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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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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你为什么要向豆蔻射箭?”

钦九州无法置信地看着跪倒在前的十三点,此刻豆蔻正处于危急边缘,十三点却主动站出来俯首认罪。

为什么会是他?即使是他这个中原大才子,脑袋媲美诸葛,也无法将十三点跟凶手联系在一起。他不是一向是对豆蔻俯首帖耳的吗?为何最亲近之人竟成了对她伤害最大的凶手?

他最信任的人是埋伏在他身边十年的皇宫密探,他所娶之人是要他性命的凶手。如今,她也被她最信任的人所伤,命在旦夕。老天爷还真是公平得出奇,然而这种公平他情愿不要。

十三点跪在地上,冷汗不断地从额头上冒出。说出来是个死,不说也是死,还是老实交代吧!以免祸事交加。虽然有点儿对不起武后娘娘主子,但到了这关键时刻还是小命要紧啊!

“我……我只是奉武后之命协助主子射杀九州园主和……和慕四海,万一主子失手,由我带为补上两箭。我哪知道……我哪知道主子为什么好端端地扑上前,用身体挡住你们两个?我明明给她发了信号,她该躲得远远的,才对啊?”

她这两箭是为他们两个大男人捱的?慕四海和钦九州面面相觑,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从抱着她冲出新房的那一刻起,钦九州就忘记了要用纱幔遮住脸上的胎记。十年来没有人能办到的事,她一朝为之。

钦九州想不通,他在原地来回踱着步,烦躁的心情比十年来的复仇之计更让他痛苦,“她不是要杀我的吗?为什么要救我?”他以为她拿着匕首向他冲来,不想她竟然是为了护住他,甚至不惜将自己推到死亡边缘。

最想不通的人该是慕四海,他要杀她啊!她怎么还会为他挡箭,她是真的不怕死,还是从未将他的复仇放进心里?

明明该欢天喜地的,明明该欣喜难耐的,可是为什么看着血泊中的她,慕四海竟然提不起半点儿快乐之情。

快乐是要放下仇恨做回自己——豆蔻的话萦绕在他的耳边——他已经习惯叫她豆蔻,几乎忘了真正的豆蔻,他的亲妹妹早在十年前就已去世。

事到如今,已无从分辨当年妹妹的去世是不是她有意所为。只是,斯人已逝,仇恨无眠。

这十年,虽然他身在九州园,却依然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她在宫中的一举一动。她在宫里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学了什么玩意……那种关注程度有时甚至让他觉得可怕。

他在意她,见鬼的在意。无论是出于恨、出于报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早已存在他心中十年有余。

此刻,她若逝去,他不知道下一步他该做些什么,他还能做些什么。

笑,他再度像她想象中的那样斜着嘴笑着,笑得苍白。笑自己的无聊,笑自己十年心力付之一炬。

该亲手将她杀掉的,为何还要担心她再也醒不了;该诅咒她为妹妹陪葬,为何还想再看到她像妹妹一般嚼着豆子的模样。

“救她!请你救她!”慕四海单膝下跪,跪向钦九州。这一刻除了他,这世上再也无人能救她。他是神也好、鬼也罢,有他就有她的命,那是豆蔻的命啊!

钦九州也想救她,只是他绞尽脑汁却找不到救她的方法。大夫已经尽了全力,血却怎么也止不住。伤口之处触目惊心,为了取出没入她身体内的箭,大夫甚至割开了她背部的伤口,污血横流,他不忍心这才退出了卧房。

算卦,此刻命盘是惟一能抚慰他的工具。三枚石头,再简单不过的石头,他只想知道她能不能顺利度过这一关。

指间与命盘交相辉映,摩擦中他看到了模糊的未来——

陷在云雾深处的九州园被厚重的石头垒起,没有出口,看不见方向,这意味着什么?他和她之间再也没有未来吗?

还是,他们所有的未来都被封锁在这九州园内?

豆蔻被切肤之痛扯醒了神志,嘴巴干,身体痛,连耳边都吵得人心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还经受这种折磨?

“这是怎么回事?”

