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公门里一直倡导孝义。
衙门里的人自然不会一家家的看晚辈们是否做到了基本的孝义,但是只要有人告过去,上面就一定会有人严格审理。
而且,说到孝义,他们的确是对这个奶奶差的很多。可他们也是不得已,若是举家都搬到奶奶这里,只靠那五亩地,一家子都是要饿肚子的。
但是到时候,官府里的人绝不会听他们这样的解释的。
邦子立即就朝着岳筝的方向跪下了,拜求道:“求奶奶绕我们这一次,是我们冒犯了,要打要骂全凭你们。只是千万不要找里长,惊动了官府,我们一家子就都没有活路了。”
“邦子,你跪她干啥?”菱花还依旧强装硬势:“让他们叫去,叫来里长评评谁有理。”
“娘,你别说了”,邦子忙打断他娘。
他跟着爹拉纤,自然是见过富贵人身上的那种气势的。眼前这少年,会是只有叫里长评理那么简单吗?
“娘,你想想,咱们从没有照料过奶奶,两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可以作证的,到时候闹起来,爹的病就更别想治了,就是大哥才说的那门亲……”
邦子一语未了,菱花也跪了下来。
她脸色立变,一直被压制的恐慌完全展现出来,哭求道:“大妹子,刚才是我胡搅蛮缠。您帮忙跟这小兄弟讲讲,不要叫里长来。”
菱花心中也满是苦水,自己家但凡过的去,又怎么会胡赖别人的东西,又怎么会放着婆婆不管?
女人枯燥的脸上泪水簌簌而下,说道:“孩子他爹已经病了快一个月了,实在是借遍了亲朋,再也没地方借钱了。我不想看着孩子他爹这么死了,又听了那榴花的撺掇,这才做了糊涂事啊。”
大儿子石头笨嘴拙腮的,跪在菱花的身边只会说一句:“求奶奶体谅。”
这母子三人倒是都知道,求岳筝比较管用。
虽是菱花说的如此可怜,岳筝心中依然不平,冷冷道:“那你也不能为了自己的活路来断我的路。”
“是是”,菱花忙道:“再也不敢了。”
瞎婆婆几次欲言又止。虽是认的这个儿子不怎么照料她,每次送粮也都可着送,但却是百年后会给她烧个纸钱的人。
瞎婆婆心中是不怨这些孩子的,可是出言阻止吧,对筝娘又不公平。
岳筝自然看得出瞎婆婆的为难,对那个一直闷不吭声的大石头道:“你去追思源回来吧。”
她话音刚落,那邦子就叩头道谢,然后推了他哥一把:“哥,还不快去。”
北策走到岳筝身边,不同意地看着她:“筝姐姐,你这样只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
岳筝笑了笑:“不会的,你先一边待会儿。”
北策不情愿地哦了一声,乖乖退到一边,顺便牵着了小莫曲。
他们自然找不到那银子,她当天晚上只留出十几两的零花把其余的都收到了异园中的小茅屋内。
岳筝捡起了刚才邦子放到地上的那十几两银子,愉快地笑了笑。
这个邦子,是个机灵的,以后说不定能用到。
况且她已决定以后住在金川城,瞎婆婆身边还是有人照顾的好。所以,对于这几个人,她不防伸手帮一下。
又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如此,岂会不感她的恩!日后定不会再寻事了。
岳筝伸手在袖兜里做了一个掏东西的样子,其实是将意念连同异园,取了二十两银子。连着刚才的那十几两,她蹲下身,一起放到了妇人手中:“这些你拿去给大哥治病吧,若是不够,我再帮你们想办法。”
“你……”菱花手中捧着两锭白花花的银子和一把碎银,目瞪口呆地看着岳筝,一时讷言。
从进门就没有多余颜色的邦子,此时眼眶蓦地红了。直愣愣地给岳筝磕了三个响头,郑重道:“奶奶日后有任何差遣,邦子都万死不辞。”
岳筝对他这么重的礼,表现得有点冷淡,只是站起身来道:“你们起来吧,只是日后有了能力,搬来和婆婆一起住才好。”
菱花不住地点头,厉害的样子半点不见了,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她看着岳筝道:“嫂子糊涂,竟然听了别人的撺掇,就……”
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此时大石头已经拉着思源过来,思源犹不相信地问道:“你不是耍什么花招吧?”
大石头憨厚的声音:“我耍什么花招,真的是那少爷让喊你回来的。”
“少爷?”进了篱笆门,思源忙疑惑地问他家少爷。
北策点了点头。
思源这才放心,又见刚才的剑拔弩张此时已变成了和谐,便撒开了还拉着他的大石头,去外面马车上搬卸那些他家少爷挑选了大半上午的东西。
岳筝打住还要感谢的菱花道:“天也不早了,你们还是快点去城里拿药吧。”
“哎”。菱花想起家里瘦骨嶙峋的丈夫,当即就拉着两个儿子的手回了。都走到了篱笆院外的小路上,她又返了回来对瞎婆婆喊道:“婆婆,等平路的身子养好了,咱们一家就搬过来。”
说完便又急匆匆地走了。
瞎婆婆欣慰地笑了笑,摸索着拉住岳筝的手,拍着道:“筝娘,婆婆真是得谢谢你。”
岳筝忙道:“婆婆,您就不要与我这么客气了。”
瞎婆婆抹了抹眼睛,似是哎了一声,捣着拐棍回了屋里。
岳筝回身收拾刚才争执时被弄乱的院子,这时看见思源一趟又一趟的从外面搬东西过来,吃的用的穿的,几乎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