。

直到那一天雨雪纷飞,天地晦暗。

神龙元年(公元705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她终于凄凄冷冷地死在了上阳宫的仙居殿。

一颗璀璨的星终于陨落,陨落时闪着苍凉的寒光。回顾武则天的来时路,在通往女皇的道路上,她使用了大量非正常手段,她的权力欲在她人生的最后十五年达到了不可逾越的巅峰。然而,令我们无法想到的是,在她最后岁月里,她却把自己的一生都推翻了。武则天的遗嘱中充满了善意和谦虚,她在遗嘱中宣布:

“祔庙、归陵,令去帝号,称则天大圣皇后;其王、萧二族及褚遂良、韩瑗等子孙亲属当时缘累者,咸令复业。”

她不再当皇帝了,自甘为李家的儿媳妇。她宽恕甚至讨好政敌王皇后、萧淑妃、褚遂良、韩瑗的子孙亲属,让他们下岗多年全部实现再就业。她不再有任何锋芒,她与整个世界和解了。

武则天的灵柩得以以皇后的身份,在她亲生儿女们的护送下,体体面面地由洛阳至长安,在满目青绿的春天的五月,由皇帝李显亲自主持,举行了那个比她的丈夫李治还要隆重辉煌的安葬仪式。

他们在那个巨大的陵墓前,为武则天树起了一块高耸入天的无字碑。对于该无字碑的含义,人们说什么的都有。推测其本义,似乎是随便后世评说,其中,显然包含了深切的不屑与蔑视。我们知道,按照中国人的习俗惯例,这种评价大体是由男人们从事的;我们无法知道,这位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位女皇,她不屑的是什么呢?是中国的男人们吗?

内容简介

武则天这个女人活了八十二岁,权倾中国达半个世纪之久。生活对她而言就如同游戏一样,争权夺势的游戏,她玩得津津有味。她是有史以来最有成就、最伟大的女人,又是历史上唯一的一个女帝王。因此,我们有太多的理由去了解这个女人,去阅读她那段历史,去看她怎样从一个才人变成一代女皇……本书以正史为经、以事件(重大政治事件和个人命运)为纬、以“正说”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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