耳边有人在吼,很大声的那一种。像是聚集了愤怒与失望,那该是钦九州的声音吧!谁又惹了他,真是个爱生气的家伙。

“她脸上的疤痕为什么消不掉?你们不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夫吗?这点儿小伤都治不好,干脆别再行医了。”

第一次见到九州园主揭开庐山真面目,这群大夫都没有今天这么惊愕。为首的大夫到底是年龄大,见识多,赶紧跟在后面附和起来:“九州园主教训得是,只是夫人脸上的伤痕实在是太深了,恐怕短时间内难以轻易消除。”

疤?她脸上留有疤痕?哦!停顿的思维再度恢复,她想起来了。

那一晚,慕四海以为她要杀钦九州,遂拿剑刺向她。她原本可以避开的,却在同一时刻中了十三点射出的箭。当时,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替他们俩挡住了致命的一箭,如今居然还能再度听到他的声音,实乃不易。

想要伸出手触摸脸上的伤痕,可是四肢无力,她竟然连动都困难。更可怕的是,钦九州那家伙居然还在她的耳边穷叫唤。

“她是女孩子,怎么能在脸上留有疤痕呢?还有,你们不是说她今天就该醒过来的吗?为什么天已入暮,她还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她醒了,只是没有力气叫他罢了。她还很想扁他呢!谁让他打搅了她的睡眠好时间。

“滚滚滚!全都给我滚!”

咦!才子也可以骂人吗?听上去还蛮刺激的呢!豆蔻都不想睡了,她想听听他还能骂出什么有创意的话。

钦九州偏不如她意,赶走一帮蠢大夫,他反倒坐到了她的床边。那样冷漠的人竟然会握住她的手,还轻轻地摩挲着,像在抚摩一块美玉。

我不是玉啊!我只是一块有瑕疵的顽石。

“豆蔻,还是你喜欢我叫你‘豆花’?”

虽然豆花是我的本名,但十年里习惯被人叫作“豆蔻”,我就被迫忍受你那样叫我吧!

“为什么你不醒过来?是在等我唤醒你吗?”

臭美的家伙,谁等着你呼唤,老娘我还不是醒了——她假寐,逗他说出更多她不曾听过的话。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娶你吗?现在我来告诉你,从你第一次站出来说要为我寻找快乐,我从那一刻开始就想要和你一起创造快乐。你是这十年来第一个揭开我纱幔看清我真面目的人,也是第一个看出我不快乐,誓言要为我寻找快乐的人。”

他的手抚着她的手指,那里长着坚硬的茧,这是长年练剑的结果。现在回想起来,她几次激动之时所表现出的巨大手劲都是练武的成果。

“豆蔻,不回皇宫,不入朝,不参政,就这样跟我过一辈子,你可愿意?”

“你不怕我再次杀你吗?”

她倏地睁开眼,钦九州像是早就知道她已醒似的,平静无波地看着她沉醉的双眸,“你会吗?如果真的会,又何必要替我和慕四海挡那两箭?”

“因为觉得欠你的,更觉得欠豆芽……也就是慕四海,所以我才想也没想就挡下了那两箭。”

那一瞬间,她的脑中几乎冒出了十年来不同时期的影像。想到对她好的妹妹之死,想到慕四海为了报复她,卖命给武后,想到钦九州愿意娶她,她却要他的命作陪。种种思绪冲入脑中,她在一片空白中冲上前挡住了箭。

“不怕痛吗?”钦九州抚摸着她的脑袋,宠溺的表情像对待一只小猫。

“痛!”豆蔻本想忍下来的,可是被他这么一说,她痛得眼泪都快流了下来,“你干吗哪壶不开提哪壶?痛死我了。”痛得她咬牙切齿,痛得她连手指都陷入了掌心中。

他什么也不说,伸出手背直送到她的口边。她抬起眼瞟瞟他,摇摇头,推开他的手,“不用——你又不是我的谁,我痛没道理要你陪着我。”

“夫妻同患难。”

她不咬他,泪水却汹涌澎湃,“别对我这么好,我会舍不得离开你的。呜呜呜……”

“你不会离开我的,永远也不会。”从知道她竟为了他挡下那一箭开始,他就没想过要让她离开。这世间没有他想不到的计谋,没有他努力不到的结果,“别回宫里了,就留在这儿吧!”

