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孟老三，你这几天总是笑容满面美滋滋的，吃喜鹊蛋了？”于大东最先发现孟三儿的变化，路上截住他审问。“你这种反常现象咋叫人看着害怕呢，不会是要地震吧？”
“差不多啊，你赶紧回家把东西都倒腾屋外来，免得你家房倒屋塌时全砸坏了。”孟三儿反击的形式柔中带刚，整得于大东歪脖儿看他半天，似乎不认识。
“你这小子肯定有啥喜事。能不能告诉我，不过年不过节，你家又刷房子又做被的，到底要干啥？”
孟娘曾找于大东媳妇贾云素帮着做被褥，未说明用途，也未引起别人更大的注意，家里添几床新被很正常，可刷房子的举动引起了于大东的关注。
“娶媳妇呗，还能干啥？”孟三儿答得有板有眼。“张昭要结婚，我也跟着凑个热闹。”
“凑热闹？咋这么多凑热闹的？我听说丫蛋子要凑热闹，你也凑热闹，做梦呢吧？连对象都没有你跟鬼结婚啊？”于大东怀疑地盯住孟三儿，不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你管我跟谁结婚呢？肯定不是跟你。”
“你真结婚？”
“这事能开玩笑吗？”
“你啥时候找的对象，女方家是哪儿的？”
“你是警察呀？”孟三儿眼睛一翻，决定告诉于大东，说：“城里人哪，咋的？”
“臭美吧。看人家张昭找个城市妞你眼馋了吧？”于大东不屑地撇撇嘴，他不相信孟三儿有本事娶城里姑娘，退一步说，真有此事也不可能捂这么严，事先连一点风声都没透。
“别管臭美不臭美，张昭结婚我也结，不信你看着，保证也是城里姑娘。”孟三儿美滋滋地气于大东。“还说我眼馋，到那时你眼馋吧。别跟我磨牙，赶紧预备个毛巾等着擦哈喇子吧。”
“这么说，你前些日子出去是相对象去啦？是你哥嫂在城里给介绍的？哎不对，你不会是和老范家丫蛋子结婚吧？”于大东不待回答，自己又否定了猜测。“不能啊，上次说这事，那丫蛋子急头败脸的死活没表态呀。就算是她，也没见你们给她家送财礼呀。”
“那有啥不能的，你看着不能的事就是能的，你看能的事还不一定行呢。实话告诉你，为了陪张昭结婚，我俩就凑合了，闪电式的。”孟三儿的话很不严肃，听上去真假难辩。“怎么样，你用不用重新来一遍？也凑个热闹。”
“滚吧你，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呢。”于大东没理由不信孟三儿的话，也没理由相信他的话。按本村常规，姑娘小子们搞对象，即使两相情愿水到渠成，也必须请媒人牵线搭桥交割财礼，谁都不能越过这个坎。
城里方兴未艾的中介业务，想必起源于三不管儿。
如此说来，范小丫与孟三儿之间确定关系该有个媒婆，有了媒婆就等于公开了秘密，即使不满村风雨，也不至于连风丝儿都不透。于大东坚信，孟三儿有意借机扯淡。
“那丫蛋子像只小天鹅似的，又天天在城里混，她能看上你这个土包子？”
“土包子咋的？土包子有土包子的长处，这叫特色，就跟城里人愿意到农村来旅游一样，各好一套。拉倒，不跟你说了，不信你就自己费脑筋慢慢猜吧，我还有事，恕不奉陪。”孟三儿丢下于大东独自走了。
孟三儿也要结婚的消息，极大刺激了刘壮子，都是一般大小的人，各方面条件也都不相上下，生活竟然如此不平等，人家吃着他看着本就眼馋，更何况美味儿放在面前，干瞪眼儿吃不到嘴呢？
“该死的孟老三。”刘壮子迁怒于孟三儿，都是他出的“慢功出细活儿”的馊主意害的，再听他的恐怕人家儿子满地跑了，自己还是光杆司令呢。“这混蛋玩我，他给我整个慢慢走的道儿，自己暗渡陈仓直接上炕，美个滋儿的准备当新郎了，我连兽医的基本术语还没搞懂几个呢。不行，我得想个什么方便快捷的高招把吴梅搞定，争取跟他们一起结婚。先富后富不攀比了，娶妻生子不能落后。”
竞争意识充分显现。
凡事大约如此，决心好下办法难寻。
