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栓知道了林子的父母不同意,把正在剁馅的刀“啪”地扔在了案板上,嗷嗷地叫着。妈妈和爸爸也知道了林子的父母亲不同意,坐在自己的屋里生闷气。我却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林子的身上。我相信林子,相信他会把自己的父母说通的。
天越来越沉,沉闷的雷声从天上往下滚,往下压。无风无雨,只是闷雷声,只是越积越厚的阴云。
“梁子!”铁栓叫着走过来,问我,“沈婶没说为什么?”
“没说。”
“走!我和你去林子家。”铁栓阴沉着脸说,“咱和林子一块儿跟他妈说清。再说,这俩人的事,当爸妈的怎好拦着。”
“等一等吧,”我表现出很轻松的样子说,“等林子回来听听再说。”
“就怕林子跟我一样,事事都听爸妈的!”铁栓内疚地说。
“要看什么事,该听的一定要听。林子和我的事,他会摆布好的。”
“哼!在爸妈面前,好多事不好办,别看在外对人对事说五道六的,家里爹妈真要叫起真儿来,我看林子也够呛!”说到此,铁栓忽而脖子一梗,又怒气冲冲地说,“可这回我不管他因为什么,同意了,没事!要是林子软下来,我不跟他玩命儿我就不是铁栓!妈的!太欺负人了!拿人家耍着玩儿,看我打折他腿!”
轰隆隆——又是一声闷雷。
我叫着铁栓哥,劝着铁栓哥,叫他一定要相信林子。铁栓气冲冲地走出屋,口中骂着林子父母不是东西。我心里好急,不由就又出屋,走向大街,走向西街口的京津公路旁。
公路上,南来北往的各种车辆疾驰着,我站在公路旁,向北张望,焦急地盼着林子快快归来。
半个小时过去,林子未归,我仍旧那么呆立地等着他。
铁栓从村里走来,老远就喊,叫我回家吃饭。
我不应也不动。
爸爸妈妈走来,同样叫我回家去吃饭。
我仍旧不应也不动。
董村长和沈婶听到了父母叫我的声音,和凤姑娘、乔妹子、郝利力及村里的街坊邻居纷纷向我围拢来,说着我,劝着我,让我回家吃饭,让我相信林子,让我——
让我什么呢?此时此刻,我的心里什么都没有,什么也听不进去,有的只是林子,林子!我只想林子快快到来,快快来到我的身边。
林子,你快来呀!
63
我向苏香村跑着,父母在后边追着,他二老那沙哑的叫声越来越远。
梁子啊!你怎么会是我的妹妹呢?你怎能是我的亲妹妹呢?你不可能是啊!我不要你是!你只是我的恋人,是我终生要结合的伴侣!我好想你啊我的梁子,我想你的眼睛,痴情中透出那么机灵,想你头上的几缕乌黑发亮的刘海从额头上披下,想你那本应瀑布般的披肩发却不散开,而是中间扎了一个大大的色彩斑斓的蝴蝶结,一下子甩到前胸,想你那被人议论时红润的鸭蛋形的面孔,想你那亭亭玉立足有一米六七的个头和浑身洋溢着的青春的活力!我更想你啊梁子,想你那迷人的蕴藏着无限柔情的仿佛是纯洁的田野之神的笑声。可现在,现在你,你知道吗?你居然是我的妹妹,我的亲妹妹!
这是为什么啊?这究竟是为什么嘛!
梁子啊!我的——
我跑着,向着我的亲人,我的心上人,我心中的梁子跑着。
人们劝我回去,铁栓又来拉我回去,沈婶和凤姑娘以及乔妹子纷纷叫我想开些,不要犯死心眼,当然更多的话是林子是好青年,林子不会动摇的,不会变心的。
我无心顾及这些,只盼林子尽快出现在我的身旁。我扯开脚步,疾速地往前走。
我要去找他,找我的林子。
铁栓跟着我,所有的人都跟着我,只有董村长大吼了一声:
“全都回去!叫凤姑娘开车跟梁子去!”