“我也想啊!我答应武后刺杀你,目的就是为了换取永远不回皇宫的条件。”

她还好意思说?居然拿他的命换取自己的自由,虽然没伤到他,反倒伤了她自己,但钦九州还是老大不高兴。

豆蔻看出他下沉的脸色,想也不想就要站起身拉过他,好细细解释。这一拉,没拉过他,倒是拉开了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痛得她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脸也霎时变得惨白。

“都伤成这样了,你还乱动什么?简直是不知死活。”这一刻,钦九州无比痛恨自己身为才子竟然不通医术,否则他一定有办法为她止痛、止血,哪还用得着那帮庸医?“我要杀了十三点,他竟敢伤你至此!”

“不要不要!”豆蔻连忙摇手,“千万不要,是我要他这么做的。”

“什么?”天下没有他谋划不了的事,只是最近让他吃惊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别告诉我,你是故意要他射伤你的!”

“就是啊!”他果然是才子,脑袋就是比常人转得快,“你想想,就算我失手,武后一定会派另一个人来刺杀你和慕四海。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以为你和慕四海都已死,当然我也不能活着。否则她依然还是会把我抓回去对峙的,甚至于杀我灭口。”

从知道他为武后想出的快乐之法起,她就预料到迟早会有这一天。想来想去,三个人中必须有一个人死,既然她欠钦九州和慕四海的,就让她来完成这不可能的任务吧!

“所以你不能责怪十三点哦!是我逼他的,我还骗他说这是武后下的死命令,要他配合我刺杀你和慕四海。如果他完成不了,死的人就是他,被我这么一吓,他就豁出去了。”

钦九州脸都白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跟我说?”当他是什么?他是她的夫,他是中原大才子,他的才智赛诸葛,这世间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她居然不跟他说,想要她那条贱命换他们两个大男人的死命,她到底有没有长脑子?

要不是看她现在正处于重病期,他简直想揍她了,“十三点——”他大吼一声,将这对活宝弄到一起。

豆蔻没能醒来的这几天,十三点一直胆战心惊,小命差点儿都被主子吓没了。好不容易见到活生生的主子,他忍不住热泪盈眶,“主子啊!你可千万别再吓我了,奴才我真的再经不起半点儿折腾。”

“好啦好啦!下不为例。”豆蔻保证,偏头却见钦九州在十三点面前并没有遮上左脸的红色莲花胎记。他不介意了?

“你……”未完的话在见到慕四海的那一刻蓦然转停。

完了!这世间还有一个人视她为所要复仇之人,她这条小命依旧挂在悬崖边呢!

慕四海铁铮铮地走到她的面前,手中的剑如那晚一般紧握在掌心中。豆蔻没有躲,反正她身子也痛得躲不了,倒是钦九州挡在了她的面前,大有挺身相救的意思。

“慕四海,别乱来。”

钦九州虽是一介书生,但却胆色过人,面对慕四海手中的剑,他毫无畏惧,反倒有挑战之气,“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你若敢伤她,等于与我钦九州、与我整个九州园为敌。”

话说到这份上,慕四海忽觉心寒。就像当初钦九州可以用真面目示豆蔻,却不肯拿真面目示他一般。在钦九州心中,十年情谊皆可抛,豆蔻却是他心中惟一的红豆。

“我欠她一命,放她一马,全当我还她这份情。从此后,我们各不相干,永世无须再见。”他决断的话已说出口,这也是临别之言,“既然我的身份已经暴露,没道理再留在九州园。我这就离开,你们……好自为之。”

“你要走?去哪儿?武后认为你已死,你若现在离开九州园,势必会被她追杀。还是留下来吧!”

担心他安危的人不是与他相共十年的钦九州,却是他要杀的豆蔻,这世道总是如此无常。慕四海以笑作为拒绝,“这世上不会再有慕四海,至于九州园,我相信在我走后,钦九州一定会用他的八卦阵法封锁所有的通道。这里将会变成真正的世外桃源——九州园内皆九州。”

十年的相处,他们太了解彼此。钦九州正有此等打算,只待慕四海离去之后方可实施,“我送你出去。”为了防止武后突袭,九州园已经改变了八卦方阵位置,若钦九州不亲自送他离开,慕四海将被困在阵中直到生命耗竭而亡。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向门外走去,豆蔻身上有伤不能随便动弹,趴在床上她低沉地喊了一声:“我可以叫你‘哥’吗?”

