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之川离我们这里远得很,因此过来的人不多,咱们这边的人才大惊小怪的。南海沿子那里隔得相对近些,倒多有南之川的人走动。”她又补充道。
邦子感叹道:“嬷嬷,您懂得真多。”又问道:“你们为什么都喊奶奶岳姑娘啊?”明明曲儿都那么大了。
李嬷嬷但笑不语。
房内,岳筝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抬头望了望,就要起身出去。另一边看书的容成独,目光不离书本,清清冷冷道:“几个下人,也值得出去一趟?”
摆明了就是说她不像主子。
岳筝哼了一声,也冷冷道:“当然没有你大爷了!”
容成独放下书,抬眸看了她一眼,“你这个女人。”
岳筝再次哼了一声,满是挑衅的样子。容成独摇头,轻笑出声。
半个时辰后,姜亮一家人站在正厅挨个见礼。
“小人姜亮,我的妻子柳洁,大儿子姜蓼,二儿子姜蓝,小女儿姜燕”,姜亮将自家的人一一介绍过,便带头跪了下来:“见过奶奶。”
“见过奶奶”,一家子整齐的声音再次响起。
岳筝心中暗叹一声,家里的人越来越多,但人越多却越是让她想起爹娘。左边位置上的容成独眼光在这几人身上掠过,勉强还算可用。“日后谨记自己的本分,规矩会有人去教你们。”他说道,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让几人心中震颤。
立在门边的李嬷嬷,不禁感叹这一家子好命起来,一进来就能听到王爷的亲自训示!
“小人们一定谨记。”姜亮硬着头皮回道。
跟着,岳筝也交代了几句。无非就是些敲打的话,末了再来些鼓励。这些都是她之前在王府里时,看那些嬷嬷管教婢女时学到的手段。
后来到了莫家时,还尝试着用了用。一开始管用,后来就失灵了。慢慢地,她才明白,对下人,这些是全不够的。前提是拿捏住他们的死穴,卖身契,然后忠心不忠心就看管教手段了。
这却是她第一次在容成独面前管教下人,倒让他看得津津有味。
“你们在我手下好好做事,日后好处少不了你们的。”岳筝这么总结道。
容成独却是连连咳嗽,一副忍笑不已的模样。岳筝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清冷,笑意跳跃而又慵懒,这些矛盾的气质都在他身上一齐散发出来。
岳筝神情顿了顿,马上瞪了他一眼。
你安静一点!
容成独淡然挑眉,说了句:“有点样子了。”随即便神情清冷,端正无事地敛袖斜靠椅背。
岳筝连忙把目光从他身上转开。她见过很多女人做过敛袖的动作,与他这举手投足间的高雅相比,没理由地多了几分做作低俗的味道。
她轻呼了一口气,再次对安静地等着接下来的话的姜家人道:“你们以后不用在家里伺候,我打算开一家绣庄,后天就开张,你们一家人以后就住在那里,一是晚上看着店,二是白天帮着照料店里的生意。”
“是”,一家人愣了会儿,才应道。声音很是响亮,真没想到是这么好的事,这不就是说既不用伺候人,还有了一个家。
姜亮夫妻两个,难掩激动地对视了一眼。
岳筝这边已经要让他们下去了,抬眼间却看见跪在最右边的小姑娘好像根本没有关心这些大人在说什么,淡黑的小手一直爱惜地抚摸着袖口的一朵简单的紫色小雏菊。
小姑娘很瘦小,跪在二哥哥身边小小的一团。
岳筝看着她那笑模样,蓦地心生喜爱,到了嘴边的话改成:“怎么小燕儿,很喜欢小文姐姐给你做的衣服吗?”
姜亮夫妻听此,都有些慌张地看向自家女儿。
姜蓼、姜蓝兄弟也忙瞅了妹妹一眼。
小姑娘倒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抬头看着岳筝,露出一排小米牙,细声细气道:“嗯,这衣服是小文姐姐做的吗?上面的小花好漂亮,就像长在衣服上的一样。在我们家,只有希大爷家里的人才穿得起这种衣服呢。奶奶,你对我们真好。”
“是吗?”她轻柔的声音里尽是笑意。
小燕儿忙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们那里都不在衣服上绣花吗?”岳筝又问道。
这次是姜亮解释的,他低着头道:“回奶奶的话,我们家乡几乎没有人会绣花。衣衫上有刺绣装饰,都是那些有钱人家才买得起的。”
姜亮见到小文送给他们的这些衣服时,也是充满了激动与感激。那时从这衣服,就感觉出来这户主家不是那种驱使下人如同牛马一样的人。
只是他毕竟活了三四十岁,见过些世面。明白这衣服上的刺绣都是极简单的,并不如何珍贵。但是正如小女儿所说的,他们村里的希大爷所穿的也不过是这样的衣服。
由此也可见,这里与他们那里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岳筝听了,倒疑惑不已。“那你们的衣服,都是一个颜色的布吗?”她马上问道。
容成独这时说道:“南之川因天气炎热,生活极是贫困,而且每日里劳动时间占了大半,并没有多余时间放到这些欣赏、享受的衣服装饰上。不过那里的人所衣之服,也全非单调的。南之川蓼蓝生长极为丰富,而蓼蓝又是一种很好的染料,他们会调好颜料,在衣服上染出一些简单的图案。”
“不过他们的这种染法,与通匹染布之法差不多,所以并不能染出什么规则的图案。只有有钱的人家,会使一种树脂将所染之布按图案涂上,然后进行浸泡染制。但是即使这样,仍然会有染料越出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