要制服吴梅难度不小，她不仅有血有肉还有思想，活生生的人不象其他动物，可以任意买卖或抓捕。刘壮子知道，要想跟张昭一起举行婚礼必须抓紧，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回想以前想过或听过的办法，见效最快的要数拿杀猪刀逼婚的主意，但危险性太大，弄不好别人进洞房自己进班房，严重了还可能当场被一枪击毙。可不冒险还真没好招。抓耳挠腮之间，刘壮子突然灵光一闪，真就抓出个主意来。
“对呀，我为啥不这么整她一下子呢？她整得我心痒难挠，我也让她身痒难挠，看她还跟不跟我？”刘壮子要孤注一掷。“捞得着捞不着，就这一笊篱了。”
人们的忙碌给了刘壮子实施计划的空子，他把桃毛偷偷抹在吴梅晾晒在院儿里的内衣上，单等她吃了苦头，求医不愈时再出手相助。这一手比较绝了，人真有病医生能查出原因，没病医生就难查出原因。等到火候，解铃还需系铃人。医生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刘壮子能解决，那他该是什么形象？
没入门的兽医能给人治病，不愁吴梅不刮目相看。
“尿性”。
刘壮子干完坏事等待结果，可左等右等不见吴梅发病。为何？难道她的皮肤神经迟钝，对桃毛的刺激没反应？或是她皮糙肉厚，桃毛刺不进去？都不可能啊。
原来，吴梅的纤纤细手很敏感，收衣服时抓在桃毛上感觉不对劲，细细审查没查出原因，当即把那件内衣打入冷宫，使得刘壮子悄悄抹上去的桃毛，失去了入侵机会。
别以为吴梅只一件内衣。
“我还真不信了，不信你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农村讲究广种薄收，刘壮子也打算来个遍地撒种，及时扩大攻击范围，目标是吴梅所有能给予机会的贴身衣物。
刘壮子坚信，有前因必有后果。他急需理想的后果，于是急切地盼望它的发生。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三不管儿村高密度秸杆砖厂开工、幼儿园落成和几对年轻人的婚礼都筹备妥当，为取“三喜临门”之意，特地安排在同一天举行庆典。
水弈卓然以少胜多，不但拿来了户口本，还把父母动员来参加她的婚礼。承认女儿的选择，就该亲自到场祝福。女儿的婚姻，没有父母的祝福不完美。如果哪个父母不顺应儿女，无疑于狂人不顺应历史潮流，即使不遭遇灭顶之灾，也将会贻笑于人。
孝顺儿女是当今时尚。
“哎呀亲家，这可咋说呢？”犟驴张海庆的欢迎词儿十分简洁明了，千言万语都难表达那份心情。
城里人肯把女儿免费嫁到三不管儿来，放在以前，不要说成为现实，连想都没人敢想，哪怕娶个外村姑娘，花费重金的同时，没准儿还得容忍其身上某一部分存在缺陷。
“什么都不用说，以后我这孩子就交给你们了，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多包涵。”水爸爸顺水推舟，再表示不满已无意义。
顺情说好话。
“快进屋，快进屋。”犟驴张海庆急忙拉开屋门，边把远道而来的客人往里让边谦虚。“农村比不得你们城里，破头齿烂的不象样，你们可别见笑啊。”
“哪里，哪里，见啥笑啊，你这个家挺不错的。我们的房子还没这么大呢。”水爸爸是老党员，信奉“实事求是”，不玩儿虚的。
“怎么样，我说跟你一起结婚就一起结婚，没撒谎吧？”范小丫随水弈卓然与其父母一路回村，趁老辈人相让进屋的工夫对张昭说。
“上次打电话，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男方是谁呀？该公开真相了。”张昭听过于大东对孟三儿的猜疑，现在看，这八字没一撇儿的事，说成也快。细想想也不奇怪，范小丫和孟三儿从小一块儿长大，整天又打又闹，也算有感情基础，火候一到揭开锅就吃，不必走谈恋爱的形式。
“暂时不宜透露。”范小丫讳莫如深地回答。
“真是孟庆廷吗？”
“你先别管是谁，到时准有人来跟我结婚就是了。”范小丫及时转移话题。“说实在的，要不是怕你找不着媳妇我一直等着，说不定现在小孩儿都会拿瓶子打酱油了。”