慕四海蓦然停住脚步,却不肯拿正眼看她。沉重的空气凝滞了许久,他坚定地丢出三个拒绝的字眼:“不可以。”

这答案在豆蔻预料之中,但她还是想问更迫切的问题,“那……我可以使用‘豆蔻’这个名字吗?我觉得它比‘豆花’好听。”

幼稚的问题,幼稚的人。慕四海翻了一记白眼,“我说不可以,你就会改叫‘豆花’了吗?”

“咱们就快永远见不着了,你干吗那么凶?”豆蔻失望地噘起嘴巴,将头扭向一边,不肯再看他。钦九州大步流星地领着慕四海离去,脚步之快好似怕他稍作停留,便会再不肯走似的。

这一路,如豆蔻来时之路。悠远而梦幻,岁月在条条道道幽静的小路中蔓延攀生。慕四海回顾十年前他初来九州园的一幕幕,回顾自己为复仇所困的一年年。这才明白,老天跟他开了个玩笑,十年岁月回首间,只留下三个字:逗你玩——老天跟你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为了只是逗你玩。

“在想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慕四海恢复从前姿态耍起了嘴皮子,“我以为这世上没有你不知道的事。”都能猜到他是武后派来的密探,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对豆蔻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

钦九州的直白让慕四海有些痴傻,“嘿!老兄,眼睛不要太毒辣好不好?给我留点儿余地好吗?”

“你承认喜欢她,甚至爱她?”钦九州毫不客气地道出慕四海急于离开的真正理由,“发现自己竟然爱上恨了十年的人,这感觉惟有用逃避来解决,是吗?”

慕四海无话可说,玩起赖皮的把戏,“你再说我可就要生气喽!”

“你用你的方式承认了我所言非虚。”说这话的时候,钦九州的眼神中少了往日的不可一世,反倒多了几分忧心忡忡。

“你一开始将豆蔻推给我,只是希望我能爱上她,既而发现她为了完成武后的命令背叛我。你希望我和你站到同一阵营,帮你一起完成你长达十年的复仇大计。只是,你渐渐发现自己的目光也忍不住围绕着她旋转。当她嫁给我的那天,你彻底地无法忍受,所以你以复仇为底牌闯进了我们的新房。

“我不止一次地想过,那一天你若真想动手多的是机会,绝不会徘徊到那一刻仍不见剑出鞘。等到豆蔻为你挡那一箭,十年的复仇全面崩溃。你赫然发现这些年你对她的关注早已胜过仇人之说,更有胜者,你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欺负她,就是为了多跟她接触,让她更多地熟悉你,习惯你在她左右——我说得,对吗?”

被道破心思,慕四海不知道自己是该恼羞成怒,还是羞愧难当。当你发现自己爱上了恨了十年的人,那种滋味复杂到你宁可在一瞬间彻底地失去记忆。

他做不到,所以他逃了,“可以不要那么精明吗,钦九州?”

“如果你刚刚同意豆蔻叫你一声‘哥’,我的确无须说上面那段话。只可惜事与愿违,这是你的选择。”不是他要咄咄逼人,只是他不习惯身旁最珍贵的珍宝受到威胁。

“大度一些,给我一点儿时间,这才像你九州园主的作风。”不是他不想,只是他对自己无能为力。

他的离开是为了给自己一份空间,他要将这十年的点滴想个清楚,顺便为自己找个相好的,“别像防贼一般看着我,我向你保证,在找到心中所爱,放下这段不够成熟的恋爱之前,我是不会回九州园的,这总可以了吧?”