人们都站住了。
我尽管往前走。啊,我看到了,看到了,林子正向我跑来!
我的林子啊!你终于来了,来了,你总是在我的心里的,你不来我的脑子里、心里也是你,你是我心中的太阳,我梁子不能没有你,不能离开你更不能失掉你啊!
我向林子扑去,我要扑进他的怀抱……
梁子啊!我终于跑到了你的面前,可你知道吗?我的心里好苦啊!好苦好苦啊!可我还要拥抱你,一定要拥抱你。
我扑进了他的怀抱!
我要吻她,可探去的头却抽了回来。
我一愣,把我等待他亲吻的嘴唇闭上,眼睛看着他的眼睛。
我的心灵在震颤,身上在发抖,我的眼睛躲闪着她的眼睛,我的双手松开了拥抱着的梁子。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死死地抱着林子,我发现他的浑身在战栗。他为什么不拥抱我且还松开了我?不亲吻我?难道真的像这天一样又晴转阴?林子,你说话呀?你告诉我呀?到底怎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用眼睛追问他。
是的,她在用眼睛追问我,可我的眼睛流露的是什么呢?说不清的酸水,道不明的苦水,一言难尽的惨痛!梁子啊!上苍为什么这样来安排我们俩,来鞭挞我们俩!我不明白啊!我又紧紧地拥抱住她——梁子!
“不行!”一声沙哑的吼,“林子,你给我滚回家去!”
这是我父亲的声音,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淋地横在我和梁子的面前。
“为什么?”梁子离开了我问。
“我求你了。”妈妈赶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跪在了梁子面前哭着说,“林子,你听话,听妈的话,赶快给我回家!”
“林子!”梁子叫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要问他!不同意就是不同意!”爸爸一边吼一边推我。
“我求你了梁子!叫他走,叫林子回家!”妈妈还在求梁子。
“不行!”铁栓怒了,他冲到我的面前,大声斥责我,“林子!你这样干不行!你太耍人了,你现在说一句话,到底行不行?”
“对!叫林子说!”
“叫林子说!”
“不要吵吵!全都回家!”董村长喊着说。
“不行!我这个当爸的过去总管孩子的事,现在本想不管了,可这到底怎回事,总得说个清楚嘛!”梁子的父亲走到了我父亲的面前说,他的嘴里仍旧叼着那个大烟斗。
“对!就是得说清楚,太欺负人了!”铁栓又嚷着并指着我的鼻子又问,“林子,你说,到底同意不同意!”
“林子,你说话呀!只要你同意,明天我就跟你领结婚证!”梁子又走近我的身旁。
“不行!”我妈妈一下子把我和梁子抱住,浑身抖动着,哇哇地哭着嚷着“不行!不行!”又“扑通”一下跪在了我和梁子的面前,“我的孩子,无论如何不行!我有罪!我有罪呀!这都是报应,报应呀!”
“啪!啪!”两记耳光,我的铁栓哥把抡起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林子的脸上,口中大叫着:“我打你个混蛋,打你个丫挺养的!今儿个我非打残了你不可!”
我拉他,不要他打。
“叫他打!叫他打!”林子对我喊,心甘情愿地叫铁栓打。
“我打定他了!”铁栓抬脚猛踢林子的腿。
“不要打了,不要打他了!”林子的妈妈给铁栓跪着哀求,“要打就打我好了!不怨林子,不怨孩子们呀!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打我好啦!”
“不!妈,叫铁栓打我!铁栓,你打吧,打吧,你打呀!”林子拉起他的母亲,叫铁栓继续打他。
轰隆隆——下雨了,由小到大,由大到暴。
“哗——”雨下得好急好急。
人们都说雨过会天晴的,可谁知道这次会如何呢?