“又胡说，真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呢？咱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就是你把我耽误了，没跟你算账呢。”范小丫瞟一眼以胜利者自居的水弈卓然，嫣然一笑拉开出租车门，转身说：“不跟你逗了，我得赶紧回家看嫁妆去，早准备好了，放在箱子底可能都泛潮了。”
“死丫头这张嘴，真要命。”张昭无奈地望着驶出院儿的出租车。
“她跟我唠叨不止一回了，说要不是我占了窝儿，她准成你媳妇。”水弈卓然把范小丫私下里跟自己说的话转告张昭。
“别听她胡说，没正经的丫头，她那是耍你呢。”
“我才不管呢，进屋，现在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谁都抢不去。”水弈卓然挽住张昭的胳膊拖进屋里。
喜庆的时刻终于到了。
这一天，湛蓝的空中没有一丝云朵，微风徐徐不冷也不热，全村人先集中到砖场举行开工仪式。
许介平专程赶来祝贺，他兴奋地发表了简短的祝词：“乡亲们，在砖场投产的大喜时刻，我谨代表乡党委和我个人表示衷心的祝贺，祝贺你们又开辟了新的经济增长点。我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你们将彻底甩掉贫困的帽子，建设起一个富裕的，有着全新精神面貌的新农村。”
祝词之后，许介平亲自启动了制砖机的电钮，随着轰鸣的马达声，第一条砖坯诞生了！
“叔叔、大爷、婶子、大娘，兄弟姐妹们！”第一条砖坯被迅速切成成品砖，张昭兴奋地大声呼喊。“这我们自己生产的新型建筑材料，将来要用它盖新房，盖别墅式的楼房。”
“过去说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还当是下辈子的事呢，现在电灯电话早有了，看来楼上楼下也快。”
“就是，这么发展，过不了两年咱村得大变样。”
“有个好人领头就是不一样啊。”
“谁说不是呢。”
乡亲们高兴地议论着。
张昭嘱咐于大东把第一坯砖保存起来，留作以后有条件盖公司办公楼时好用来奠基。随后，人们转移到幼儿园，幼儿园落成和婚礼仪式将在那里举行。
今天若说风光，恐怕不是几对新人，而是主持婚礼的拐拉腿刘贵。多年来，本村这个当仁不让的婚礼主持人，初次获得主持集体婚礼的机会。他预先设想，在婚礼仪式上要使出浑身解数，折腾犟驴张海庆和顶门杠毕大荣。喜庆的场合，喜庆的角色，咋整治他们也不敢反抗。
乘人之危有绝对优势。
“结婚典礼现在开始，奏乐。”主持人用他那千篇一律的语言，轻松拉开婚礼的序幕。如果说与众不同，就是拐拉腿刘贵把“奏乐”说成“奏要”。
典礼中，程式化的东西没啥特别之处，只是在介绍新人时，主持人用自己独特的语言，把张昭带给三不管儿村的发展变化做了个简要概括。张扬的语调说：“张昭这小子不一般哪！这么说吧，他就是只会打鸣儿的公鸡，回村儿一叫天放亮了，我们这些睡惯懒觉的人也都苏醒过来。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他和一帮年轻人领着大家伙子走致富路，那是越走越亮堂。可当初有人不满，大骂张昭是不肖子孙。犟驴，你说这人是不挺可恶？”
“你嘴上积点儿德吧你。”犟驴张海庆不敢说别的，坚持立场不行，承认错了也不妥。
欢乐的人群中也有乐不起来的人，那就是刘壮子，他为自己赶不上这班车懊恼，也为自己的损招儿至今没奏效懊恼，看来要达到目的还得段时间。
革命尚未成功，同声仍须努力。
刘苗没有出现在婚礼现场。她没勇气面对自己心仪已久的人与别人走进婚礼殿堂，只能独自在家等待，等待那无法预知的未来。不要说刘苗痴心妄想，也不要说她没有希望。
发展是永恒的，任何事物都不会一成不变。
“吉时已到，有请各位新人登堂上殿哪！”前期铺垫结束了，拐拉腿刘贵高声吆喝。
连喊两遍，幕后竟无人出来。
关键时刻，范小丫接到电话：钱妮儿再次失踪了！
紧急中，张昭和范小丫决定立即赶往省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