“马马虎虎。”

钦九州从鼻孔里喷出气来,他不喜欢如此小家子气的自己,却无论如何也大度不起来。只要想到慕四海和他一样有幸让豆蔻为他挡箭,他就恨不得直接将他丢出九州园,封到深不见底的水潭中,永世不让他翻身。

慕四海望着他侧脸上的红莲,若不是他现在充满生气的模样,他真要怀疑他是不是天神下凡,怎能生有如此妖娆的胎记,让人忍不住想伸出触摸,“别气了,我这都要走了,你再生气未免太缺乏风度。”

“快走快走!什么时候找到所爱,什么时候回来。当然,不来也没有关系。”钦九州说话间,转身就往回走,前方的路该是慕四海独自前行了。

真没良心,说走就走,眼泪都不洒两滴的。慕四海斜着嘴瞪向他,“嗨!对她好点儿,怎么说我也是她娘家人,你欺负她不要紧,不可以欺负‘豆蔻’这个名字,那可是我亲妹子的闺名。”

钦九州冲他挥一挥手,全无留恋之意,脚下的步子反倒是快了又快,仿佛害怕自己稍作逗留,再无割舍之心。

十年相处,他的心情,慕四海最懂。拎了拎身上的包袱,走出九州园之后,他该去哪儿才好呢?

茫然地望着前方,慕四海一不留神撞到了软软的矮木桩,努力地低头再低头,蹭在他腿边的竟是小小的丫头,懵懂未知的模样。

“嘿!丫头,你去哪儿?”

“你搭讪的技巧很差。”

高傲的丫头——慕四海翻了一记白眼,蹲下身子,因为这样才能与之平视,“丫头,你爹娘怎么允许你一个人出来晃荡的?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噘起嘴巴趾高气扬地瞪着他,“舅舅说不可以将女孩家的闺名随便告诉大男人。”

“你舅舅很聪明。”连慕四海都听不出自己的口气到底是在赞她,还是在损她,“既然女儿家的名字不能告诉我,那你舅舅的名字能说吗?”

“我舅舅他可了不起了!”提到舅舅,丫头满面崇拜之色,与她给予慕四海的不耻恰巧成反比,“他是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那赋秋哦!我娘是他的姐姐,我爹是他的姐夫。”

废话!她娘是那赋秋的姐姐,她爹若是那赋秋的哥哥那就奇怪了——等等!她说那赋秋是她舅舅,那她是莫邪山庄宛狂澜的女儿?

“丫头,你是不是姓‘宛’?”

“大叔,你随便泡妞可不对哦!最起码得知道我的全名吧!”小丫头颇有一套独立的防狼守则,“我叫宛溪岳,长大要当女侠,所以你要记住我这个伟大的名字。”

哇!好厉害的小丫头,慕四海不禁莞尔,“宛溪岳,你是不是背着爹、娘、舅舅偷跑出来,妄想当女侠?”

“你怎么知道?”大叔好聪明!“舅舅前段时间娶了一个叫‘菜刀’的舅妈,他们快有自己的宝宝了,他不疼溪岳,娘只顾着玩不想照顾我,连爹都出门卖剑去了,我只好一个人闯江湖。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带上你,算你一个好了。”

切——他竟然堕落到要被一个小丫头领着闯江湖的地步,好吧!江湖需从家起步,先把这丫头送回莫邪山庄再说,也许他很适合做夫子呢!陪她玩的那种夫子。

手一提,高大的慕四海将宛溪岳抗上肩头,原本想反抗的她当看到高处的风光,忍不住赞叹出来:“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你这般高就好了。”

等着吧!那是不可能的,女孩子若是长到他这么高,保准嫁不出去,“敢问姑娘芳龄。”最起码他得知道跟他一起闯荡江湖的人今年贵庚吧!

“二八……少十。”

六岁就六岁,玩什么二八佳人的游戏,她还差十年呢!想来好笑,慕四海总是跟十年有关,但愿这不是上天逗他的第二个十年。

“你呢——大叔?”

“叫我哥哥。”他对“大叔”这个称呼不感兴趣,“我今年二十一岁,比你大了十五岁。等你真的成了二八佳人,我也才三十而立刚过,很年轻吧?”

“我舅舅还不满三十,你比我舅舅都老。我是不是该叫你伯伯,或者爷爷?”

“你舅舅是现在还不满三十,等我三十了,他一定很老,所以你还是该叫我‘哥哥’。听懂了吗?”

“知道了,大叔。”

可恶的小孩,可期盼的未来。

尾声

钦九州:

展信好。我做了莫邪山庄的西席,负责教导庄里的大小姐——宛溪岳。她是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那赋秋的外甥女,今年才六岁。她很聪明,却皮得让人想抽筋,跟她过招累得我筋疲力尽,所以才会直到今日才给你写信。当然,另一原因是我带去的鸽子在这里吃得太好,整整肥了一圈,不经调教完全飞不动了。

你和豆蔻怎么样?她的伤该好了吧?为你的才子形象考虑,我就不问候她了,免得你咬牙切齿露出揍我之态。

顺便向你汇报一下,我至今仍未找到中意的姑娘。宛溪岳说,男人该以事业为重,对她来说闯荡江湖才是首要任务,终身大事统统免谈——她离出嫁至少还得等十年。

不跟你废话了,一来怕信太重,肥鸽子摔死在半道中;二来远处的骚动显示宛溪岳这丫头又给我惹事了,我去看看她。咱们日后再聊!

被你赶出九州园的慕四海上

钦九州合上信,左脸上的红莲露出和煦的色彩。豆蔻伤口痊愈已有三个月了,慕四海离开也快三个月。看情形,慕四海这三个月变化极大,可他与豆蔻呢?不能说不好,只是感觉总不像亲密的夫妻。

既然他是中原三大才子中以谋划能力见长,当然要好好找找原因。想了又想,他终于想到了最好的办法。

冲进豆蔻的卧房,将十三点赶出去,他劈头便问:“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又躲着我?”直截了当询问所在乎之人的感觉,这就是他想出的最好的办法。

他可不可以不要如此恼火,让豆蔻有种做错事的感觉。其实不用他追问,她也准备招供了,再这样躲下去,他不烦,她自己也快被逼疯了。

只是,一旦遇上他火冒三丈的模样,她刚积累起的那一点点勇气全被他左脸上燃烧的火莲给烧没了,惟有像个小奴才一般请他坐下,“咱们坐下来好好谈,可以吗?”

“快点儿!”她的伤已好,他该搬回自己的卧房,而不是每晚睡在书房中。他可不想再面对下人们关切的目光,他发现自从他将斗篷摘下来之后,这帮下人个个胆大起来,竟敢不怕他!即便知道他是只纸老虎,也别将不屑之意放在脸上啊!

豆蔻看他急匆匆的模样更加小心翼翼起来,“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你再不说我一定生气。”

“说好不准生气哦!”在他的怒目相向之下,她准备好为自己收尸了,“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慢慢听,千万别着急。你可知道武后当年怎么会想起来派慕四海到你身边当密探?”

“你建议的?”她那时才多大?八岁而已,有那么高的智慧吗?

瞧他那脸不服气的模样,豆蔻差点儿高唱“信不信我扁死你”。为保性命安危,她决定还是不唱得好,“这事虽不是我建议的,但也差不多啦!”

他挑挑眉,露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豆蔻决定快速地将其解决,说话过程中她不断地让身体远离他的暴力范围之内。

“我在进宫的时候恰巧看到你站在宫门外发誓一定要报复李治,我就多嘴地告诉了武后,这才让她派慕四海跟在了你的身边。其实那时他不过才十一岁,嫩得很呢!”

“什么?”

钦九州暴跳如雷地站起身,吓得豆蔻再向后退,“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好不生气,干吗这么大的火。你要是想休了我也很简单啊!只要将我赶出九州园,我肯定一辈子都无法出现在你面前。或者你打算秘密将我处决?”

“后面的。”

“那就是秘密将我处决喽!”哇!她好想哭,还以为他想跟她共度此生呢,原来他要杀了她。不公平,早知道她就不说了。

“我问你后面的话!”她到底在沮丧什么?钦九州烦躁地将她一把拽到自己身旁,离得近些会听得比较清楚,“你说慕四海十年前多大?十一岁?”

“他今年二十一啊!”答非所问的豆蔻。

钦九州却被她的回答吓得更傻了,“他怎么可以二十一岁?他怎么可以比我还小?这太不公平了!他明明看起来比我老,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豆蔻刚想反驳他,转念一想,“闹了半天,你根本没在意是不是我害得你被慕四海探察了十年,你在意的只是慕四海居然比你年幼?”

这有什么不对?他不希望自己老,所以看不得与自己相处十年,粗皮黑肉的慕四海居然比他还年轻。至于其他的,十年都过去了,想那么多干吗?他再怎么小气也不至于跟八岁小女孩计较,惟有慕四海那个笨家伙才会跟一个六岁的黄毛丫头成天玩江湖游戏。

再说,如果没有豆蔻十年前那句多嘴多舌的话,也许他永远不会认识慕四海这个好兄弟,也不会找到最合适自己的那半个圆。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瞒着我吗?如果没有,是不是意味着从今天……不!从这一刻起你都用不着再躲我?”

这么容易就解决了让她为之困惑三个月的问题,他到底是不是人啊?简直让她无法平衡吗?没事她要给自己找点儿事,“钦九州,难道你不想报复我吗?”

“你都说了,惟有放下报复才能轻松上路,我干吗给自己的人生施加压力?人要活得快乐。”

钦九州悠闲地坐到她的身边,从她的荷包里拿出几颗豆子,洋洋洒洒地抛到半空中,再看着它们落到他张开的大嘴中。两个人并肩相依的身影交叠在一起,融合的影子分不出彼此。

“知道什么是快乐吗?”

“如此高深莫测的问题不要问我。”对豆蔻来说,快乐就是可以这么近地看着他左脸上红色的火莲胎记,看着它平凡地绽放。

知道她答不上来,钦九州的才子风范再度飘了上来,“快乐是懂得遗忘不快乐,快乐是学会满足,快乐是和所爱的人相守终身。”

快乐是上天逗你玩之后的开怀大笑。

番外篇——

谁是中原第一大才子

某日,那赋秋带着无忧酒,平芜携汉代出土的白玉杯前往九州园。中原三大才子凑到一起,只为讨论谁才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才子。

身在九州园,钦九州自然以主人的身份自居。撩起衣襟他端正地坐上红木椅上,左脸上的红莲似笑非笑,“吾可算尽天下事,论才智,我若论第二,无人敢以第一自居。”

“非也非也!”那赋秋摇着手中的折扇,摇出一方黑白天地,“古人曰:棋盘乃命盘是也。我们不妨以棋盘定输赢,一论谁才是天下第一才子。或者,比比琴棋书画而论天下才子。”

“那兄,这你就不对了。”平芜不服气地窜出来,“你明知平某我专心攻书,其他一概不论,却想出这等计策来排斥我。你跟我有仇吗?不如来比比各自对历史的了解吧!尤其是对古董的了解,这我在行。再不然咱们就比圣贤书,此乃天下第一要任。”

钦九州不屑地从鼻子里喷气,“我说平芜兄,现在的学子们不是看言情,就是读武侠,先进分子纷纷穿梭于网络、玄幻世界,谁还理你圣贤书?你知道什么叫BT吗?你明白什么是BD吗?”

“不懂!”那赋秋和平芜齐摇头,这是什么学问?竟然如此高深,连他们都不知道,可见当今学子个个都是天外来物,“别再卖关子,快点儿宣布答案吧!”

钦九州慢条斯理地汲了口茶,同样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这个变态的笨蛋!”

“你敢骂人!”那赋秋卷起袖子,伸出拳头。哼!三大才子中只有他一个人会武功,飞来飞去吓死他们。

平芜不甘示弱,搂紧白玉杯,他唧唧歪歪地挤着嘴巴,“你……你干吗骂人?我……我也是才子哦!我也会骂人的,我……我问候你老母!”

跟一帮蠢人没法说,钦九州干脆玩起摸索游戏,摸摸脸上的红莲胎记,他继续进行未完成的讨论:“今天无论如何也要选出个天下第一大才子,不如每个人都说说自己的特长,加在一起也好让大家评论一下,定能选出最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才子,以供后人瞻仰。”

干吗说得好像大家都要死了似的?那赋秋心中虽有不服,手中的折扇依旧翩翩,“询问一下,谁来当这个公证的裁判员?我们三个人总不能一个人说,另外两个人指手画脚的评判吧?那也太假了。”

“这一点我早就想清楚了。”也不想想他钦九州是谁,这世上就没有他想不到的计策,找不到的办法,“你我三人均有新婚丽人相伴,常言道女人眼中的男人最正确——不如,就让她们三人来评判一下吧!”

“等一下!”

平芜高声急呼,钦九州和那赋秋以为他仍有意见,急忙问道:“你还想说什么?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要朱二胖子、 小猴子、 阿呆和十三点来当评判?”

“不是。”平芜才不傻呢!要是让这些人当评判,他一定是最倒霉的一个,他的下人最少吗?“我想说的是,”深吸气,他发出大义凛然之言,“女人眼中的男人最正确——此话无典故可出。”欺负他没学问是不是,论对典籍的熟悉度,那可是他居第二,无人敢位列第一。

“你哪那么多废话!”谎言被戳穿了,钦九州火大地跳脚。

十三点引来了三位才子夫人,他抢先上岸,“快点儿开始吧!我先说,我聪明盖世,天下就没有我想不到的办法,外号‘赛诸葛’。目前赋闲在家,养养鹤,钓钓鱼,绝对是古今才子隐居乡野的典范。”

平芜当仁不让地抢过话匣子,“我对典籍尤为熟悉,擅长考学,职称是状元,位居县官。业余时间帮人给古董估价,此乃我养活妻儿的最大手段。可别小看鉴定古董这一行,它的前景绝对广阔。我打算近期召集各大传奇说唱家,举办一个名为‘好运传代宝’的行头,相信一定会轰动一方。”

“切!”那赋秋不服气地摇着折扇,“这算什么?都说才子清高,清高能当饭吃吗?我就不同,我经营有道,积极进取,将我那家的无字酒庄经营得有声有色。当然,虽说如此但我丝毫不沾染商人的铜臭味。数完了银子,我会利用休息时间以琴棋书画的方式熏陶自我。我就是新时代商人与才子的典范,请大家投我一票吧!”

“投你个鬼啊!”蔡刀拔出六把菜刀直飞向他飘逸在两鬓的青丝,“也不看看场合,乱说话不怕闪了舌头?”

呵呵!平芜得意地咧嘴而笑,虽然他生活在母系氏族时代,但他的待遇绝对比那赋秋好多了。呵呵……

“别笑了,口水流出来了。”越离歌冷眉以对,作为越族族长的夫婿,他在外面怎么可以如此没有形象,太丢她的脸了。

如此看来,前两位才子在众女人面前都没什么人缘,天下才子非他钦九州莫属,“哈哈哈哈——咳!”谁?谁敢拿东西弹他的头?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打他九州园主的头?

“我!”豆蔻跳出来,手里仍然握着凶器——豆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也敢称自己是天下第一大才子?”

三个男人傻呆呆地直视前方,“除了我们三个,谁还有资格称中原第一大才子?”

豆蔻用手去推钦九州的脑袋,“当然是将你们三个人的丰功伟绩书写出来的于某人,没有她,你们谁也不是才子,顶多是个菜子。”

“连这个都想不通,还当才子呢!”越离歌对这三个男人很是不感冒,母系氏族的风采在她身上尽显。

蔡刀收回菜刀,恨恨地骂道:“才子,才子是BD。”

于某人从噩梦中惊醒,踢开被子大吼:“谁?谁骂我是BD?”

无语问苍天!

—全书完—

※欲知才子那赋秋的故事——请看《烂菜也无忧》

※欲知才子平芜的故事——请看《才子求财》

灰姑娘也有报复心

人有心便有报复心,吃了苦、受了罪、挨了冤枉从来不想报复对方的人,不知道这世上是否还残存这种稀有动物。

这是“才子当道”系列的最后一本,虽说是描写才子的故事,但才子中也有无德之辈。报复心强的人就不能出才子了吗?

非也!非也!我要描写一个报复心强过才能,嫉妒心大过智能的笨蛋。下面请各位进入幻想境界——

在灰姑娘的后妈对她又打又骂之后,我们的灰姑娘并不是拿豆子去喂鸽子,而是找了一麻袋的巴豆放到给后妈的甜汤中当补品。谁知那群鸽仙从未吃过如此特别的“口粮”,向灰姑娘又讨了一些。于是,灰姑娘开出条件:“要我给你们巴豆?行!你要帮我。”

她想出了一道恶毒的计量,决定勾引王子,飞上枝头做凤凰,等权势到手后就整死曾经欺负她的后妈和两个姐姐。可恨的是,两个姐姐居然敢跟她抢王子。是可忍,孰不可忍。灰姑娘在水晶鞋里放了刀片,切了姐姐的脚后跟,终于如愿以偿当上凤凰。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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